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風頭?”楚翊想起電影院裏空蕩蕩的位置,暗道興許搶不了。
小吳以為是在詢問,開口道:“是啊,我也是才看到,另一部影片主演之一是周襄。現在如琢這一上,可不就搶了風頭?說起來,這還是咱們以前接的戲,便宜他了。”
“就因為這個?”楚翊不信,未免牽強了,“即使如琢不行,說不定還有如磨,他這手段不就沒用了。他又怎麽就能保證,沒有我,就不會有別人?”
這難道不是,少一個算一個?
小吳讷讷,他又不敢反駁,只道:“也對。可他嫌疑很大,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能怎麽辦,表态。表明幾人的關系并沒有網上說的那麽陌生,至少在別人眼中挑不出錯。
楚翊停頓半晌,想起來一件事,他說:“節目組還有個什麽獎沒發吧,問問節目組,順便艾特一下他?你還有別的主意可以自己加上——也不用太刻意,我跟周襄不熟。至于什麽緋聞,我還要問問。”
“問什麽?”
這問題問得好,甚合楚翊心意。
楚翊舉着電話,跟小吳說:“問問男朋友的意思。”
小吳頓時一身的疙瘩,誰還沒個男朋友了?哦,他還真沒。
……
謝家宅子。
“少爺回來了。”
謝意剛進門就聽見家裏的傭人招呼,他“嗯”一聲,沒看一眼,徑自走向沙發,擡頭要開電視,才發現傭人一言不發站在他身邊。
“你想吓死我?”謝意一驚,随後張嘴就兇她。
傭人欲言又止,像是要說話,還欲言又止。她在謝意兇狠的罵罵咧咧中交代說:“那位回來了。老爺夫人都出門了,您看?”
在謝家,只有謝謹之是“那位”。
謝意小時候不許別人也叫謝謹之“少爺”,誰敢叫他就鬧,又哭又嚷又鬧絕食,鬧得煩了,謝耀也不再堅持,自然沒有下人忤逆。
索性謝謹之甚少回謝家,避免了許多麻煩和尴尬。
謝意方才被楚翊威脅,一肚子不快。這會兒聽說謝謹之回來了,好了傷疤忘了疼,大聲說:“他還敢回來!”
一副要算賬的樣子。
傭人指了指樓上,“那位說讓你回來,去書房找他。”
謝意二話不說沖上樓。
砰砰敲着書房的門,謝意朝着裏面喊:“謝謹之,你給我出來。”
“門沒鎖。”
書房裏傳來聲音,謝意聞聲,扭動把手。邊推門進去邊嚷:“我告訴你……”
他住了口。
西窗無光,天色漸晚,燈光照亮整間書房。
謝謹之坐上紅木圍椅,手裏一塊帕子低頭輕拭着另一只手上拿的銀白物件。冷光照得他側臉蒼白,落下些許陰影在紅漆的長桌,桌上擺着文房四寶。
謝意看見謝謹之手裏的東西,頓時一個咯噔——隐約覺得今天并非算賬的好時候。
但謝意又不服,“你拿個玩具想吓唬誰?”
謝謹之沒答他這話,頭也不擡地說:“關門。”
“關上就關上。”謝意手指輕微顫抖,憑着那一股勁兒,反手一推猛地關上了書房的門。
謝意:“我告訴你,識相的趕緊往我卡裏轉錢,不然我……”
黑漆漆的管口擡起對準謝意,他噎住了。
“不然怎樣?”
謝謹之擡眸正視謝意,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往門邊走去。
随着謝謹之的靠近,謝意不自覺貼着牆向後退,反而離門口越來越遠。
他心裏想着,這萬一是真的怎麽辦?
“假,假的吧。”謝意嘴唇哆嗦,不那麽肯定又問了一次,全然沒有方才的氣勢,哆哆嗦嗦地樣子仿佛紮漏的氣球,癟了。
“別過來!”謝意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那小巧的玩意,通體銀色,手柄纏着花紋的短管。
某樣殺傷力強的武器。
謝謹之沒回答,他西裝扣子松了,裏頭的襯衣也不齊整,頂上兩顆扣子沒護住那片清潤。
他姿态閑散,一手舉槍一手插兜。
這樣的沉默不語,反而讓謝意心裏沒底,他扶着牆,兩人在僵持下對立。
半晌,謝謹之目光幽然,“我很煩你。”
謝謹之原來叫顧知,他是十多歲來的謝家。
剛巧謝意上初中,可能是為了讓兄弟倆培養感情,兩人被放在同一個學校。
原本謝意不懂他們是什麽關系,剛開始知道會有一個年紀相仿的人來家裏并沒有排斥,但謝意上頭還有個媽。
謝夫人直白告訴謝意,有顧知在,會搶走他的一切。
小孩兒麽,只要知道以後沒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他就怕了。但是謝謹之從來不要他的東西,哪怕是謝意不喜歡了“慷慨”分出去的。
後來謝意才發現,他真正會被搶走的是父親謝耀的注意。
謝耀本就對母子二人沒有多少關注,确切地說,是對家庭不關注,他更多時候都在應酬。
顧知一來便更忽略謝意——顧知比這個年紀還想着玩的謝意更适合當家,謝耀打算培養他做生意扛起謝氏。
這樣一來,再有謝夫人恰到好處的挑撥,謝意總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變成沒人要的孤兒。
害怕積攢到一定程度,總要尋個出口。
于是,在某一天裏,謝意對着幾個玩得好的朋友說,“xx班的顧知是個私生子。”再多又不肯說。
謝家對顧知身份的保密工作做得好,顧知上學以來沒人知道他家底細。謝意只是一時的意氣,卻給顧知帶來了多年的謾罵欺辱。
沒人知道顧知穿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出門,帶回一身的灰塵和青紫的傷。他從母親死後沒再叫過疼,因為,心疼他的人沒了。
謝謹之知道流言的開頭是謝意,也知道他從頭到尾沒動過手。說煩他,也是煩他好似天真無辜。
“咔”一聲,扳機扣下,那一聲機械動靜掐住了謝意的脖子,他剛醞釀到嗓子眼的聲兒頓時就啞了,頭也不敢動,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撲通——
謝意一屁股坐在地上,黑沉沉的槍口壓得他擡不起頭,頂在腦門上的觸感帶着幾分涼意,直滲進四肢百骸,涼得他止不住地抖。
忽然一聲鈴響——是謝謹之的手機。
“怎麽了?”
微涼的聲兒,卻不冷。
謝意沒那麽抖了,聽着謝謹之打電話。
“還是再考慮一下……”
“現在時機不太對,我會解釋的。”
“好,等以後你願意我們就公開。”
……
謝意一直以為謝謹之面癱,沒想到他還會笑,聽到聲音時連槍都顧不得,就想看一眼。
畢竟十年難遇,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沒等謝意擡頭,謝謹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怕了?”
謝意想說他不怕,可謝謹之食指扣槍,槍口在他腦門上點了兩下。
“怕了……”
謝謹之說:“平日我不計較,但是你不該把我的事翻到他面前去……他是我的底線。”
“我說錯了嗎?”謝意縮成一團,小聲嘀咕。
“砰——”
子彈貼着謝意耳朵飛過,劃破空氣的聲音聽在耳邊尤為明顯。謝意木愣愣地回頭,順着冒煙的槍口看見牆上留下的坑洞。
一切發生得太快,謝意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吓得失了聲,他在心裏瘋狂嚎叫,張口卻說不出話。
謝謹之也沒管,任由謝意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丢下一句“你最好長個記性”,轉身出門。
在謝謹之即将出門的時候,謝意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嘴唇顫抖問道:“你哪來的這東西?”
謝謹之腳步微頓,“古董。”
楚翊打完電話,重新跟小吳接上線。
小吳:“怎麽樣?公開嗎?”
楚翊:“他現在不願意。”
小吳放下心,勸說:“不公開也是對的,現在這個階段不合适。”
楚翊事業處于上升期,在這時候公開自己戀愛消息還是跟同性,無論哪一條,效果都好比隕石撞擊,砸他自己。
不過心裏清楚是一回事兒,情感上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楚翊不高興。
而小吳沒有發覺,他繼續說:“那個,有個東西我明天拿給你吧。”
“哦。”楚翊問都懶得問,直接看不就知道是什麽了。
這種低落的情緒直接影響是,楚翊打“單身宣言”的時候都有氣無力。手指落下去輕飄飄,擡起來像有千斤重。
謝謹之那邊的解釋也很快到位,這麽個消息出去,立刻獲得迅速傳播。
也有人質疑,謝謹之當初在機場明明幫楚翊說話,後來的節目兩人明明相處的很好。
謝謹之言簡意赅回了“看不慣”,“楚翊人好”。
敢情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再加上楚翊個人魅力。總之就是友情已達,戀人未滿,中間那條線卡的死死的。
楚翊自然也看見了,他冷笑,給謝謹之發了個“哼”。心裏想着某人在電影院的時候,在樓梯間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不過這一情緒很快就被哄好了。
也不知道謝謹之從哪找了那麽多奇奇怪怪的表情包,一個連一個地發,還挺可愛的。楚翊很快笑開,也沒再別扭。
兩人不着急結婚見家長,也沒必要打亂自己的計劃去公開他們的關系。這次時機不對,以後總還有機會,他們大可以選擇最合适的那一次。
第二天,小吳如約而至,他帶來了一個硬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