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于日提前進組扶貧劇《山海局》,進行半月的培訓包含當地方言、扶貧政策等的學習。
裴天不高興了:“這才三天你就要走?”
“工作嘛。咱倆可随時随地聯系,又有什麽關系呢?”于日安慰道。男人,也不可以影響他出劍速度。
“不能見面,那能一樣嗎?自我認識你以來,你似乎就沒閑下來過。”裴天小聲抱怨。
“所以,你是我的小福星呢。這才哪跟哪?我連男主劇都沒有,最遲今年年底,我一定要有自己的代表作。”
于日信心滿滿:“我和經紀人已經聊過了。《山海局》之後,我會無縫進組第一部 男主劇,是一部民國探案劇。投資說不上太多,但團隊口碑好,基本也好,又極有可能上星播出,受衆廣。
這是我今年最期待的一部劇。順利的話,十一月底這部民國探案劇就能拍攝結拍攝。距離過年還有兩月多,我還可以再拍一部電影。電影正在洽談中,劇方對我算滿意,把握很大。”
“說不定下次相見,得過年呢。”于日說道。
“哼。你倒是開心了。”裴天心情極其低落。合着他們一年才見兩回,年末連年初。這是談戀愛呢,還是過年走親戚?
“不說啦,不說啦,我要登機了。”于日見裴天要發火,賤兮兮轉移話題,不忘補了一刀,“天天,明年見。”
裴天無可奈何。
《山海局》有許多老戲骨加盟,而且角色劉根作為從小在山間長大的孩子,敏感內斂,話不多,滿滿都是眼神戲,對于日來說是巨大的挑戰,不得不投入全部精力。
于日無法一心二用,一旦投入就無法顧及其他,白天幾乎抽不出空來和裴天聊天,偶爾晚上有空閑才說幾句。
裴天驟然從每天有人在耳邊絮絮叨叨,一下子落入寂靜。
偏偏母親的聯系加多,頻頻讓他參與一些在他看來不必要的宴會,攪得裴天煩躁難安。
“小天,這次的宴會,你必須來。趙會長和我們家幾輩相交,他女兒詩芸的生日宴,你務必要到場。”
“一直以來,我也從未參加過。”裴天甚是厭煩。
“這次不一樣,這次是選婿宴。多少青年才俊到場,你不去,可就沒機會了。小天,你老大不小了,總是獨來獨往,身邊也沒有個貼心的人照顧,不是叫媽媽擔心……”
嘀——裴天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這孩子……從來冷心冷清,不見與人親近,難道要孤獨終老嗎?”裴母嘆了口氣。
裴煊順口插嘴道:“媽,哥都有對象了,你這還讓他相親,他能高興嗎?”
“什麽?什麽時候?”裴母吃驚。
裴煊懊惱地捂住自己的嘴,原來老媽不知道啊。
“你快說,誰啊?”
裴母着急地催促二兒子:“我們家虧欠你哥那麽多。媽媽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只要裴天喜歡,女孩什麽家世都可以接受。你哥年紀不小了,該要小孩了。如果合适,帶回家看看。”
裴煊擺擺手:“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您要是想知道,還是去問哥哥吧。”
“怎麽,你媽又給你找對象了?”于日出聲。
“怎麽,這場戲終于拍完了?”裴天反問。
“那可不,老師演的就是好。那形态,那眼神,那臺詞的小重音,不佩服不行。果然還是要和厲害的人演戲才對,才能提升自己。”于日已經熬了兩個通宵,紅血絲布滿了眼睛,眼神确卻亮得出奇。
“嗯嗯。魚魚,你有沒有想過換一份職業,不演戲。”裴天試探地問道。
于日:“我不演戲,我還能幹嗎?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好動好新鮮刺激,凡事都想嘗試一下,演戲多好啊,可以體會不一樣的人生,接觸形形色色的職業,學習到不同的知識,最合适我了。”
裴天沉默。
“好了,不聊這個。你媽那裏,你打算怎麽辦呢?天天推辭也不是辦法。要不要我出手?”于日說道,對象可是自己的,不能被人拐跑了。
“你有好辦法?”裴天疑惑。
“簡單!我往你們家人面前一站,叔叔好,阿姨好,我是于日,裴天的愛人。然後你握住我的手,深情表白:我裴天這輩子就認準于日了,其他人哪涼快哪呆着去,別成天淨整些沒用的。”
于日繪聲繪色地導起戲來。
裴天輕笑:“你倒是自信。”
“不然嘞。除了我,你還會喜歡誰?裴天同志,請接受現實。”于日洋洋得意。
确實,這是最美好的現實。
“天天,我發現你有好長時間沒捧着英文書看了?”于日好奇地問。要知道,剛認識的時候,這家夥睡前英文書不離手,裝得很呢。
“因為我不怎麽失眠了。”裴天回複。
于日恍然大悟:“敢情英文書催眠啊~~~”
翌日,裴母親自到公司門口堵裴天。
“見你一面怎麽這麽難。”裴母傷感地問道。
“什麽事?到會議室說吧。”裴天面對母親,不像對父親那般有全然的恨意,殘留了些許的溫情。
兩人在會議室坐下,裴天為母親倒了杯黑咖啡。
這咖啡又苦又冰,就如同裴母如今的心情。
“孩子,我知道我們對不起你,沒給你應有的關愛和溫暖,可是你也不該封閉自己。你可不可以給別人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試着接納一個人。”
十幾年了,再冷的心也該捂熱了,可裴天沒有。也許這輩子她也不可能成功,可她希望有人能成功。
“這個人已經在了,他的名字叫‘于日’,是我今後想要共度餘生的人。您不必再費心。”裴天直言。
“太好了!太好了!什麽時候帶給我們看看?你們交往多久?姑娘多大了?做什麽工作?你那麽忙,她有時間照顧你嗎?什麽時候結婚?”
裴母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探聽裴天的對象,沒想到裴天回答得如此爽快,看來這姑娘家世人品各方面都能與他們裴家匹配。
“這些您都不需要知道。我和于日結婚之時,會請你們來觀禮。”
裴天起身,開門離開前,最後說道,“還有……我的人生不需要你們來打擾,懂嗎?”
關上門,隔絕若有似無的嗚咽聲。
“裴總,您……夫人……”周秘書看看裴總,看看門,不知所措。
“我想自己呆會,會議推遲半個小時。”裴天冷酷地回答,頭也不回地回到自己辦公室。
還是一如既往的黑白灰色調,可與和于日相識前,到底有一點不同了。裴天把眼神放回桌子上,上面有一束向日葵,在熱烈地綻放。這是于日送給自己的禮物。
自他上次抱怨和于日沒法見面,桌子上的鮮花便從沒斷過,每三天都會有不同的花束送過來。按照于日的說法,堵花思人,這就算每日相見了。
“我能感覺到你在傷心。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說那樣的話傷你媽的心呢……”
于日不太理解。裴天的情緒他感受得很清楚,比起爸爸和弟弟,裴天更在乎母親。
“裴山海對我一向冷漠,自私自利。我對他毫無愧疚之心,即便有生養之恩,我也還他了。他最重視公司,我替他經營得有聲有色,我什麽都不欠他的。
對于裴煊,我們之間沒有誰欠誰,無所謂愛恨。
而對于母親……她明明最先提出了将我送養給外婆家的想法,我卻無法全然地恨她。因為她會來看我,會心疼我,會為我準備每年的生日禮物……她也曾為我斷過一指……”
自姥姥去世後,裴天不再見裴家人,直到四年後,裴天十六歲時。
高一期末表彰大會,裴母不顧裴天的反對,執意要來參加。在後臺,裴天與裴母發生争執,推搡間,推落了高大的架子。上面擺放有證書獎狀,還有剪彩的剪刀,就是那麽巧的,張開的剪到從高處墜落,削掉了裴母的小拇指。
也是從那天開始,裴天才不再和裴家父母劍拔弩張,最起碼可以平心氣和地坐下來說話。
“即便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全然接受她的愛意。愛她也不能,恨她也不能。我陷入了沒有答案的死題之中,每次見她,內心都在左右互搏,我到底該愛她還是恨她?到底和她如尋常母子一般相處,還是無需再見呢?”
裴天細細敘說出他的迷茫。
于日靜靜聽完,長嘆了一口氣:“你的性格還當真是別扭呢……為什麽要非黑即白,既愛又恨,又如何?你也不必非要糾結出一個答案。
死題就是死題嘛,你現在不會做,不代表以後不會做。我們不是只活在現在,我們還有未來。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你瞬間頓悟,從此能坦然面對母親。”
像是一道光照亮漆黑的路,也許還看不到路的終點,但給了裴天走下去的勇氣。
睡前,于日哈欠連天:“我要睡了,明天見。”
“魚魚,唱幾句‘蟲兒飛’吧,我想聽。”裴天說道。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蟲兒飛,蟲兒飛……”于日輕聲哼唱。
第二天一早,裴天像往常一樣洗漱、用餐、公司開會。
十點半,屬于于日的視角還未開啓,裴天輕笑,真是頭懶豬。
十一點、十一點半……于日的視角一直沒能開啓。
裴天慌了,他竭力呼喚于日,沒有任何回應。他想聯系于日,突然間發現,他沒有于日的手機號碼,也不是于日的微信好友!!!沒有同身魂牽的羁絆,他們竟然如同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