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重霄來說, 時舟像一條藏礦豐富的山脈。
他無意中步入山林, 心說閑着也是閑着, 扛上鋤頭刨坑打發時間。
不曾想, 今天挖到價值連城的藍寶石, 明天采到沉甸甸的黃金, 後天是光澤明豔的白水晶……
偶爾她不高興的時候,也會扔給他一堆破銅爛鐵, 把他整得一愣愣的。
永遠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他樂在其中, 不斷深入, 不知往返, 甘願迷途。
洗漱過後,重霄下樓鑽進廚房做早餐。
已婚少女跟在他屁股後面,必須坐在能夠看到他勞作的位置,圍觀他做海鮮燴面的全過程, 像個孜孜不倦的專屬監工。
重霄也習慣了,沒有那雙滴溜溜的黑眼睛在身後轉折, 總感覺缺點兒什麽。
在平底鍋裏倒入橄榄油, 起煙後加入姜絲、蒜瓣、蒜苗和花椒炒香,放入西紅柿、杏鮑菇、青瓜片以及簡單處理過的鮮蝦和花蛤翻炒去腥, 加水煮開。
另燒一鍋水下面, 面熟後撈起, 在加了檸檬汁的涼水裏過一遍,之後倒進湯底裏。
滑嫩爽口的海鮮燴面完成。
重霄從酒櫃裏取出造型如花瓶一樣修長的玻璃杯,拉開啤酒易拉罐, 給自己和興致很好的老婆倒上泡泡豐富的飲品。
時舟保持端正坐姿,看着他做完這一切,還算滿意的點點頭:“嗯,大概能給八分。”
重霄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配合地:“我是那種為分數折腰的人麽?心甘情願為你服務!”
“不錯嘛,反映很快。”都能接住她的梗了。
“勞您多栽培。”重霄四兩撥千斤的貧完了,起筷,一口啤酒一口面,是挺舒爽的。
活了二十六年,頭一回這樣吃早餐。
夠新鮮!
雨下了徹夜,持續到早晨,A城的周末總是因此顯得格外慵懶。
時舟放下筷子時,正好收到于思潔發在大群裏的信息:【介紹一下,我對象。】
附上的照片中,闫一寧手捧那種标準的新娘捧花,做小鳥依人狀,靠在于思潔肩膀上,閉着雙眼,笑容是有多幸福就有多惡心……
對此毫不知情的男人們炸開了。
劉浪很氣,質問說你們怎麽提前把明年的愚人節過了,你們這種行為要不得!
于思潔的親哥哥琢磨着來一次寵物店大酬賓,給妹妹攢一波嫁妝。
其他人跟着起哄。
時舟看得高興,起身走到正在洗碗的重霄身旁,分享外加彙報:“純潔和阿寧好了,你看。”
舉着屏幕的手伸過去,重霄轉過臉來,正好看到周慕涼哭唧唧自己全年水逆,數月內被連着綠了兩次,傷不起……
男人皺起眉頭,不快的‘啧’了聲:“這小子不是封閉式訓練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能成為優秀的民航飛行員?”
時舟拿回手機一看,表情與丈夫同仇敵忾,話裏對發小暗藏偏袒:“我們大度點,別和檸檬精計較。”
重霄斜睨她,冷笑:“我只想跟你計較。”
時舟愣了下,拿不準男人具體想跟自己計較什麽,但第六感告訴她——前方有危險。
遂,識相地結束此話題,手機揣回口袋裏,走出廚房的時候留下要求:“洗完碗就開工,來工作室之前換衣服,頭發整理下,穿你第一天上島的那一身。”
溜得飛快。
重霄在水龍頭下刷着碗,自言自語:“我給你做早餐,完了我洗碗,去工作室之前我還要收拾自己……生活容易軟飯男?”
重爺笑了。
早,九點正,重霄衣裝筆挺的走進與老婆共用的工作室——在門前身形微頓。
時舟站在落地窗旁側找到最适合的光線角度,左手扶着右手肘,右手擡起捏着下巴,微微下垂的眼,專注而沉靜的望着面前擺在畫架上的畫布。
似在醞釀構圖。
她的旁側,小圓桌上堆放着顏料、畫筆,還有一些專業的繪畫工具。
而她本人呢,穿的還是早餐時那一身粉粉的波點居家服,寬松的上衣,貼身的七分褲,全棉質,親膚柔軟舒适度高。
外面穿一件毛衣開衫,袖子有些長,袖口覆到指關節上,露出一節蔥白的指尖。
長發被她用發繩束成一束,布藝蝴蝶結的裝飾裏有細鋼絲支撐,固定在發繩外,像某種小動物的耳朵,分外可愛。
為了避免衣服沾上顏料,她已經給自己圍上一張嶄新的圍裙。
LV的經典花紋,讓重霄成功回憶起昨天收到的衆多刷卡信息裏,有一條價值接近五位數的圍裙。
當時他有兩個猜想:1、喪病刷卡模式中的少女突然良心發現,給他買了男士款,因為家裏只有他做飯。2、已婚狀态激發了少女走進廚房為丈夫□□心早/午/晚飯的興趣,于是她給自己買了‘廚房の戰袍’。
以上任何一種情況,重霄都樂于接受并期待有加。
然而,美好的想象也就只能用于想象,現實一次次教他做人。
反觀重霄自身——
發型,秒殺方圓十裏任何一家理發店王牌托尼老師。
白襯衣,校園純情少女殺手的标配,怎麽穿怎麽好看。
大長腿,媲美爆款韓劇男主角的硬件,他天生擁有。
眉眼似星辰,輪廓如刀裁,身姿出衆挺拔,氣質整潔高貴。
甚至噴了男士香水!
重霄就鬧不明白了,今天大家都不出門,憑什麽他打扮得花枝招展跟要出席年度××頒獎典禮似的?
時舟才不管那麽多,回過神見他站在門口,對他使喚道:“去樓梯那邊,坐在末尾的臺階上,脫掉鞋,要赤腳,身體往後仰,先擺一個放松的姿态給我看看。”
重霄嘴皮子動了動,想反駁她一兩句什麽,又想做畫室模特是一早就答應她的事,勉強把內心那點兒陰暗的不滿摁住了,乖乖走到樓梯口,矮身坐下,上半身遲疑不定的前後調整,最後僵硬的定住了,一臉艱難的看向少女。
眉頭嚴肅的蹙起。
哪兒哪兒都不自然。
工作室是個長方形的大通間,沒有開燈。
時舟占用了落地窗前那片舒适的天光,正對面的房間深處,光線最薄弱沉暗的樓梯尾端,那是重霄所在的位置。
兩人之間八、九米是有的。
就算沒有擺設橫在視線中間,這樣的距離……
重霄看她的臉都有點兒模糊,就不相信她視力能好過無壓力通過警校體檢的他!
“你看得清楚我麽?”不禁擔心。
“看不清楚。”幹脆的回答。
重霄艱難的默了兩秒:“那怎麽畫?”
“憑感覺。”時舟走到他這邊,雙手扶住他的肩膀,推着他整個半身往後仰至45度的樣子,“放松,太僵硬了。”
重霄自知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只好任由她擺弄。
時舟以為他會象征性反抗兩下,結果非但沒有,男人乖得像肢體關節靈活的西洋木偶,被她手把手的調整出想要的姿态,末了站起來後退幾步,打量整體,滿意的點點頭,再不可思議:“這麽聽話,我很意外。”
重霄發出一聲悶笑:“當初我們是什麽關系,現在又是什麽關系?”
別說讓他打扮得人模人樣給她畫,脫光了都沒問題!
時舟稍稍揚起眉,很懂的說:“看來從前的我更能讓你臉紅心跳。”
說着,她走回去,捧起男人輪廓分明的臉:“就這樣,看着我,不要動。”
微涼的指尖,觸感柔軟,輕點在他的下颚上,溫度與氣息從皮膚的毛孔中滲透進他的身體裏,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
“要看多久?”重霄昂起頭顱,眸光沉得要命,語調也暧昧得不行。
時舟愣了愣,徑自納悶那陣在骨頭裏流竄的酥麻感是怎麽回事?
同時,本能反應的瞪了他一眼,奶兇奶兇地:“不許拿藝術開玩笑。”
“嗯,好,嚴肅。”重霄笑得蘋果肌都僵了。
“不許笑,視線方向對着我,放空眼神。”時舟不跟他閑扯了,走回自己的位置,拿起顏料盤,選了一支畫筆,開始調色。
她動作很快,下筆前,只是略略看了男人一眼,裹挾了顏料的筆便落在純白的畫布上。
見她開始了,重霄不再随意搭話,随着呼吸回歸自然狀态。
這是個陰天,窗外下着雨,散漫的雨聲彌漫在工作室的角落。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一眼,咫尺,畫布裏有定格的瞬間。
世界上除了他們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重要。
重霄睡着了。
在時舟大約畫了二十分鐘後……
樓梯扶手的豎欄擋住他的臉,她沒法兒看清,不得不放下被顏料塗滿的白盤和筆。
原本想扯住他的臉皮,做懲罰式叫醒,可是走近之後,忽然有點兒……舍不得了?
時舟蹲在男人身旁,用手托起臉頰,掃視他靜态的睡顏,“這樣也不錯。”
可以在他身後擺幾只複古的方枕,一方面能給他靠着,再而還能當點綴。
“好像缺了點意思。”時舟在腦子裏構圖,探出那只托下巴的手,把男人領口的扣子解開。
于是,她最開始就圖謀過的鎖骨,中間凹陷的部分呈現在她介于欣賞與期待的目光中。
時舟鼻息裏發出愉悅地‘嗯’的一聲,沒猶豫,繼續解開了第二粒扣子。
鎖骨範圍擴大,蠻橫的向肩頭延伸,她的指尖點在上面,一路滑過……
這個時候,重霄睜開眼,清醒的将她望住。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吧!文案名場面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