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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今夕亦何夕
作者:月行雲
文案
我,一直在織一個夢,夢的那頭,等你款款而來。
我,一直在做一個夢,夢的這頭,卻留不住似水經年。
前塵如故,生死離別,浮生若夢卻與此生交疊。
我和你,兩世糾纏,今夕何夕,不願就此随流光逝川。
百歲千秋,懸懸而望。兩世之念,又豈能說放就放?
內容标簽:靈異神怪 虐戀情深 前世今生 異世大陸
搜索關鍵字:主角:梧桐,姜秋盈 ┃ 配角:雲玄,連若菡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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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請君入夢
大梁五年,秋陽杲杲,金桂飄香。建康城富戶姜家,家主姜紹,年近不惑,才喜得一女,取名秋盈。秋盈彌月,姜紹大宴賓朋三天三夜。其間偶得寶玉一枚,白璧無瑕,如琢如磨,玉身有一“月”紋渾然天成,令人稱奇道絕。衆人皆稱此玉乃逢兇化吉之靈玉。秋盈貼身佩戴,從未離身。果如其父所願,自此平安昌順,萬事無憂。春去秋來,稚女漸出落成窈窕佳人。然至其及笄之日,突覺頭痛難當,眼前如夢如幻,難辨分明,恍惚間如墜萬丈深淵。秋盈緩緩跌入床榻,竟沉沉睡去。任姜家人如何呼喚,仍混沌難醒。姜紹多次求醫無果,遂訪松蘭仙觀,終求得仙道入府,施法解術,救其出困。
夜莺啼鳴,月華如水,一片清輝灑落,波光粼粼。
耳邊傳來樹葉婆娑的窸窣聲,一陣清風拂過臉頰,涼風習習,有些□□。
我的眼珠轉了轉,緩緩睜開眼。
腦中一片茫然,迷迷糊糊的轉臉望向四周。周遭盡是一片黑暗,一時分辨不清身在何處。唯有天邊一輪明月,映照着不遠處的一汪湖水,銀鏡般散發着灼灼清光。
我,這是在哪裏?
耳邊傳來低低的蟲鳴聲,頓時讓我清醒了幾分。我倏地坐起身,心中的惶恐與不安使雙手微微顫抖。我努力平靜心緒,伸手扶着身側一棵大柳樹緩緩站起身。
我警覺地轉頭打量着四周,一動不動的靠着身後的樹幹。漆黑的夜晚仿佛将雙眼蒙上了一層薄紗,卻使我的聽力變得異常敏感。耳邊簌簌的傳來柳條相碰的摩挲聲,一陣陣蟲鳴如鼓聲般清晰,不住的在耳邊敲擊着。
不遠處的湖水泛着淡淡銀光,樹上的夜莺啾啾叫了幾聲。見四下無異,我才稍稍松懈下來,借着月光沿湖邊摸索前行,想要試着從記憶中搜尋辨析出自己的所在之處。可是周邊一切景致都如此的陌生,這裏,卻是我從未來過的地方。
我心下疑慮,回想着自己白日才在府中行完及笄禮,一時覺得有些頭疼,便先回房裏休息,怎麽一覺醒來便莫名其妙的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正思慮着,突見不遠處有道纖長白影,迎着湖面,如孤魂一般杵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心下猛然一抽,不由的緊張起來。心想不會這麽巧吧,偏在此時遇到些不該遇到的東西。惶恐不安之際,又偷偷擡眼瞥了眼那抹白影,卻見他仍是一動不動,只是負手站在那裏,直直的望着湖面上的那輪冷月。
我心下稍安,轉念一想,這該不會是個人吧?見他身影蕭索,冷冷的月色灑落一身,一副落寞孤寂的樣子。
一個念頭突然閃了出來,見那人仍幽幽的站在湖邊,難道說……他要投湖自盡?
霎時間,心中的正義感油然而生。這可是人命關天,我怎能見死不救?
想到此,也顧不及考慮太多,三步并作兩步,擡腿便朝那白影跑去。
那白影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詫異的轉臉望了過來。我正欲上前阻攔,讓他莫做傻事,腳下卻忽的踩到一塊碎石。身子頓時一歪,一個趔趄。我低呼一聲,本能的伸手扯住那白影的衣擺。那白影的臉色更加蒼白,還未反應,下一秒,兩人已雙雙落水。
我在水中不停的撲騰着,驚慌的大喊救命,口中早已不知灌了多少湖水,心中卻十分懊惱。這原本打算救人,現在反而連自己的小命都賠了進去,真是冤啊!想到自己今夜竟要命喪于此,心下不由悵然,只望進黃泉時化為水鬼,不要死相太過難看才好。
正自顧自憐着,忽覺腰間一緊,有人伸手将我攏入懷中,向上一提,整個人瞬時便被一股力量帶着旋身而起。再一睜眼,已然躍上岸邊。
一陣淡淡的幽香拂過發絲,伴着清冷的月光,我穩穩的靠在那人的懷抱。驚魂未定,我還未回神,那人忙扶我站穩,随即便松開了手,側步閃到我的身旁。
暗夜寂寥,微風般的聲音翩翩傳入耳中。
“失禮了。” 聲音極輕,帶着些許歉意。
我一時窘迫,不知所措,急忙低聲回道:“不妨事,還要多謝公子。”
一片安靜,氣氛略顯尴尬,我正思忖着該如何開口,他卻先我一步開口:“姑娘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嗎?何故想不開,要投湖自盡?”
投湖自盡?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話問蒙了,明明那個要投河自盡的人是他啊。我先前只是想要救他,不料弄巧成拙而已。
我不由啊了一聲,猛然擡頭望向他。
月光柔柔的灑在他的臉上,面容看不真切,銀輝卻隐隐的勾勒出冠玉般溫潤的弧度。削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唯有一雙宛若星子般璀璨的眸子,正疑惑的望着我。
他似乎是察覺到剛才的話有些不妥,眉間稍有一蹙,忙又說道:“是我唐突了。姑娘自是不便說。”
我急忙開口解釋:“先前公子那樣期期艾艾的站在湖邊,我還以為…”
他心下了然,不由讪笑:“在下只是見今夜月色甚好,出城賞月而已,卻讓姑娘誤會了。”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五彩斑斓,呆若木雞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兩人全身濕透狼狽的模樣,一陣由衷的窘迫油然而生。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嗎?
我适時的打了個噴嚏,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呵呵,夜色太濃,看不真切,看不真切……”我故意重複幾遍,遮掩自己的窘迫。但因落水,卻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還好此時正值夏日,夜風也算暖和,不至于染上風寒。
他見狀忙道:“夜深了,不如我先送姑娘入城吧。這濕衣若不及早換下,恐怕會染上風寒。”
聽他主動說要帶我入城,我頓時心下大喜,正愁此刻不知身在何處,有人引路,便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我連忙點頭:“這太好了,就有勞公子了。”
他朝我微微颔首,轉身便緩緩向前走去。我提起濡濕的裙擺急忙跟上,心裏默默給老天爺燒了一百柱香,多謝他老人家及時給我派來了救星。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走着,不一會便将将到了城門口。想到今夜害他落水,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便快步來到他的身側,探頭道:“先前之事實在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說來還多虧遇見公子,肯帶我入城。小女子姜秋盈,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他腳步微滞,偏頭望向我微微一笑,複又向前走去,輕聲道:“此等小事,不必挂心。”
我讪讪的頓住腳步,心下略有失望。正覺窘迫,卻又聽他道:“梧桐。”
我環顧四周,可除了城門附近的幾株桃樹,并未見到一棵梧桐。
他似乎見慣不慣,偏頭對我笑道:“梧桐,正是在下的名字。”
我尴尬的笑了笑,将他的名字默念了幾遍,心想這名字取得甚是奇怪,擡頭卻望見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随梧桐入城後,夜色更深,他怕我一個女子獨自行走不安全,便詢問我的住處,欲送我一程。見我躊躇不答,他又問了一遍,我只得随口說自己并非本地人,之前是迷了路才來到此地,因此并無下榻之處。他似有疑惑,但也沒再追問下去,只提議我先暫住城中客棧,其他事情待明日再說。我點了點頭,随他走了不一會兒,便轉進了一間客棧。
客棧夥計瞅着我倆狼狽的模樣,捂着嘴偷笑。引着我入了房間,燒了熱水供我沐浴,又倒好熱茶,便退在門外詢問是否還有吩咐。梧桐讓他再送一個炭爐和一碗熱姜湯過來,夥計這才應聲退了出去。
梧桐并未進屋,只站在門外。不一會見夥計端來炭爐和熱姜湯,才轉身輕聲道:“姑娘今夜定是累了,這客棧并無幹淨的衣物可以替換,姑娘先将就着用炭爐把濕衣烘一烘,早些沐浴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再送替換的衣物來。”
我謝過他,出門送他離開,卻見他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囑咐道:“更深露重,姑娘喝了熱姜湯再歇息,以免染了風寒。”我朝他點點頭以示記下,開口道謝:“今晚多謝梧桐公子,公子也早些休息。”他微一颔首,便轉身離去。
我進屋關好門,把炭爐挪到浴桶旁邊,将濕了的衣服退下,搭在浴桶一側的凳子上,靠近炭爐烘烤。自己則跳進浴桶,舒服的泡了個熱水澡,又将小二送來的熱姜湯喝下,才覺寒意慢慢退去,身子暖了起來。折騰了一晚,困意漸漸襲來。還好此時正值夏日,衣服很快就烘的大幹。吹熄蠟燭,來到榻前合衣躺下,腦中不停的回想着今晚莫名其妙發生的一切,又想到爹娘發現自己不見心急火燎的樣子,一時心煩意亂,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起身來到窗前,輕輕推開窗軒,窗外明月浩空,繁星點點,如夢似幻。
一夜無夢。
次日一早,窗外傳來麻雀的叽喳聲,一縷陽光沿着窗檐灑到我的眼簾,我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起身下榻。
洗漱之後,簡單用過夥計送來的早點,雙手托腮支在桌上想着昨晚的事情,尋思着該如何能和府裏取得聯系,沒多久就聽門外有人輕輕叩門。
打開門,一人長身玉立站在門外,正是梧桐。他一身素白長衫襯得面容清朗如月,伴着一絲淡淡的幽香傳入門中。我這才仔細打量起他的樣貌,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真真一個霞姿月韻謙謙君子也。幾縷陽光斜斜灑在他的臉上,一片金輝,映的我一時竟迷了雙眼。他單手負在身後,另一只手裏拿着一個包袱,見我開門,對我微微颔首。
發覺到自己的恍惚,我臉不由一紅,急忙側身請他進屋,以免讓他瞧出我的失态。将門輕輕關上,轉身請他到一旁的桌邊坐下,倒了杯熱茶遞給他。他接過茶杯,道了聲謝,低頭輕啜了一口。
我在他對面坐下。他放下手中茶杯,擡頭望向我:“姑娘昨夜休息的可還好?”
我點頭道謝:“昨夜還要多謝公子,秋盈不勝感激。”
他搖頭道:“姑娘嚴重了,昨夜我也只是恰巧路過。”
言罷,轉頭将放在桌上的包袱推到我的面前:“這套衣裙姑娘且先将就替換一下,莫要嫌棄。”
我看着眼前的包袱,心道此人如此細心,不由對他增添了幾分好感。我将包袱輕輕打開,裏面整齊的疊放着一套嶄新的水藍色衣裙,樣式簡單,卻極清雅大方。
我連忙向他道謝:“這衣裙我甚是喜歡,多謝公子。”
他只是淡淡笑了笑,讓我不必客氣。
兩人就這樣對坐着喝着茶,氣氛一時有些尴尬。我見他不語,輕咳了兩聲,猶豫着開口。
“梧桐公子……”
他擡眼望向我,打斷我道:“姑娘稱我梧桐即好,不必如此拘禮。”
我點了點頭,繼續道:“咳,梧桐,那以後你也不要總稱我姑娘姑娘的,叫我秋盈好了。”
梧桐莞爾一笑,算是應承。
“梧桐,其實除了道謝,我仍有一事想問。”
他放下手中茶杯,點頭道:“秋盈姑娘請講。”
我稍有遲疑,仍是開口問道:“梧桐,我是想問,這裏……是哪裏?”
我的問題似乎讓他有些詫異,他眉間微微一蹙,說道:“秋盈姑娘……是問晏州?”
“晏州?”我楞了一下,心想一定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遂又望向了他,想要再次确認一遍。他似是看出我的疑惑,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姑娘所在之地,正是大渠國都,晏州。”
大渠?晏州?
他的肯定讓我瞪大了眼睛。
這怎麽可能?
我聲音微顫,追問道:“那敢問現任渠王可是妘昶?”
他似乎因我直呼了天子名諱而有些訝異,但仍是點頭肯定:“正是。”
我大驚失色,腦袋頓時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我難以置信的呆坐在那裏,怎麽也想不通,自己一覺醒來竟來到了百年前的大渠?
說我為何知道大渠,這着實要感謝我爹。要不是兒時他老人家時時将歷代國史當故事念叨給我聽,我又怎會對這段歷史如此詳熟。
渠王妘商駕鶴西去,其子妘昶定國都于晏州,但因治國無能而讓位于洛王,洛王妘璟登頂後又将國都移至金陵。大渠在洛王成為新的渠王後逐漸走向繁榮,但因洛王無子,無人繼承大統,在其撒手歸去之後,邊國大梁趁機輕而易舉的将大渠納入自己的版圖。
而我,姜秋盈,卻應該是梁武帝蕭衍在建立大梁五年後,才出生于大梁國都建康的啊。
我腦袋一片漿糊,身體不禁微微顫抖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一時竟無法言語。
梧桐似是看出我的不适,急忙起身來到我的身旁,問道:“秋盈姑娘可是哪裏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複又點了點頭,仍是一言不發。
梧桐眉間輕輕蹙起,說道:“姑娘稍等片刻,我這就遣夥計請位郎中過來給姑娘瞧瞧。”說罷,轉身就要出門。
我下意識的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口。他腳步一滞,轉身望向我。
我緩緩開口,喃喃道:“我……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我許久,見我臉色漸漸轉好,才似放下心來。剛轉身卻發現袖口仍被我攥在手裏,稍顯尴尬的提醒道:“秋盈姑娘……”
我回過神,急忙撒開攥着他袖口的手,抱歉道:“失禮了,我……只是一時有些着急。”
他搖了搖頭并未介意,返回到我對面坐下。
我心下糾結,不知該不該對梧桐隐瞞此事。擔心如果讓他知道,他會不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可是如今我身處百年前的大渠,孤身一人,該如何才能回去啊?
正糾結着,卻聽梧桐輕聲問道:“秋盈姑娘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我擡起頭,正對上他那雙略有擔憂的眸子。心下不由動搖,想到自己在此地除了他誰都不認識,如今如果不求助于他,以後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下定決心,我咬了咬唇,支吾道:“梧桐公子,我卻是遇到了麻煩。但不知該如何同你說。”
他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說道:“姑娘但說無妨。”
我深吸了口氣,心想死就死吧,大不了就是被看做失心瘋,實在不成再想別的法子。
想到此,我鼓起勇氣,緩緩說道:“梧桐,或許我現在說的話你不會相信,但我發誓絕對句句屬實。”我頓了頓,看他只是輕輕蹙了下眉頭,便繼續說道:“其實我……并不屬于這個地方。或者說……我其實是一個活在百年後大梁國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只是頭一天在屋裏睡了一覺,一覺醒來便躺在昨夜遇到你的那個湖邊了。”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心想不知他會不會被我荒謬的言辭吓到,不由更加緊張起來。
屋裏一時靜默,許久不見他答話。我有些坐不住了,擡頭看向他,卻見他臉上并未有預料中的驚訝,反而神色平和,毫無一絲波瀾。
這回反倒是我驚訝起來,沒想到他聽到這些話,還能如此的從容不迫。
只見他擡手拿起面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又将茶杯放回桌上。才徐徐開口,嘴角輕輕勾起,淡淡道:“其實這世間百怪也不足為奇,總有些事是你我所不曾見到的。”
我愣住了,不明白他此話何意。
他的眼神卻飄向窗外,面色變得清冷憂郁起來,眼神空寂,帶着濃濃的憂傷。
一個如夢如幻的聲音從他微啓的口中傳來,似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萬般皆由心生,心所寄,情所至,如是而已。”
我怔怔望着他,完全聽不懂他的話是什麽意思。正待開口詢問,突然間,胸前有一道白光瞬間綻開,我耳中一聲铮鳴,還未反應,便已不省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行雲的第一部作品,希望大家能夠喜歡。多多支持行雲哦~你們的支持,就是行雲創作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