第24章 童話故事 不中用
方舟嘴上說等, 人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依照方才Leon的提示,諾亞将廚房頂櫃尋了個遍,終于找到了游戲的輔助道具。
他迫不及待地攬住她, 打算回屋将這游戲通關,卻見她慢條斯理地接了半杯水, 遞到他手裏。
“先喝口水吧,聽你聲音都啞了。”
前所未有的焦灼, 令諾亞口幹舌燥。他一飲而盡,稍稍緩解了一部分的渴,可他真正的渴求源頭正眨着一雙鹿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方舟嗔怪道:“怎麽不分我一口?”
她的聲音也有些啞。
諾亞勾起嘴角, 眼角泛起狡黠的笑意。
他擡手接水, 含了一口在嘴裏, 兩腮鼓鼓的, 湊近她。
方舟會意,擡首迎接,緩緩飲下。
方才壁爐中的火苗将息未息, 此刻輕輕一扇就立即複燃。
許是因為喝多了,又許是被他掠走了呼吸, 方舟的大腦出現了長久的宕機。等回過神來, 人已被架在中島臺上。
她的狗子正抵着她, 急躁地跟她講述一個私密的童話故事:
布裏恩茨的夜晚,月光清朗。
在一處久未經人光顧的花園小屋外, 卻是大雨磅礴,門前的道路變得泥濘濕滑。
受邀的客人小諾亞身穿雨衣,立在門前,等待進屋。
匆匆套上的那件雨衣不太合身, 勒得他有些難受。
可憐的小諾亞想要進門,可門前的路實在太滑。他毫無經驗,不知這路該怎麽走,左右徘徊,踉跄着跌了一跤又一跤。
他迫切想進屋,可他又很懂禮貌,硬生生地闖入別人的領地,是一件相當失儀的事。他只好在門前繼續焦急地打轉……
及時清醒過來的方舟暗呼:糟糕,不能在這兒!
她伸手扯住他的頭發,像提一只小狗,迫使他向後仰起腦袋。
方舟的手勁不小,帶來的痛感讓他猛地一哆嗦。
她見過這種反應,知道她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
諾亞眼中的醉意比方才更甚,眼神彷徨。他一疊聲地道歉,不知是在為他的魯莽,還是為他的不中用。
方舟松了手上的力道,輕柔地撫着小狗腦袋安慰:“沒事,沒事。”
狗子伏在她頸窩,悶聲說:“這次不作數。”
方舟善解人意地憋住笑,“好,這次不算。”
狗子又拱着她的脖子來回輕蹭,“你比平時還要好聞,真是要命。”
方舟的鼻尖抵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深深地吸了口氣。
明明他身上的氣息才真是要命。
跳下島臺,方舟的神思依舊渙散,雙腿發軟,險些站立不住。
諾亞及時伸手攬住,“你是不是醉了?”
方舟昏得厲害,卻依舊搖頭否認:“你收拾下,我們回屋去吧。”
諾亞簡單清理了下。他并沒随意丢棄,而是包上一層廚房紙後,才将他制造出的垃圾扔進筒中。
推開門,屋外的冷風直往面上撲。
方舟混沌的腦袋,瞬時間清醒了大半。
經方才的一番折騰,她身上汗津津的,此刻被寒風一吹,不由地打了個噴嚏。
山林裏夜間氣溫極低。諾亞攏緊了她的大衣,擁着她,快步朝度假木屋走去。
經冷風的吹拂,諾亞的身體逐漸平靜,神智也開始歸位。
他尚未開口告白,還沒能與她明确關系,今夜的種種行為實屬越界。
不清楚她的酒量如何。她确實喝了不少,眼神迷離,面孔紅彤彤的,似是醉了。可她依舊口齒清晰,舉止自若,醉意似乎并不深。
可若不是醉了,她怎會允許他唐突地冒犯?還一反常态地熱情回應?
倘若他們真走到了最後一步,待她明日酒醒,不知會不會後悔?
可他實在不舍得放她離開,也急于證明自己,還是決定将心中的疑慮暫且壓下。
此刻的方舟,同樣也陷入了糾結。
她偷瞄了一眼身旁人,他的眼神已恢複了清明澄澈,毫無醉意。
記得杜依曾提過,所謂的酒後亂杏只是借口,男子真正醉酒後大多會喪失功能。
她那無比亢奮的狗子,顯然依舊清醒,事後,應該不至于責怪她欺負人。
可他們的關系尚未明确,正式的擁抱,親吻,還有……所有事都在一夜間完成,是否太過倉促?
自己這樣拿他做試驗,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萬一他真對她動了心呢?
他是一個保守宗教的教徒,他能接受不婚不育嗎?是不是在開始之前,應該把這些問題搬到臺面上說清楚?
自從九月被這狗子咬了之後,方舟時不時會夢到他。
夢裏,二人做着愉快的游戲,鬧得不亦樂乎。
她太想把夢境變為現實,因此,也未将心中的顧慮挑明。
度假屋內一片寂靜,其他幾位住客顯然已經歇息。
“去我房間?”諾亞的語氣不太确定。
方舟躲開他的視線,低低應了聲“好。”
房門掩上後,諾亞松開擁她的手臂,停在門後,看着她褪下外套,行至床邊,側身躺下。
貼身的睡裙,勾勒出美好的線條。
短短一段路途,諾亞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猶疑,詢問道:“要繼續嗎?”
方舟拿胳膊枕着腦袋,笑問:“每一步都要征詢我的意見嗎?”
“怕你覺得勉強。你如果有顧慮,那我們就此打住。”
他話說得淡然,可身前的隆起,還是透露出他身體的真實感受。
方舟移開視線,“我以為,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繼續下去這一個選擇。”
“你随時都有喊停的權利。”諾亞聽出她言語間的躊躇,替她開口道,“今晚我們都喝了不少,等下次清醒的時候再繼續,可以嗎?”
方舟微微松了口氣,平躺下,輕輕按壓太陽穴。她腦袋本就暈得厲害,方才被冷風一吹,又泛起了頭疼。
諾亞走上前,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你在這兒睡吧,我去樓下沙發。晚安,Giogio。”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方舟擡手抓住他的手腕,又向床左側挪了些,留下半張床的空檔,示意他留下。
諾亞微微一笑,“你那麽相信我的定力?”
“這是你的房間,哪有我留、你走的道理?”
諾亞略作猶豫,将手裏捏着的那盒游戲道具,放在一旁床頭櫃上,關了燈,挨着床沿躺下。
方舟困極,即刻閉上眼。迷迷糊糊間,聽見他低着聲,嘀嘀咕咕地說:“方才太緊張了,下次我會好好表現。”
她輕輕嗯了一聲。
次日早晨,方舟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吵醒。她的腦袋依舊犯暈,眼也睜不開,悶悶地應了一聲。
門外人許是沒聽見她的回應,拿鑰匙轉動門鎖。
方舟緩緩睜開眼,掙開身上壓着的手臂和腿。
睡時明明保留了楚河漢界,醒來卻纏在一起。
方舟半坐起身,看見屋門口站着一位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子。
他身材瘦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邊框架眼鏡,氣質溫文儒雅,看着像位大學教授。
五官像極了漢娜。
以這樣的姿态初見長輩,方舟頗覺難堪,拉高被角,尴尬地打了聲招呼。
身旁的諾亞也悠悠轉醒,按着太陽穴,懶懶地叫了聲“爸。”
“方才敲門許久都沒見有人回,就冒昧開鎖進門了。實在抱歉。”路易的中文說得有些生硬,帶着濃重的口音。
他走上前,“想必你就是方舟吧。”
方舟握住向她伸出的手。
皮膚白皙,手指纖細修長,和諾亞的一模一樣。
“很高興認識你,方舟。”路易盡可能咬字清楚地念出她的名字,而後轉用德語對諾亞說,“你跟我來。”
洗漱時,方舟腦中依舊像灌了漿糊似的,一團混沌。
她想起方才見到的路易。年過半百,頭發依舊濃密,想來以後諾亞大概率也不會禿。
他未來的妻子可真是好手福,能摸到這麽好rua的毛。
思及此,她心頭湧上一絲不可控的酸意。
對着鏡子,方舟留意到,頸下有幾處清晰的咬.痕。掀開衣領一瞧,這些痕跡向下不斷延伸,直至盡處。
再轉身一瞅,好家夥,連肩背都沒放過。白皙的皮膚上似是桃花開遍。
這家夥上輩子一定是條狗!
不過這狗子還算聽話,起碼遵守了先前對她的承諾,這一回全咬在了外人看不見的地方。
方舟隐約記得和他在沙發上玩鬧,也記得在島臺上他提前繳械,卻死活想不起,背上的這些紅印是何時留下的。
看來昨晚她醉得不輕,混沌的記憶中出現了斷片。
她酒量還算不錯,可完全喝不了混酒,一喝就容易醉。
不過她的酒品極佳,即便醉了,依舊口齒清晰,舉止從容,不會流露出半點醉酒的跡象。
方舟動了動身子,除了腦袋,身上未覺不适,應該不至于到了那一步。
篤、篤篤。三記有節奏的敲門聲。
方舟應了聲。她已經熟悉了他的習慣,不用回頭,也知道敲門的人是他。
方舟的面孔微微有些粉,鹿眼晶亮,透過鏡子望向他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戲谑。
光這樣看着她,就已讓他神迷,幾乎忘記來找她的目的。
方才父親的勸誡回蕩在耳邊:倘若你真心在意她,就不要把她牽扯進來。
諾亞清了清嗓子,冷聲道:“我送你回去吧。”
方舟以為自己聽錯了,揚起眉問:“嗯?你父親的生日宴不是今晚嗎?”
“快收拾東西。我在樓下等你,十分鐘後我們出發。”諾亞的态度冷漠異常,和昨夜熱切又溫柔的他判若兩人。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可能不太适合出席宴會。”
什麽叫不合适?方舟愠怒道:“你怎麽忽然變了副模樣?昨晚我們幾乎……”
諾亞語氣冰冷地打斷她,“抱歉,我昨晚喝斷片了,都不記得怎麽回的房間。如果有任何冒犯到你的舉動,我向你鄭重道歉。”
聽得此言,方舟立即從驚訝和憤怒中緩過勁來。
本就是酒後荒唐,她有什麽資格生氣和介意?
她釋然一笑,神色淡然地回:“啊,我也喝大了,記不清發生了什麽……”
只用五分鐘的時間,方舟便迅速收拾好了她的物品。
Mia不解地問:“怎麽忽然走了呢?你們昨晚睡了……睡得不好嘛?”
“我們什麽都沒做。”方舟淡定地解釋。
諾亞雖說要将她送回,實際只是将她送到了不遠處的停機坪。
他揚手朝飛行員打了聲招呼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螺旋槳帶起的風,吹亂了他的頭發。
這毛茸茸的腦袋,從來就不屬于她。
方舟第一次見識到他的冷酷決絕,也明白了自己其實根本就不了解他。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她只覺昨夜那笨拙、熱烈但又克制的親昵,不過是一場荒誕的夢。
她還傻乎乎地擔心會不會惹他動心,眼下心痛如絞的感覺告訴她,動了心的分明是她。
真的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