竄吧
知妍不出意外地與馬桶合體,即便如此也心甘情願。
沒有誰會指責她這個不該吃,那個不能動,像是把多年強加于她的繩索,綁在身的禁锢得以釋放。
呃...也包括竄的淋漓盡致。
走廊傳來平姨铿锵有力的訓斥聲,“都多大的人了,孩子都生了倆,還跟當姑娘一樣任性,跑去外邊偷吃!這下可好病倒一窩,看你們還敢吃外面的東西?”
知妍有點怕盛怒中的廚娘一腳踹開房門,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她掩耳盜鈴地鑽進被窩,只露出眼睛緊盯着門外的動靜。
聽到平姨好像跟誰說,“喏,把這個拿去,給那嬌滴滴的大小姐。”
一會兒敲門聲響起,知妍瑟縮了下,正在想如何應對時,外面的人不請自來。
卓愈看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在看到不是老師來松了口氣,眼中還有尚未褪去的驚慌,那小模樣可愛又可笑。
他拿着毛絨樣的東西給她,知妍以為是玩偶小企鵝摸上去卻是熱的,原來是熱水袋。
“平姨給你們準備的,放到肚子上會舒服些。”
知妍照做,鬧騰的肚子得以平息聲讨。
卓愈拉過椅子坐在床邊,三人偷吃組屬她體質最弱,擔心地問。“很難受吧?要不讓川爺來瞧瞧。”
“不用。”知妍想像着川爺來肯定又少不了一頓教訓,她寧願粘在馬桶上也不要鬧得人人皆知。
卓愈看出她的小心思,意味深長地問。“你怕川爺罵,就不怕我嗎?”
知妍仰頭看他,陷入加載超時中...
卓愈卻看得清楚她臉上映着‘這事跟你有什麽關系?’的費解。
一時之間,他真想捏着她的下巴颏兒,質問腦袋不開竅的牛肉餅。
‘怎麽就跟我沒關系?你的一切都跟小爺息息相關!’
唉,算了,生病中的人腦回路不正常。
卓愈用這句話來迷惑自己。
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不要跟老姐那麽近乎,在公司總裁辦公室被叫做魔窟,想想裏面鎮守的她堪稱反派大Boss。”
“你是空谷幽蘭,別跟霸王花混在一起,危險!她再約你,別不好意思拒絕。”
卓愈嘚卟嘚地說了一大通,換來知妍的幹脆。
“下次還去。”
“嘿!你這小妞真不聽勸,嗯?”他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說,結果人家是一句沒聽進去。
“嗯。”
還嗯!卓愈氣得直砸吧嘴啧啧,愣是無計可施。
卓愈到公司,他帶着使命先奔去CEO辦公室。
将超大飯盒放在辦公桌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這是平姨給你包的餃子和蒸肉。”
“這麽多?”肖擇看着三層飯盒,吃個兩天不成問題。
“湘姐怕你暴風雪餓瘦了,要大補回來。”卓愈不僅化身跑腿還附帶捎口信兒。
能被惦記對肖擇而言是彌足珍貴,他笑着回。“幹媽還以為我是小孩,外賣這麽多哪裏會餓肚子。”
“勸你多回家吃飯,能回去住更好,要不然來回送飯是省不了的。”卓愈拍拍飯盒,道破注定的局面。
肖擇垂下眼眸,“等我忙完這陣子。”
“老套。”卓愈表示托詞用爛就不管用了。
他又說起重要的事,帶着求助的調調。“擇哥,你醒醒好委屈下,把我姐收了吧。”
肖擇眼眸黯然,手中的筆用力地捏着,聲音頓了頓,問。“什麽意思?”
卓愈狂倒一肚子苦水,“老姐在家給牛肉餅灌毒雞湯,又帶着她和老媽出去瘋,現在全病倒了。”
肖擇臉色微變,問。“她...她們沒事吧?”
“有事我也不會來上班了。”
他算是明白了,追未婚妻的路上最大的障礙是,自己親姐使絆子。
卓愈只顧着懊惱,沒注意肖擇擔憂的神情。
卓彤虛脫地躺在床上直哼哼,數不清這是第幾次沖馬桶。平姨送來的粥,她是一口不敢喝,兩腿發酸怕是要爬去廁所了。
她感嘆自己是真的老了嗎?
三十歲怎麽也比不了小年輕,大學那會兒也是勇闖夜市胡吃海塞的,什麽事沒有。
唉!
正當她在哀嘆歲月蹉跎時,一通電話進來。
成年人的悲催就是再難過,也要先把工作處理好。
道理都懂,接通時卻是充滿着被打擾的情緒。
“喂?”
肖擇在那邊說着無關緊要的消息,“跟英國那邊已經達成初步合作意向。”
她不悅加心煩地回應。“知道了。”
對面靜默,像是在考慮接下來要再說些什麽,或是在抑制着那些沖出喉嚨的話語。
卓彤不想再等,難受。“還有事,肖總?”
肖擇喉結上下翻滾,像是要突破自身設定的局限,下定很大決心地說。
“你...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喝酒,讓平姨做一份紅糖生姜水。”
卓彤就沒他那麽多顧慮,直白地放出話。“我只喝一個人做的紅糖水。”
“....”
見對面不語,她果斷地挂了電話。
工作就是工作,玩什麽暧昧!
卓彤翻了身,睡覺。
睡不着,硬睡。
卓彤半夢半醒間似乎看到那個人,他端着一杯紅糖生姜水過來。她看着那顏色肚子更疼了,堅決不喝,除非他先嘗嘗看。
他拿她沒辦法,喝了一大口,裝做味道還不錯的樣子來騙她。
一大袋的衛生棉遞過來,她瞧着裏面型號齊全,笑對內向的他是怎麽去超市買來的,肯定尬得一批。
她捉弄起他,這麽專業不如你也體驗一下女生的特權,說着衛生棉飛向他。
他脹紅了臉去躲閃,你追我趕兩人打打鬧鬧,一時間忘了肚子疼。
卓彤驚醒,該死的,又夢見剛戀愛那會兒的破事!
她看向床頭櫃擺着那杯紅糖水,姜片上下浮動着,伸手一觸還是溫熱的。
卓彤逞強地收回手,扭過頭當看不見,起身下床。
恨恨地想,過期的愛比草還賤,更何況是早已結束。
卓彤下樓來到餐廳,桌上又是一杯紅糖水,她不自主地向門口張望,望來了平姨端着托盤進來。
平姨催促着,“快喝,這東西就要趁熱才有效果。”
卓彤:“是你煮的?”
平姨見她驚訝的實在沒道理。“不是我還能有誰,還能指望你那沒長大的媽煮給你?”
卓彤現出複雜的情緒,內心咒罵一句。‘靠了!你還在期待什麽?’
她憋着一口悶氣上不來下不去,這時卓愈和知妍進來。
“牛肉餅你真不用再躺着?我把吃的給你送到房間去。”卓愈怕她有負擔,強忍着不舒服也不說,就怕給人添麻煩。
“不用,我已經好了。”知妍笑着回應。
那淡淡的笑在他看來如同雪後的臘梅,粉粉嫩嫩直接開在心尖尖上。
卓愈拿過素餃子塞到她嘴裏,她也沒拒絕很是自然地吃着。
一旁被無視掉的卓彤發現了契機,壞心眼兒地飄來一句至真至純的問。
“小妍,愛上緋聞纏身,惡名昭彰的卓家廢柴少爺了嗎?”
“還沒。”知妍很是直女地說。
咔嚓一下,卓愈的心尖尖被橫空出世的大剪刀剪掉,痛,不是二般的痛!
一直憋在胸口的悶氣終于出來了,卓彤心滿意足地離開。
主打睡前放過自己,醒後折磨別人。
發瘋适可而止,工作要緊,回歸事業為重的大女人。
她上了二樓打開衣櫃,挑選今天要穿的戰袍。
高領毛衣闊腿褲,羊絨長大衣,簡約利落又端莊。
卓彤步入公司,氣場碾壓衆人,自動讓職員退避三舍,實在躲不開硬着頭皮打招呼。
“卓總,早。”
回不回應那就看她心情,顯然今天總裁心情欠佳,直接進了專屬電梯。
她步入頂樓看向秘書室,進去發話。
“我沒來的這幾天,你們應該也暢享自由了吧,現在魔窟的主人歸位,都給老娘保持高度集中,戰戰兢兢起來。”
被說中的秘書們個個人人自危,原來總裁是知道她們在背地裏起的外號。
肖擇出現在門口,對秘書們來說無疑是天降神人的存在。
他打量着卓彤,完全不受冷氣壓的影響,開口問。“身體怎麽樣?”
“死不了,肖總。”卓彤像是在跟誰質氣一樣,很橫又生冷地回。
肖擇跟她進了辦公室,将文件放到桌上。
卓彤翻看着跟國外合作的進度,問着八杆子打不着的問題。
“那個英國人帥嗎?”
肖擇眸光落在她身上,頓了下,最後斟酌再斟酌地答。“還可以吧。”
“等他來我親自接待。”她合上文件交還給肖擇,眼神中有探究,有期待...
肖擇避開那直逼而來的鋒芒,垂下眼眸,卻遠遠低估了那銳利直擊胸口,久久不能平息。
肖擇今天的工作量還是平時那些,卻在下班時還剩下大半沒處理,沒有去見客戶耽擱時間,也沒有卓大少來打擾,不存在外部因素,只剩下內心的紛擾。
他起身倒杯威士忌,輕啜入喉火辣,這麽多年還是不習慣這烈酒的嗆。
走去陽臺,視線掃向樓下,路燈照在花壇裏的積雪,閃着細碎的光。
過去美好的碎片從沒褪色,更沒有随着時間越來越模糊,而是被他小心翼翼地封存在那年,永遠不會融化的冬夜裏。
他呵氣,吐出長長的白霧,又化作無形溶入黑夜中,如同自己的命運,總也走不出如鬼魅般的長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