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鬧騰 巨人造訪小人國
進入四月, 天氣變化無常。明明上一刻還是大太陽,下一秒就陡然轉陰,時不時還飄點雨雪, 打得人猝不及防。
氣溫亦是忽高忽低,跟森林裏覓食的松鼠似地, 上蹿下跳。
庭審過後,方舟再度接受正式的問詢。面對調查警.員, 她重複了一遍在庭上的說辭。謊話說的次數多了,就像講真話一樣自然。
在警.局外,方舟剛巧遇上來接受調查的諾亞,只像見到陌生人似地對他點頭問候, 未做任何交流。
等到了周五下午, 諾亞破天荒地打電話來。
方舟已有數月沒接過他的電話, 盯着屏幕上的號碼, 愣了幾秒才接起。
諾亞語調輕松地問:“我現在在亞超,你有什麽想吃的菜嗎?晚上我過來做。”
最後一個字,敲擊着方舟的耳膜, 似有回音。
“掌勺的是你,你自個兒琢磨買哪些吧。你做的哪樣我不愛吃了?”
聽得電話那頭田螺先生得意的笑聲, 方舟忽覺表達得似乎太過直白, 忙找補道:“吃的方面你可以做主, 我不講究。”
“一會兒還要去趟超市,你這周采購做了沒?需要給你帶麽?”
聽他随意自然的口吻, 不知情的人估計會以為他倆已經住一塊兒了。
方舟不跟他客氣,照着冰箱上的采購清單一通念,“……alpro的杏仁奶,桃, 潤滑凝膠。”
最後兩樣沒寫在紙上,是她臨時加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數秒,“抱歉,你說什麽?”
“你明明聽到了,還要我再重複嗎?”
對方遲遲不回,方舟輕嘆一聲,“你還想繼續等嗎?眼下起碼算有結果了。你覺得呢?”
又是短暫的寂靜。
“等真正塵埃落定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既讓她滿足,又不讓她得到完全的滿足,方舟不由地有些惱,“非等不可麽?那要等到猴年馬月?等到你出事,還是我出事?”
諾亞急聲道:“別胡說,有你這樣咒自己的麽?”
方舟假意威脅道:“你要是還叫我等,我就去物色別的狗了。”
狗子立刻回道:“倒數第二樣,我馬上去買;最後一樣,我覺得你壓根不需要……”
“還是備着吧,我怕疼。”他的海綿.體完全充盈起來的樣子實在駭人,方舟不确定,自己能夠毫無障礙地接納。
臨近晚上七點,天色漸暗。
方舟等得餓極,可自從答應了諾亞,不再暴食,家裏就沒再囤積任何墊肚子的零食。
在食品櫃深處,她尋出了一盒Farfalle(蝴蝶面,意面的一種),還有一個番茄醬罐頭。她看了眼日期,挺好,還在保質期內。
她的廚藝水平僅限于此。
正要出鍋,忽聽一陣門鈴響。等待許久的方舟神經緊繃,這聲再尋常不過的動靜,竟驚得她險些翻了手裏的平底鍋。
她前去開門,略顯局促地說:“啊,你來啦。”
門外人看上去也有些不安,“嗯,抱歉,久等了。”
前幾回,門一拉開,他們就直接擁.吻在一起,哪會像今日這樣裝模作樣地寒暄?
諾亞進門,放下手裏的大袋小袋,遞給她一份文件。
方舟掃了一眼,“你其實不需要……”
“小個子之前不是提醒過你,體檢報告是必不可少的麽?”
方舟看了一眼報告上的日期,“那天杜依的話被你聽見了?”
諾亞淺笑,“她就個頭小,嗓門可真不小。”
從一旁玄關櫃的抽屜裏,方舟尋出自己的那份,遞給他過目。
諾亞接過翻看,眉毛一揚,“你二月份就去做了?”
在他們第一次手指游戲過後,方舟面上雖表現得像是要跟他撇清幹系,心裏卻已經存了再進一步的想法。
方舟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粉,辯解道:“我那時候不是剛畢業,剛好閑着沒事麽?”
哎,早知道再去補做一份了。
見她咬着下唇暗自懊惱,諾亞不由笑彎了眼。
他将兩份報告疊放在一起,一并放入玄關櫃的抽屜。
諾亞似乎并不着急進行下一步,他嗅出屋內有番茄醬的味道,漫不經心地問:“已經在做飯了?”
“時間不早了,今晚姑且将就下吧。再等下去,我得餓出毛病來了。”話出口,方舟隐隐覺得這話說得似有歧義,又暗暗咬了下唇。
她回到廚房,給自己的黑暗料理收了尾。諾亞則将新買的食材,分門別類規整地放入冰箱和食品櫃。
兩個人慢條斯理地吃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實際心裏都有些按捺不住。
方舟伸手碰了下諾亞搭在酒杯底部,正無端來回撫動的食指。
頗為自然地,諾亞将手掌攤開,塞入她的手心。
方舟把玩起他小指上的尾戒,一下接一下地轉着圈。
盯着虛握在一起的手看了片刻,諾亞沉聲說:“別玩了,摘了吧。”
方舟依言照做,褪得相當順利。
諾亞接過被她指尖輕捏住的戒指,冷不丁地抓住她的左手,将戒指套上她的中指。
尾戒在第二節指關節處稍作卡頓,被他微微用力一扭,将将好扣在了方舟指上。尺寸貼合得像是特意定制的。
方舟眉眼一彎,“想扣住我?我可不答應。我仍舊保留随時跑路的權利。”
“看來我得好好努力。”諾亞說着,将她整個人橫抱起。
到了床邊放下時,一縷披散的頭發纏上他的襯衣扣子。他貓腰解了許久,越是心急,越是難解,最後竟急出一頭汗來。
方舟心中暗笑,果然還是孩子。
“我來吧。”她三兩下便解救出了可憐的扣子,仰臉看他,“我想先洗個澡。”
“一起?”諾亞纏住她。
方舟果斷搖頭。眼下似是一點就着的狀态,她怕進了浴室就出不來。她可不想頭一回就濕漉漉的難堪。
“你先回去,一會兒我上來找你。”方舟輕啄下他的唇,扭腰掙開他的抓握,步子輕巧地跑進了浴室。
可等到出浴室時,她的腳步就沒那麽輕松了。許是沖澡的水太燙,她渾身發熱,上樓時雙腿微微打顫。
等待許久的諾亞看似一臉淡定,可捏住雨衣的手卻止不住地輕顫。他的指甲剪得極幹淨,撕不開包裝袋。
“我來吧。”方舟接過,撕開,匆忙給他穿上。
“好像反了。”他啞着聲提醒。
方舟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翻轉過來。
“不能這樣,剛已經沾上了,得換一個新的。”
今日的小諾亞,不僅換上了更為合身的雨衣,也得到了屋主親切的指引,沒像上回那樣在門外狼狽跌跤。可就像是巨人造訪小人國的房屋,即便屋主已盡力将屋門大敞,來訪的客人依舊難以順利入屋觀覽。
客人表現得克制又斯文,始終不敢冒進。
等得實在心焦,屋主咽下緊張情緒,心一橫,将在屋外逗留多時的客人硬生生請入屋。
屋內的地板太過濕滑,加之主人按壓的力道大,客人一路溜到屋子最裏頭,直直地撞到牆上。他哼唧一聲,止住腳步,無力地趴倒。
緊張并未完全消散,異物感又太過強烈,方舟全身驟然緊縮。此刻見他這般反應,頓覺眼前一黑。她遲疑着問:“諾亞?你是不是已經……?”
諾亞擡起臉,露出歉疚的神情,讨饒似地親啄她的唇。
方舟心中哀嘆:哎,真被杜依說中了。果然人無完人。
諾亞拂開她額上的碎發,哼哼唧唧地問:“那你要按照小個子說的,退貨嘛?”
心中雖倍感失落,方舟仍替他找臺階下,“第一次嘛,正常。”
狗鼻子在她臉上輕蹭,“如果之後還是這樣呢?你會不會不要我?”
方舟勉強打起精神,“那需要去看醫生,确定這究竟是心源性問題,還是器質性問題。如果是心理上的,那我會配合你接受治療,大概率能好轉;如果是器質性的……你這個年紀,應該不至于吧……實在不行的話,可以做植入手術……”
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諾亞忙按下重啓按鈕,“逗你玩的。”
被捉弄的方舟惱極,擡首在他下巴上輕咬一下,嗔怪道:“這是能開玩笑的事嗎?”說着又懲罰似地,重重捏了一把手裏的蜜桃。
“感覺你有點緊張,想逗逗你。”諾亞始終輕緩,幅度也很小,“現在這樣,有不舒服嗎?”
在正式開始前,諾亞已經逗了她好一會兒,此刻又經他這麽一鬧,方舟整個人完全舒展開。
“沒有,挺好的。”
“如果覺得難受了,馬上告訴我。”
耳畔輕柔的話語讓方舟徹底放松下來,卻不想他的柔和不過是假象。确認過她沒事後,他鬧騰得愈發厲害,最後反客為主,将她的屋子搗了個天翻地覆……
鬧得久了,方舟渾身汗津津的。剛沖淋好出來,又被狗子撲了個滿懷。
他跪坐在床邊,仰臉看她,一雙琥珀眼可憐又無辜,“摘了我的戒指,要對我負責。”
方才他表現得有多兇,此刻就有多嬌。
方舟忽然意識到,方才他進入時說的玩笑話,或許不光是為了逗她,也是一種試探,試探她的态度。他似乎很害怕被她抛棄。
面對他的撒嬌,如今的方舟已經完全免疫。她點着他的鼻尖,笑道:“那不也是你願意給的嗎?看你那高興樣,得了便宜還賣乖吶。”
諾亞拿毛茸茸的腦袋拱她,又讓她動了興。好在他的不應.期也短暫,迅速地讓她再次崩潰。不過這一回,她的反應更甚,控制不住地流了淚。
未等淚滴從眼角滑落,就被他輕輕含走。他濕潤的唇瓣劃過她的面頰,停留在耳邊,“Giogio不僅是糖做的,也是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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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認真鑽研了半宿的田螺先生,難得起得比方舟晚。一進廚房,便看見她捏着一小塊香皂,對着手指上的戒指一頓搓。
見罪魁禍首走上前來,方舟瞪他一眼,“都賴你,硬要套上,現在好了,摘不下來了。”不知不覺間,她也學來了他撒嬌的口吻。
諾亞将腦袋枕在她肩上,懶懶地說:“要不就別摘了吧。”
“昨晚不是商量好了,暫時不公開麽?你常戴的戒指忽然到了我手上,這不等于告訴其他人,我們是一對嗎?”
諾亞搖頭晃腦地笑,“那我們是一對麽?”
方舟停下忙亂的手,扭頭看他,“你說呢?”
“我發現你一直不喜歡正面回答問題,只是一味的反問,像是在試探別人的想法。”諾亞收住笑容,“我想要一個明确的回答。”
“是,當然是。你是我的狗,不許你跟別人跑。這樣夠明确了麽?”方舟拿手肘頂他,“哎呀,你別笑了,快幫忙把戒指取下來吧。”
諾亞回屋取來了護手霜,塗在她指上。
好好的塗就塗吧,非得把她圈起來,又在她身後搖尾乞憐似地瞎晃。
戒指好不容易摘下了,精力旺盛的狗子叽叽歪歪地又要讨肉吃。
方舟扳開他的胳膊,沒好氣道:“你怎麽都不帶歇的?讓我緩緩成嗎?”
(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