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青陽集市。
衆多的商販們在霧氣裏鑽來鑽去,不停地交頭接耳,拉拉扯扯地低聲交談,神秘的如同在搞地下接頭。而那些勤勞的主婦們,包頭蒙臉,穿着肥大的皮襖,挎着大菜籃子來市場挑挑撿,她們的眼睛不亞于曹五的穩準狠,如雷達一樣的目光掃向那些拉着滿滿貨物的大板車周圍,主婦們會彎下腰眼疾手快地将菜販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菜瓜爛葉,蒜頭蔥皮,以及咕嚕嚕滾到一邊的爛茄子等蔬菜撿到籃子裏。這些白撿來的東西雖然品相不好,但是剁剁切切還是能吃的,精打細算會過日子的主婦們是最明白鍋還是鐵打的道理。
在霧氣沒散的時候,是貨品大量批發的時辰,零碎小買家很少有起這麽早來這裏買東西,正在這裏交易的大多數是批發商。而葉剪秋,也混在其中。
他正和顧樹林交易板車上的貨物。他今天拉來六筐蘑菇,三筐口蘑,三筐杏孢菇。本來口蘑口感是不錯的,可是顧樹林卻回饋說,現在他供貨的那幾個酒樓食客們都吃膩歪了,想換換口味。葉剪秋只好将地下室培育的口蘑慢慢剔除,開始改種雙孢菇,雞腿菇,杏孢菇等品種。
除了蘑菇,葉剪秋又帶來了幾大袋子曬幹的蔬菜幹和水果幹。脫水的豆角,黃瓜片,苦瓜片,茄子片,南瓜片,蘿蔔條……總之,應有盡有。水果幹種類沒有那麽多,只有大紅棗,葡萄幹,白杏脯,蜜桃脯和柿餅。
“顧大哥,這些東西好出手麽?”
“好出手!沒有賣不出去的東西,只有不合格的買賣人!你顧大哥從小做買賣,啥貨都賣過,只有你葉老弟想不到的,沒有俺顧樹林賣不出去的。”
顧樹林拍着胸脯保證。他心裏太有數了,這葉老弟的貨非常好賣,因為他出手的都是果品和蔬菜,這在青陽鎮可是最緊俏的貨。而且自己是獨家專營,除了他本人,任何人買不到葉氏出産的瓜菜!
“顧大哥,我還有幾壇果酒,不知道能找到買家麽?”
“酒?嘿呀,好賣的很!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一壇酒得很多糧才能釀成,更別提這果酒,一壇最起碼得用幾十斤果子吧?甭擔心,你顧大哥包圓了,有多少酒只管拉過來!”
有了顧樹林的保證,葉剪秋放了心:“那好,過幾天我就帶貨過來。”
葉剪秋的擔心正是因為自己的菜園子,現在他的那個菜園子簡直爆炸式的生長!
剛開始那菜園子還算正常,偶爾只有幾株植物有些變異成”戰鬥機”。可是現在變異的品種越來越多,那些果樹像累不死似的成熟一批後又開始新一輪的開花結果。而蔬菜更是離奇,茄子苗長得像棵小樹,枝頭紫茵茵的茄子大的像西瓜!摘取的時候根本不用彎腰,有時還得搬個凳子踩上去,拿着大砍刀掂着腳用力去砍,就像海邊的人在砍椰子!而那些爬藤類的蔬菜,豆角絲瓜黃瓜等就像殺人武器,不僅果實巨大,而且藤蔓像蟒蛇般又粗又長盤在沙地上,開的花就像一張張大嘴!
葉剪秋只好将這些蔬菜摘下來,一一細心地切成小片晾曬,然後裝進皮口袋托顧樹林出售。除了這些,很多果實還被他做成了蜜餞和一壇壇的果酒,正靜靜的呆在地下室等待出售。
由于太過豐産,使得葉剪秋不得不忍痛砍斷一些植物,并小心地将爬到牆外的植物挑下來,否則這菜園子非吓到人不可!他可不想這麽早暴露,闖江湖還要低調不是?而且他除了變化植物外,又不會其它功夫防身,被人威脅可怎麽辦?
比如現在正朝他走來的曹五!
看着朝他漸漸走過來的曹五,葉剪秋駭得差點從地上蹦起來。
這曹五好像腦子真的有些不正常了!只見曹五穿了一身和他母親同系列的垂地大紅金線長袍,頭戴墨玉冠,脖子還戴了一個沉甸甸的大蜜蠟!又高又胖的曹五走在霧氣缭繞市場的人堆裏,整個人就像春節要放的巨型大紅炮仗,想不發現他都難!尤其是那頭頂束起來的頭發,活脫脫的沖天炮撚子啊!
曹五仍是苦着臉皺着眉頭來到葉剪秋和顧樹林面前,向他們伸出了一只大簸箕手。
看着一臉苦大仇深的曹五,葉剪秋和顧樹林默默地解開了錢袋。顧樹林遞給曹五二十個銅板,葉剪秋也遞給他二十個銅板。
曹五小心翼翼地用肥胖的手指捏起五個錢還給葉剪秋:“多了!你給十五個就成!”
“為什麽?”
葉剪秋和顧樹林不約而同一起開口問道。
曹五一指旁邊的顧樹林:“這小子比你賺的多的多!他賣到聽月樓的蘑菇翻了好幾倍!”
本來有些不滿的顧樹林一臉臊紅,不好意思地閉上了嘴巴。
曹五也是好心,他在替葉剪秋鳴不平。明明這縣城離青陽鎮并不遠,為什麽這葉剪秋不親自送貨上門推銷,好多賺些銀子?
曹五發現,這葉剪秋并不像其它商販那樣上縣城跑買賣,更不像有些人蹲守在市場守株待兔,而是總做這一錘子生意!他只和顧樹林一個人交易,而且從不在市場多呆,頂多轉悠一圈就回去了。
曹五感嘆,這是多好的人啊!雖然人家并沒有錢,但是人家也不稀罕!不稀罕錢的男子少見的就像沙漠裏的鮮花,一定要抓緊!
想到這裏,曹五臉上眉頭皺的更深了。
“去吃飯不?市場北頭老孫家一早就殺了一頭豬,我讓他給咱倆留了一對豬腰子,炒成腰花子可好吃了,一點也沒有腥臊味……”
“神經病!”
葉剪秋沒好氣地罵了他一句,拉着板車就離開了。
曹五的心在流淚,他什麽時候這麽苦追過別人?凡是聽說他是曹家五少爺時,沒有人不主動貼上來的……這個葉剪秋難道因為收他錢生氣了?曹五本不想收對方的攤頭費的,可是不收費更沒有理由和人家搭讪了不是?
曹五身後的一幫小弟們內心也在嘩嘩流淚,他們終于知道這五哥為啥天天跑市場這麽勤快了,原來是找人家小廚子求勾搭了!小混混們苦着臉面面相觑,他們暗自在回想那天将小廚子拖進樹林準備下毒手的場景,當時誰出手最狠,那誰就會死的更慘!錢麻子悲哀地覺得,他好像見到太陽的時候不多了……
葉剪秋一口氣跑到大路上,他心裏有些緊張,這曹五不對呀?他是不是發現自己的異能後,想要百般誘捕?先好言好語的交朋友,然後捉住一刀碦嚓?!想到這裏,葉剪秋不禁打了個激靈,千萬要和曹五保持距離才是!果然是資本家的糖衣炮彈!
葉剪秋拉着板車慢悠悠地回到府,老遠就看到府門前停了一輛皮狙獸拉的大板車,車上很多男男女女,一一下車往府裏去了。
葉剪秋睜大眼睛,那不是葉大山他們麽?
只見葉大山先跳下了車,牛氏随後下車拉起坐在車上的葉拴,緊接着車上又下來兩個不認識的中年男女,又拉下兩個半大小子……葉剪秋數了數,足足七口!
馬友道和葉大山好像認識,兩個人打了招呼後,在門口抄着手寒喧了幾句,随後馬友道就牽着皮狙獸拉到府裏去了。
葉剪秋輕嘆一聲。
他的命運與定數可能是無法改變的,盡管他對待葉大山一家有種厭倦,可是并不能因為他們而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否則這種情況會變本加厲,反過來制服自己。保持頭腦清醒,積極面對,也許事情并不會一成不變。
李氏告訴他,沒有人生下來就會明白事理,而是通過日後的耳濡目染,品嘗甘苦,切身體驗後,才能逐漸成長。然而,成為有智慧的人不一定是成功者,只是借助有經驗人士的言談,才會避免出現錯誤。
葉剪秋拍了拍手,對自己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來吧!我需要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