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大學是學的財務管理。”尹席最後看了一眼手表,10點31分。
席貝棠輕佻地應道:“嗯?”
半個鐘頭足夠他想到對策了:“等下我跟財務官打個招呼,以後讓他來帶你。”尹席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財務官會跟席貝棠狗咬狗,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沆瀣一氣,另有概率為零但依舊可能發生的情況是相安無事。
席貝棠輕蔑地挑明:“甩鍋啊?”
“要是席堯董事也覺得我的安排不妥,那我就只能建議你回家歇着了。”尹席走到辦公室門口,紳士地拉開門,“走吧,我帶你去財務部看看。”
財務官有句名言——財務部允許養閑人,但絕不養廢物。
要問閑人跟廢物的區別,他的個人解釋是,閑人是部門裏額外的人力儲備,是突發情況産生時支持策略調整的彈性保障。那廢物就是廢物,永遠指望不上。
早在尹席進Theophil之前,席貝棠就跟現在的財務官席北喬共事過一段時間。當時的財務官另有其人,Theophil內部又是扁平化管理模式,所以兩個小婁婁當年關系就不怎麽樣。加上半個財務部都姓席,誰也不怕誰,到後來不得不把他們錯開。
個人的職業發展要一點能力,也要一點命數。席北喬兩者兼具,在公司的地位如日中天。尹席來得最晚,不知道這些陳年往事。他料想裏的禍水東引,就像把燒紅的鐵塊扔進水杯裏,當場讓席北喬炸了毛。
席北喬嚣張地說:“我們整個部門都是名校科班出身的,就算實習生都只要佼佼者,一個連文憑都要靠買的人能做什麽?你不如問問公關那邊缺不缺人,布展這種事不用動腦子,是活人就行。”他将席貝棠從頭到腳打量了兩遍,諷刺道,“只不過,可能公關部也不歡迎有手有腳還裝殘廢的人。”
“你也不過就是運氣好,當時在財務部裏,盧城,韓歲,Zoe,哪個不比你強?”席貝棠沒有職級差距帶來的畏懼感,“還有,William也是你算計走的吧?要不然,這個位置輪得上你嗎?你還記得當年mentor是怎麽罵你的嗎?讓你撒泡尿照照自己,要不是姓席,他才懶得帶你!”
“所以他已經滾蛋了。席貝棠,注意你的身份,在我的辦公室裏,沒有人能對我大呼小叫。”席北喬将水杯重重砸在桌上,氣沖沖地對尹席說,“這個人你領回去,財務部有我沒她。”
尹席靠在門上,垂着腦袋轉了轉腕表,把表盤移到手腕正中。濃密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睛,他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他就像是專程送席貝棠來吵架的,有時候不親自在各部門裏走走,很難想象公司裏有多少個小江湖。
撇掉表相上的浮末,還有一個奇怪的問題是,換做他是席北喬,死對頭落他手裏高興還來不及,以後有的是機會公報私仇。
所以為什麽席北喬寧可把她推遠?總不能只是因為席貝棠知道他上位上得不光彩吧,成王敗寇,這才多大點事。
席貝棠尖酸地說:“喲,人可不傻,他還想看我們狗咬狗呢,能遂了你的願嘛。”
在場的三個人相互抱有敵意,又相互被動。
頃刻,尹席改變了主意,打算把席貝棠扔給秦池鑒,擱自己眼皮子底下觀察一段時間。
CEO助理是個好位置,席堯一開始想的就是這個。尹席只要嘴裏随便漏兩句話,都有可能是關鍵戰略信息,席貝棠也能跟着學聰明點。如果他女兒足夠機靈,讓他提早掌握尹席的動向,更好不過。
可惜秦池鑒不歡迎席貝棠,不只是因為先入為主的偏見,她确實就像秦池鑒一開始了解到的那麽事兒,第一天就使喚秦池鑒幫她倒茶,刷劇刷到把腳擡桌上,磨磨洋工磨下班,腳底抹了油一樣跑得飛快。
秦池鑒憋了一肚子的氣,等她一走就進了尹席的辦公室,煩躁地坐在尹席對面:“席堯知不知道他女兒什麽貨色?”
“知道。”尹席也要準備走了,他最後檢查一遍郵箱,關上電腦,“要是你女兒把放合同的文件夾落在機場上到現在也沒找回來,同年,送去珠寶展的一條高定項鏈又在她手裏不翼而飛,你會覺得她是無辜被人陷害,還是單純不堪重用?”
說到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秦池鑒還餘氣未消,管她是被算計的還是沒長腦子,最後買單的永遠是公司。席伽舒賣着席堯的面子讓席貝棠留在公司裏,這感覺就像是明知道身體裏長了個瘤,結果因為血管畸形不能切一樣膈應。
“話說在前面,”秦池鑒開始了他的免責申明,“席堯都扶不上牆的爛泥,你總不會真的指望我吧?”
“你只要盯着點就行了,盡量別讓她闖禍。”尹席後悔莫及地捋了一把頭發,“我一開始就不該去找席堯。”董事之間的勢力和制衡不明朗,不到能夠得罪席堯的時候,他騎虎難下。
秦池鑒和席堯接觸不多:“他手裏那麽多股份還折騰什麽,讓他女兒啃老不就完事了?他死了,照樣有的是人願意為錢去捧席貝棠的臭腳。”
“他怕席貝棠守不住家業,怕他一死,席家各個分支就翻臉套空她的股份。”這種事尹席看得一清二楚,蛋糕只有這麽大,誰會容忍蠢貨盤踞一大塊。沒了席貝棠,席家還是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