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的熱搜言論變得愈發陰陽怪氣時, 重霄已經與時舟接受動物之家負責人的邀請, 一行人轉戰火鍋城附近的KTV。
陶暖在十點多趕過去, 把重霄叫到KTV的樓梯間。
“別的我就不說了, 微博上什麽情況, 你自己看吧。”陶暖往身後花裏胡哨牆紙上一靠, 從Dior菱格包裏摸出香煙和打火機,給自己點上一支。
見她動作依然熟稔, 抽的還是那種嗆死人的男士煙, 重霄略顯意外:“以為你戒煙了。”
回來那麽久, 沒見過她在公衆場合吞雲吐霧。
當初他倆還是因為抽煙這回事, 千方百計避開鏡頭,建立起友誼同盟。
重霄從來沒把她當女人看,沒想到現在她現在一身高檔女裝,嘴上那口紅抹得……時時刻刻帶着攻擊性。
挺那麽回事兒的。
陶暖自嘲地哼笑了聲:“好歹我也是山海的中層管理, 你以為還跟以前一樣是個不起眼的小助理,煙瘾犯了找個牆根一蹲, 旁若無人的解饞?”
不可能的……
人到了的一定的高度, 但凡做出不合襯當下的行為舉動,一不小心就會被周遭指指點點, 甚至成為對手攻擊诋毀的弱點。
這就好比工地上搬磚的工人去西餐廳, 好比億萬富翁蹲在馬路邊吃鹵煮, 而他的司機和勞斯萊斯就在邊上等着……
路人會怎麽看怎麽想怎麽說?
“你管他們呢?”重霄從來沒在意過‘路人’的眼光。
陶暖知道他的想法,人總是要為自己活,在意旁人的看法得多累啊, 是吧?
“你先看熱搜。”她只管提醒他。
重霄無所謂的揚了個眉,打開微博,輕車熟路的點進熱搜榜,看到排在第一的#人美心善時畫家#,嘴角挑起‘我家姑娘必然人美心善’的舒适弧度。
可當他再點進去一看,發現內容和标題嚴重不符。
營銷號舞得那叫一個歡快——
【其實我并不反感愛貓愛狗人士獻愛心,只不過身為畫家,搞好自己的業務才是首要對吧?這是今天晚上剛收到的料,我找美術館的朋友查證了一下,可信度很高,不知道時畫家對此有什麽解釋?@畫家時舟】
這條內容附帶私聊記錄若幹,有個叫‘打抱不平路人乙’的小號聲稱自己是新海市人,身邊有一位家境不錯的朋友于上個月托重重關系,以數百萬的高價購得一幅時舟的‘海系列’。
誰知道畫到手之後,發現是幅半成品。
錢已經花出去了,又因為事先簽了銀貨兩訖的合同,只能吃下這個悶虧。
路人乙說自己的朋友不缺這幾百萬,就算哪天時畫家突然遭遇不測,畫作跟着水漲船高,她那幅半成品的畫也不值那麽多錢。
話說得是相當難聽了。
最後,路人乙還放出實錘,全方位把那副半成品的‘海系列’拍下來,打包發給營銷號博主。
這條微博熱度極高,留言暫時溫和。
大部分網友理性吃瓜,畢竟這年頭沒幾個反轉也好意思上熱搜?
重霄迅速掃視完畢,再度看向陶暖,心情說不複雜是假的……
陶暖昂起頭顱,潋滟紅唇吐出一口青色的煙霧:“早跟你說過,現在的你和時舟都是公衆人物,言行舉止不管對錯,都會被無限放大,你無所謂,時舟呢?”
重霄被捏着軟肋,只好認了,“半成品的畫是怎麽回事?”
他不相信會那麽巧合。
下午才因為小動物上熱搜,天還沒黑就鬧上這一出。
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有什麽目的。
但顯然,對方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陶暖掐滅煙頭,将煙頭精準的彈進斜對面的垃圾桶凹槽裏,淡道:“目前我掌握的信息也不多,所以才親自過來找你。”
重霄點開營銷號發出來的‘海系列’半成品,從風格上看十分的時舟,左上角中間部分有一塊硬幣大小的留白,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但那塊留白确實存在。
當它被發現,連同整幅作品越發失色,如何都與人一種不完整感覺。
重霄蹙眉道:“我也不确定這是不是舟舟的畫。”
言下之意,需要問了才知道。
陶暖再問:“如果是呢?”
“那也是有內情的。”重霄放下手機,“找人查清楚誰在背後搞鬼,出公告澄清,該發律師函發律師函,要求造謠方道歉,這些流程還要我手把手教你做?”
陶暖朝微掩的門看去,KTV裏各種嘶吼咆哮混雜着煙味酒味灌進樓梯間,露出個不适的表情,拿出對這件事的态度——
“當然不用你教!我只是想你搞清楚一點,就算這件事是蓄謀已久,也不管對方有什麽目的,公衆看多了這些消息總會生理性反感,到時候假的也變成真的。把半成品的畫賣出去,對一個畫家來說已經是很嚴重的醜聞了,既然你那麽在意時舟,希望你已經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別以‘普通人’的身份随意發言發微博,凡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否則你也看到後果了,這就是後果!”
重霄笑了笑:“就是說,以後我在公衆場合的表演都該由你安排,這樣就能确保萬無一失了,是麽?”
“重霄,你別那麽幼稚行不行?!”陶暖拎着手袋走到他面前與他對峙,“我知道,你想說就算沒有今天的事情,也會發生其他事導致現在的情況。但如果你再小心謹慎一些,不至于那麽快給人抓住把柄,讓時舟無端端的成為靶子。”
小心謹慎一些……
“這話我聽着怎麽那麽耳熟呢。”看着咄咄逼人的女人,重霄側目,不與她做過多争執,定論道:“你先查清楚爆料的營銷號和那個路人乙,至于是不是時舟的畫,我去問她。”
結果,那幅半成品的‘海系列’确實是時舟未完成的作品。
至于為什麽會被人買到手,還發到網上群嘲,重霄問到這裏,時舟一味沉默,明眼人一看就是有苦衷的。
KTV狂歡不得不提早結束,打理動物之家官博的妹子一個勁的道歉,說發微博的時候想着借時舟的名氣幫忙宣傳,沒想到給她帶來這些麻煩。
客套話都由重霄替時舟說了。
小動物沒錯,愛刷微博也沒錯。
人們總是愛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的善意,這點真的很奇怪。
回到家已近後半夜。
時舟悶聲不吭上樓鑽進工作室,重霄跟在她後面,站門外偷瞄了會兒,發現她坐在飄窗上看着外面的夜景發呆,想了想,下樓給熱了杯牛奶,加了點檸檬汁和砂糖,折返回來。
“說說吧,這事想怎麽解決?”男人把牛奶放在少女的腳邊,挨着她身側背對着坐下。
時舟恹恹地看了他的後背一眼,雖然極不情願,還是強迫自己面對道:“聯系買家,把畫買回來,可以給與一定賠償,或者用別的畫換也行。”
很妥帖的做法。
也只能這麽做。
重霄鄭重地點了個頭,“好,就照你的意思辦。”
稍頓,他再補充:“我去就行了。”
也就是不讓她出面的意思。
時舟撇着嘴,垂下腦袋,看着自己的腳指頭,沮喪得不想呼吸……
把半成品的畫賣給別人,她很內疚。
重霄不動聲色的回頭,餘光輕輕将她籠住。
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說點兒什麽才能真正給與她安慰。
默了會兒,時舟側過臉,悄悄摸的瞥住無所适從得只剩下無條件給與她陪伴的男人,“你為什麽不問我?”
重霄笑了笑:“你的畫都放在拍賣行寄賣,私下出售,不是你的風格,再說上個月你已經不在新海市。這事,我猜應該是你家裏人做的。”
時舟輕輕地‘嗯’了一聲,腦袋轉回去,臉埋在膝間。
持續沮喪。
重霄便打住了後半部分的推理。
時舟被賣出去的半成品大約是以前某個時候畫剩下的,而她放在陳列室的那些作品,有不亞于銀行金庫的安全警報,沒有她的指紋和虹膜識別,随便取下一幅,島上的警察會在五分鐘內趕到。
這些基礎情況,都是重霄住進別墅後了解到的。
再說回那幅半成品,陶琳不缺這個錢,時嶼樊再缺也拉不下臉,時家兄妹倆比幾個大人靠譜多了,最後剩下時舟的奶奶。
老太太眼皮子淺,有關系找到自己跟前,受不住恭維,替孫女做主賣幅畫還不能夠麽?
這點心思,重霄稍加整理就想透了。
所以時舟悶不吭聲的,沒法兒說。
大概她已經在安慰自己,不就是幅畫麽,換回來就好了。
可她心裏難受,又是另一說了。
思緒及此,重霄感到後背被附加上一點點重量,他側首看去,沮喪的少女将臉貼在他的背心,一只手不太用力的扒拉在他手臂上,低垂着眉眼,懂事的模樣,弄得他心裏一抽一抽的。
“重霄。”時舟忽然喚他,清甜的聲線伴着理性,“畫展先不做了。”
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辦畫展的資格。
重霄隐忍的默了摸,反手将她手背覆住,嘆息着:“沒事,有我在。”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我家姑娘噫嗚嗚噫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