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親兒砸,江大海推的時候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江其琛只是往後倒退了兩步就站住了,可他一擡眼,看見江大海的神色,立即敏銳地發現了不對,“你怎麽知道,她是我姐姐?”
這句話一出口,更多的細節就湧了上來,比如說,他們從始至終就沒打過招呼或對對方表示過好奇,比如說,江大海詭異的神情和語氣,再比如說,她的姓。
某個猜測就要呼之欲出。
關鍵時刻,捅了婁子的江大海站了出來,展示了他身為父親的智慧。
他冷哼了聲,表示很高傲且不屑,“我連你和她打賭比賽游泳都知道,我還知道你這小子丢臉地輸了,不僅如此,還當着人家的面哭了。”
江大海一股腦地抖了從寶貝女兒那裏收獲到的信息,裝得還真有那麽幾分高深莫測,“你小子說到底也還是我的種,你心裏想的什麽曲曲繞繞的心思,你還真打量我不知道?要不要我這會兒再和你說多一點?關于你……”
江大海說着就轉過頭去看珈以,本是想從閨女那收獲個贊揚的眼神。
誰知眼前人影一過,那臭小子拉着人就走,看着背影還真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落荒而逃的模樣。
珈以還想回過頭去看江大海,就感覺到手上的力量猛然一緊,被江其琛拉着又走了一大步,“外婆可能要醒了,我們去看看吧。”
外婆自然是沒醒的,江其琛借此岔開了話題,之後更是極力避着珈以和江大海相處,為此不惜先把“比較好說話”的珈以勸服回了家。
而實際上,司機在樓下繞了幾圈,就在僻靜的巷子裏接到了江大海。
車門一開,江大海就看見了他閨女譴責的眼神,他邀功的話就這麽堵着說不出來,還被問了一句,“爸你拿來威脅我弟的,什麽他的小心思是指什麽啊?”
江大海垮着表情,半晌才來了一句,“我那是吓唬他的。”
“就這麽随便亂猜,就把他吓唬得連你那麽明顯的漏嘴都忘了?”珈以表示不可置信。
畢竟她是切切實實感覺到江其琛有多緊張的。
光猜也不頂用,珈以想了下,算了下時間,轉頭和江大海商量。
“咱們就這麽糊弄他也不合适,正好過一星期就要期末考了,我先去他那探一下口風,要差不多可以,期末考完,我贏了,就帶他來見你。”
江大海看着還有點猶豫。
但他猶豫的點是,“寶貴閨女你要考班裏前二十不容易啊,江其琛那爸爸自己想辦法也是可以的,大不了拖着呗,只要這小崽子不被人欺負,不走歪路就可以了,你可千萬別熬夜學習弄壞了身體。”
小時候太會生病,珈以總覺得有時候她打個嗝,江大海都要懷疑她閉過氣去。
于是她只能再次和江大海保證她不會苦讀傷了身子,為表決心,晚上睡覺前就把書包收拾好了放在樓下的餐桌上,喝了熱奶就上床睡覺去了。
但讓江其琛叫爸爸的事情還是拖不得,一拖就怕拖出問題來。好在現在因為外婆的事,江其琛看着對江大海有了一定程度的改觀,打鐵就得趁熱。
外婆還在醫院住着,醒來以後的确也不認識江大海了,除了傷了的那條腿行動不便和有些頭暈嘔吐的輕微症狀之外,其餘都還好。
那護工還是江大海高薪聘請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平時照顧外婆照顧得精心,居然還能陪外婆聊天,把外婆哄得高高興興的。
江其琛旁觀了幾天,終于放下心來,專心準備期末考試。
他成績雖好,可學習一點不費勁卻也是不可能的,尤其高中難度加大,科目增多,他不想偏科,花下去的精力就要比旁人更多上一些。
那話劇居然通過了節目的審核,可之後的排演,江其琛就錯過好多次了,好在珈以幫他解釋了家裏老人病重要陪着,并保證他已經記下了所有臺詞,會參加考試後的最後幾次演練,才沒讓其他成員産生太多的抱怨。
為此,珈以這個陪練,為了證明,還背下了基本整本臺詞。
還是到了期末考試。
考了兩天,最後一場出來時,大家臉上都又疲憊又輕松。
班裏鬧哄哄的,老班不知是去幹嘛了還沒來,大家都在邊收拾邊聊天,江其琛整理書時翻了下,就從書裏翻出一張紙條來。
就是珈以給他遞的那張,一面還有圓滾滾的“打開我”。
江其琛看着那張紙條,嘴角微微上揚,突然就感覺到有人站在桌邊,吓得“啪”一下阖上了書,動作太快還夾到了手指,擡眼,“怎麽了?”
珈以自然是看到了他的反常反應,但她沒怎麽看清楚江其琛在看的是什麽,也就沒太在意,只一心往自己想要了解的地方引,“琛琛你還記得我們打的那個賭吧?我好像都沒問過,要是你贏了,你想要我做些什麽?”
江其琛不妨她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手指下一點點翻着書,猶豫了下,推翻掉好幾句打好了腹稿的話,才說,“還能怎麽?就想讓你教我打架呗!”
暑假學校會在校慶後補半個月的課,之後就是一個多月的暑假,他原本打這個賭,除了想把她留在身邊學習之外,就是想暑假也和她待在一處。
可到底怎麽待在一起,他還沒想好,珈以突然問,他只能想出這麽個借口。
為了證明自己的真誠,他還擡頭定定地看着珈以。
準備好了一肚子的話,就等着她反駁時用出來。
誰料珈以根本沒想反駁,“這個倒是簡單,家裏還有專門布置過的房間,你要是真想練,我還可以幫你找另外的對手來。”
她抿嘴笑了下,似是有些猶豫又有些顧忌,難得就露出了欲言又止的嬌态,“我是想說,你排斥‘和我成為一家人’這件事嗎?”
江其琛聽見了“咚咚咚”的聲音。
是他的心在跳。
他有點想說珈以太過直白,甚至臉都因此而有點紅,又有點生氣她居然搶了他身為男方的事,可又為她将這話問出口而感到欣喜不已,最後各種情緒交雜之下,他只能發出個最簡單的,代表他的态度的音節,“不。”
珈以立即就笑了。
她這一世被江大海養得無憂無慮的,笑起來是真陽光且有感染力。
江其琛就這麽被她帶着,不自覺也跟着笑了。
兩個人相對而笑的模樣是有點傻,可擋不住男的美,女的又俊秀,那畫面看上去還真有些精美畫報的感覺。
薛清斯就是在這時候“咳”了一聲插入兩人中間,硬生生把自己變成了破壞畫報的罪魁禍首,盯着他江哥兇狠的目光提醒,“老班來了。”
老班竭力地違心地忽視了方才看到的畫面,草草說了幾句就宣布放學,強調了兩天後回學校拿成績單,然後過三天回來校慶,校慶後直接上暑假班。
一籠子放飛的小鳥就這麽撲啦啦地扇着翅膀飛了出去。
考完試後到出成績前的這段時間,基本就是小鳥們翅膀撲騰地最歡快的時候,因此也越發覺得那時間“呼啦”一下就飛了過去。
江其琛在醫院陪了外婆兩天,每天都在聽外婆念叨珈以長珈以短,時不時還蹦出來一句,“你那爸,我瞧着,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人,他說了早些年那事,我怎麽想起來,好像隐約還就那麽回事兒,你媽不也說我是落水燒暈了腦袋嗎?”
除了手術那天,江大海和江其琛一起守了大半天外,之後江大海再過來,都避着江其琛,偶爾遇見了,也就點個頭問兩句,父子倆倒是難得緩和了。
而江大海早些年的那些事,也是先告訴了外婆,再由外婆轉而告訴江其琛。
外婆又是能會聯想的,左右一琢磨,好些事情就對上號了,“我就說那時候你媽媽非要讓你姓江,那倔勁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可我一問你爸的事兒,她那嘴就閉得和蚌殼似的,你那麽丁丁點大,硬是帶着你到處換家,真是……”
江其琛聽着外婆念叨,手下繼續削着蘋果皮。
他是知道了當年的事,江大海有苦衷,可要他毫無芥蒂地叫一聲“爸”,他還是缺少那麽點什麽。
畢竟他媽媽累得病死不假,他跌跌撞撞地長大不假。
如果不是先有珈以教會了他接受旁人的善意,他根本不可能冷靜下來去看待江大海的幫助,更不可能讓他一次次接近外婆。
他的圈子很窄,很多年來,裏面只能站得下他和外婆,四周都是他為了保護自己豎起的高牆。而現在,有人為他在牆上鑿了窗,帶進來了新的光芒,也讓他能看見牆外的世界,但他卻仍舊不敢從牆裏走出去。
心裏存着的念頭太多,江其琛睡覺有些失眠。
早起去學校拿到了期末成績單,依舊是讓老班笑得開心的第一,他猶豫了下,問,“江珈以這次考試……”
“你問于老師,幹嘛不來問我?”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江其琛渾身一震,通電似的轉過身去。
珈以站在他身後,手上拿了個和他一樣的成績單,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好似拿到了天底下最大的寶藏,“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喔!”
她打開給江其琛看,“我十九喔!”
兩個“喔”簡直就是那見了主人在狂甩尾巴的小狗狗。
老班都被珈以這幅“求表揚”、“求誇獎”的模樣給萌到了,忍不住就插進來誇了她幾句,“是啊,江珈以同學這學期進步特別大,應該是真的很努力在學習了,難怪一大早就過來拿成績單。”
一大早過來拿成績單,然後就在這兒等着他了。
江其琛笑了下,頓時什麽心思都沒了,因着她的模樣和心思心甘情願地認栽,擡手摸了下珈以的頭,“恩,恭喜你,你又贏了。”
珈以“啪”地一下打掉他的手,“姐姐的頭是你可以随便摸的?”
說着還斜了他一眼。
可說完之後,卻伸手去拉他,“頭不能摸,手可以借你拉一下,走吧。”
還沒來得及假裝生氣就被飛快哄好的江其琛,前兇神惡煞的江學神,就這麽牽着人小姑娘的手,倆人一左一右一張紅豔豔的成績單,走出辦公室大門的那喜悅氛圍,和從民政局門口走出去也沒差了。
全程被忽略存在感的老班,“……”
恩,是時候對他們更兇一點了。
作者有話要說:
估計錯誤,感覺還是還有兩章的樣子……下一章珈姐自己掉馬~~
來來來,快給我親親一下,我要被他們倆虐到了……感覺年紀大了,不适合寫小甜文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