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晚飯後大家都去客廳坐，平姨端來剛沏好的紅茶。
湘湘姐戴着聖誕帽站在挂滿裝飾的聖誕樹前，展開手臂洋溢着節日喜慶大聲地宣布。
“終于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現在由聖誕老人分發禮物。”
君哥很是自覺又主動地戴上和老婆同款的聖誕帽，站在一起。
一屋子人對這開場白表情各異．．．
平姨見怪不怪。
卓家姐弟倆興趣缺缺。
肖擇很是配合地認真聽。
知妍保持着反射弧超長的呆頭鵝狀。
“爸爸媽媽去歐洲旅行的這段時間，辛苦孩子們了。所以除聖誕禮物外還有伴手禮，開心嗎？”湘湘姐帶着自嗨屬性地詢問。
“開．．心．．．”卓家姐弟倆将還被當成小孩子的幼稚舉動，無奈地擺在臉上，毫無誠意地敷衍着。
她他們早就長大，只有這位家長壓根兒沒變。
聖誕老人在助手的遞交下，将禮物分發給家人們。
平姨很是粗暴地打開禮物，是條圍巾。“這個不錯，很暖和。”
“圍巾同系列不同樣式，剛好夠我們一家人。”湘湘因為數目剛好相同這樣的小事而心生小雀躍，臉上挂着驚喜的神采。
“湘湘姐，能不能顧及下我的年齡，有三十歲還玩芭比的嗎？”卓彤晃着手裏的禮物，無奈更上一層樓。
“年齡只是數字而已，女生就是要保持童真。”湘湘姐比劃着自己，讓女兒多學學她。
“謝謝幹爸幹媽。”肖擇接過禮物，真心地表達謝意。
“君哥，你被湘湘姐中毒太深！”卓愈拿着玩具小火車，現在小學一年級都不玩這個了吧。
“記得你小時候因為當時沒買到，失望地大哭大叫。”君哥欣慰這次旅行無意中得來的寶貝。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我都不記得。”卓愈真服了老爸的記性超強。
知妍很是羨慕，有被父母記着兒時的小遺憾，并且會用心地填補着完整的童年，小小的禮物是愛的守護。
即便站在一旁的她，感受着別人的其樂融融也很治愈。
“這是給小妍的。”湘湘姐笑着走過來。
知妍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禮物遞到眼前。那精美包裝晃了她的眼，猛眨幾下眼中的霧氣才退去。
“快打開看看。”湘湘姐比她還期待，就好像準備的禮物出自他人之手。
知妍小心翼翼地拆開，卓家姐弟倆難得也跟着好奇起來，結果是噓聲一片。
原來是跟卓彤一樣的芭比娃娃。
就因為是一樣的，讓知妍心底升起久違的暖流。
在她家裏逢年過節如往常別無二致，依舊是冰冷的，沒有紅包更沒有用心準備的禮物。
哪怕是除夕夜也沒有年味，燈籠對聯都是挂在門廊，貼在門外，讓她從小就明白是做樣子給外人看的。
不知從何時起，她對家不再充滿期待，慢慢地也認定那些與子女和睦相處的家長，都是電視上演的，騙人的。
她有的只是對成績苛刻，達不到要求就會被痛斥，不配做長輩的寒董事。
大家圍着壁爐又聊了會兒，肖擇起身告辭。
“幹爸幹媽，我先回去了。”
湘湘姐很是不解地問，“阿擇，為什麽不住在家裏？”
肖擇頓了下，爾後拿工作當借口。“最近公司有些事要處理。”
湘湘姐極盡挽留，“家裏也能辦公嘛，像君哥那樣。”
“肖總很忙。”卓彤陰陽怪氣的腔調，不知是解圍還是暗諷。
肖擇垂下眸子，拿起大衣套在身上，格外地沉重。
卓愈送知妍回去的路上，看她一直擺弄着芭比娃娃。
“湘湘姐被我老爸寵了一輩子，心性就像個小女孩，還沒老姐成熟，所以她送的禮物都是些低幼的，不喜歡就扔掉。”
她摸着芭比蓬松的長發，眼中滿是歡喜。“這是我第一個擁有的娃娃。”
“小時候沒玩過？”他覺得這是小女孩的标配，那時老姐的房間随處可見。
“不記得是哪位客人帶着洋娃娃送給我，還沒等拆封就被寒董事拿去，說玩物喪志。”
知妍現在還記得那種心愛寶貝被搶走後的失落，如今時隔多年才又回到手裏的夙願達成。
她話語中伴着幾許落寞。“從小到大陪伴我的，只有新舊冰鞋的輪換。”
童年的她讓卓愈倍感心疼，從小就要融入競技體育，付出的同時又失去多少可貴的童真，可想而知。
“喜歡花滑嗎？”
卓愈以為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如果不是執着的熱愛怎麽可能堅持到現在，直到．．．
她沒言語，在猶豫中輕輕地搖頭。
卓愈微愣，他能替她想到的原因，都歸結于被無端體罰事件。“是因為遇到不合格的教練？”
知妍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自己看到的娓娓道來。
“我見過大一學妹只因為興趣來尋問教練問題，她會知無不言地解答，對于技術方面也會傾囊相授。”
“她出口傷人還動粗，處理問題簡單粗暴。”
“我也不知道她算不算合格的教練，但我清楚再也沒有比她更希望，學生在冰上大放異彩的人。”
以她冷淡的性子，卓愈以為她會說無所謂之類事不關己的話，沒想到她會婉轉地替教練說好話。
原來她內心并非如她所表現出的那麽冷漠，其實她很善良，只是不願表達。
校長的求情卓愈并未考慮，現在看來是要認真想想。
知妍在下車後并沒有立刻關上車門，神情有些不自在，躊躇中抿着嘴小小聲地說。
“對不起。”
“我接受，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道歉。”
他沒問也沒深究以免她更加尴尬，只是笑着。
那依舊帶着痞壞的笑，在湛藍眼眸裏多了份體貼與包容的柔光。
知妍踏在校園的路上，雪花輕舞慢慢飄下，落到頭發上，臉上，鼻尖上，跟昨晚差不多，又差了很多。
今夜的雪是暖的，暖融融的。
第二天，知妍穿上大衣圍着新圍巾，在去教室的路上拍了張照片發給卓愈。
【很溫暖】
還在睡的卓大少摸着手機看去，瞬間精神起來，只見她在皎潔的霧凇下像朵怒放的梅花淡笑着。
她圍着的湘湘姐送的伴手禮，他翻找着自己還未拆開的那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依湘姐和君哥肉麻的程度，果然是情侶款！爸媽終于選對了禮物。
今天就圍這個上班，不，整個冬天就它了。
當卓愈發動車子去上班，君哥在外敲了敲車窗，然後才拉開車門。
“阿愈方便稍我一段？”
他開起老爸玩笑地問。“君哥要上哪兒找靈感？”
“奉老婆之命給阿擇送吃的。”君哥指着肩上的大包。
“我直接送過去就行。”這明目張膽地偏心也就是擇哥，換做旁人他卓少可不答應。
“還是別了。”君哥将老婆話進行到底，堅持親自送去。
看老爸護着大袋子那顯而易見的戒備，卓少強調自身清白。“我又不偷吃。”
車子剛開出一會兒，卓愈想起正事，問。
“老爸，你和湘姐對未過門的兒媳婦印象怎麽樣？”
“是個有禮貌的孩子，就是不太愛講話。”
君哥的短評顯然沒得到兒子的滿意，追問下文。“沒了？”
又聽卓父說，“湘湘倒是說，小妍像屋檐下的冰挂，看着冷，心卻是透明的。”
“有這麽誇人的嗎？”卓愈也是服了自己，那位中年少女的親媽腦洞大到離譜，他還期待個什麽勁兒。
“兒子，無論你選誰做老婆，只要你們相愛，我和你媽媽完全沒有意見。”君哥安撫地表态。
卓愈心想也行吧，日子長着呢，等過段時間爸媽就能發現牛肉餅的優點。
到達卓氏，父子倆進了專屬電梯，直通頂樓。
君哥響頂樓一角的房間，肖擇伴着略微的吃驚。他知道幹爸肯定會來，只是沒想到這麽快。
被讓進房間的君哥看着四處可見的文件，心裏說不出的滋味。“阿擇別總想着工作，不要太累。”
肖擇避重就輕地回，“還好，不累。”
君哥很是歉意地說。“這些年苦了你。”
“幹爸，是我應該做的。”肖擇聽他這樣一說，內心的愧疚更是讓自己無地自容。
君哥看着簡易的家具，沒到落魄的地步就是孤單單地沒有家味兒。“我沒讓湘湘來是對的，她要是看到你住在這，肯會人心疼哭的。”
肖擇蒼白地強調着，“我很好，真的。”
君哥問，“不打算回家裏住嗎？”
肖擇沒有直言拒絕，怕傷了他的心。“過一陣吧，幹爸。”
君哥沒再強求，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張，他從大袋子裏拿出寶貝。
“這是平姨做的，都是你愛吃的。”
“這是湘湘給你織的毛衣。”
“這個是我送你的聖誕禮物。”君哥聲音小了許多，明明房間裏沒其他人，生怕被多事的姐弟倆聽到似的。
“湘湘希望把你們留在童年，單純又美好。”
“我更希望你能向前看，無論是時間還是未來都是你自己的，嶄新的。”
那語重心長一心為他着想的話讓肖擇汗顏，自己何德何能遇到這麽好的一家人。
他伴着哽咽地說，“謝謝幹爸。”
君哥輕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笑着說起他們小時候的事。
“每年過聖誕前半個月，我和湘湘把買回來的禮物偷偷藏起來，阿愈那小子最鬼，重點防着他。”
“你不知道，我比你們還盼着快點到聖誕那天，提心吊膽就怕禮物被找到。”
君哥爽朗地哈哈大笑，現在回想起來只剩下有趣。
肖擇也被帶入到那彌足珍貴的快樂時光。“別人家頂多是一個聖誕老人，而我們家是兩個。”
“有一年你和幹媽悄悄到我房間裏來，還為禮物是放在書桌上，還是放在床頭而争論不休，我裝睡，不笑出聲好辛苦。”
“我在想，怎麽會有那麽認真地陪小孩子玩的大人？”
君哥保持童心未泯地強調，“我們沒有陪你們玩，而是樂在其中。”
他意味深長地叮咛，“阿擇，特別感謝你能來到這個家，無論什麽時候，發生過什麽事，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孩子，家裏的一份子。”
“幹爸．．．”
如同父親般的語重情深，讓肖擇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情感肆意奔流，弓着腰，雙手捂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