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尹席親自去了席堯董事家,帶着席貝棠剪壞的那件禮服。雖然經過了修補,但畢竟不是它本應呈現的樣子,看起來難免刻意,不過尹席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席貝棠母親走得早,席堯從小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一樣,慣得她嬌蠻任性。早些年她有過一段婚姻,兩盞不省油的燈碰在一起,險些把半個席家燎進去,結果沒滿半年就離婚了,跟鬧着玩似的。之後席貝棠沒事人一樣放飛自我,只有席堯又急又氣,瓜不甜扭不動第二次,一天過一天的,就拖到了現在。
席堯見着尹席相當熱情:“輕藍,吃飯了沒?”
尹席從車上提下一個Theophil的紙袋:“沒有呢,我來蹭口飯。”
席堯說:“可以可以,要不我們出去吃吧。”
尹席跟他進門:“不用,我随便對付一口就好。”
看着他手裏的大包裹,席堯不禁納悶:“這是什麽?”
席貝棠就在家裏,雖不吱聲,心裏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尹席說:“送給表姐的。”
“來就來了,還送什麽東西啊。”席貝棠緊張兮兮地走過來,想自己接下,然而尹席手一躲,把紙袋放在地上,非要自己把東西拿出來。
席堯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兀自摘下眼鏡用紙巾擦了擦,倒真是有種字面上的“拭目以待”。
尹席将一抹肉粉色的緞面禮服抖開,舉在席堯面前:“前不久,表姐為這件衣服跟一個項目組的leader鬧了點不愉快。”
席家不是個個都懂時裝,有部分滲透去了別的行業,也有席堯這樣坐享其成吃股份的。他不自覺地摸了摸衣服,并無察覺特別之處。
“表姐是自家人,又是您的獨生女,看上什麽衣服可以直接來辦公室告訴我,”他說得坦然,氣息平穩,“Theophil別的不說,時裝師應有盡有,我鐵定安排員工加班加點做一件更好的來。為這麽點事兒動肝火,分明是不信表弟我會站自家人。”
尹席話裏有話,席堯不是個拎不清的人,他問席貝棠:“怎麽回事?”
席貝棠臉色白了又白,撒謊道:“我不知道啊。”
席堯一跺腳:“到底怎麽回事?”
“舅舅您別生氣。不是大事,您看,我不是專程給表姐送來了嗎?”尹席把衣服捧在胳膊上,要遞給席貝棠。席貝棠見鬼似的後退一步,心虛地不敢接。
“你啊,”席堯指指席貝棠,“又在公司任性了是不是?”
“我真的不知道,”席貝棠癟着嘴要哭的樣子,嘴裏卻咬得死死的,“我什麽也沒做!”
“那你的意思是,輕藍冤枉你了?”
“我是你女兒啊,你為什麽相信別人不相信我呢?”
“我不相信你?我是太了解你!”席堯用右手的手背使勁敲左手掌心。父女倆的聲音個頂個高,要是住在公寓樓裏,上下鄰居都得報警投訴。
尹席也不指望他們扯清楚什麽,其實他今天來與不來,根本上都不會對席貝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他一定要讓席堯心裏有個數。席堯還算明事理,可惜對這個女兒狠不下心教育;對應的,席貝棠只在席堯面前裝乖,出了這扇門,要多嚣張有多嚣張。
這情況,誰還吃得下飯。尹席把衣服挂在沙發扶手上:“舅舅,別氣壞了身體。我家裏還有點事,要不我先回去了。”
“哎,”席堯嘆了口氣,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跟尹席走到門口,為難地說,“你表姐啊,就這麽個人,大小姐脾氣是重了點,但是心不壞。她以後要是再幹什麽出格的事,你就告訴我,我來訓她。”
尹席點頭:“嗯。”
席堯心事重重:“我這把年紀,也就她這麽個牽挂了。她身邊又沒個人照顧,自己又沒個事業,不怕你笑話,我總擔心自己走了以後,她怎麽辦呢。”
尹席寬慰道:“舅舅,這話就嚴重了,只要她還姓席,席家就不會不管她。”
“席家有幾個好相與的啊,”席堯搖搖頭,“小輩裏頭,席伽舒最看好你,我也最看好你。你要是願意給我個面子,我要麻煩你一件事。”
“什麽事?”
“貝棠在家我還能管管她,在公司我是一點辦法沒有。她那崗位,閑着也是閑着,接觸不到什麽核心業務。我想,能不能把她調到你身邊去,跟你學着點。”
核心業務……算盤響得能傳到公司裏。
尹席連連拒絕:“您這就托大了,我自己在席家都快臭名昭著了,也不是什麽好榜樣,表姐哪會聽我的呀。”
“她會聽的,我的話她不敢不聽。”席堯甩出一副感情牌,“輕藍,舅舅平時在公司沒少支持你吧,現在就求你這麽一件事,你要是拒絕了,我可要心寒了。”
尹席輕聲問:“啊?”
“家裏omega在等你吃飯吧?”席堯拍拍他的後背,“那我就不留你了。”
“這……”尹席推诿着想再争取一把,“我平時挺忙的,可能顧不上表姐。”
“那正好啊,讓你姐給你做個幫手,一舉兩得嘛!”只要尹席沒有板上釘釘地拒絕,席堯就當他是同意了。不待司機下車,席堯自己動手拉開車後門,将尹席推進去,反客為主地關照司機路上小心。
顏微塵不知道尹席會回來吃飯,他已經吃過了,正坐在沙發上捧着手機傻笑。
尹席換鞋時随口問道:“在跟誰聊天呢?”
“席星袖,”顏微塵把頭擡起來,“他問寶寶缺不缺幹爹。”
尹席說:“你怎麽說?”
顏微塵說:“我問他打算什麽時候要自己的孩子,但是他說,他不會有孩子的。”
尹席所有所思地應道:“哦……”
他不知道席星袖是否知曉父母與Ophiuchus之間的協議。不管他跟時盛矜的血緣關系,還是基因修飾的潛在風險,客觀來說,他都不适合生孩子。
其實這樣也好,辦公室抽屜裏的那一紙文件就永遠都只是一紙文件,百年以後,那個歷史性的錯誤也會随風而散,不用擔心它會留下惡的種子。
顏微塵朝尹席擺了擺手,打斷他的思緒:“那我們要答應他嗎?”
尹席恍惚地答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