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回,又遇親人。
姑姑伸出雙手摸着他的頭發,他的臉頰,又摸摸他的雙手,永遠對他慈愛的笑:“小秋真結實。”
然後姑姑從兜裏掏出一把薄荷糖塞到他手裏。這種糖是那種最老式的,綠白相間,螺絲花紋,兩元錢一包……
姑姑永遠把他當小孩子,而且姑姑年紀越大,越覺得他小,越發惹人憐愛。不是摸索着給他煮雞蛋,就是給他抓糖,甚至有一次村口有人賣糖人,姑姑還買一個孫悟空給他……
只有在夢裏才能相見呵!葉剪秋擦了把濕濕的眼睛。
此時,只聽到帳篷的木門一響,一個不速之客推門就進來了。
“朝歌,你怎麽不在你那個帳篷呆着去?”
天色已經很晚了,他習慣早睡早起。
朝歌聽到對方言語疏遠很不樂意,黑着臉走過來丢給葉剪秋一個東西:“給你,抹抹手腕!”
拜司徒瑾所賜,他的手腕到現在還沒有消腫,人家朝歌這是一片好心來給他送藥來了。
葉剪秋有些臉紅,但他知錯就改,立刻真誠地道:“朝歌,剛才我言重了。”
朝歌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剛來到門口,葉剪秋又叫住了他:“朝歌,別走!”
“什麽事?”朝歌回頭。
“盒子打不開……”
葉剪秋面有愧色的藥盒子遞給了朝歌。真沒想到,這藥盒子蓋扣的那麽緊,而且滑溜溜的。他的手疼使不上勁,只好請朝歌幫忙。
朝歌三下五除二就打開了盒子,然後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主動拉起葉剪秋的手腕小心地塗抹了起來。
葉剪秋本不想勞煩別人,但是對方一番好意不忍拒絕,還是乖乖地将手腕送了過去,手腕的清涼讓他感到舒适無比,腫痛的感覺頓時少了很多。
唉,這個司徒瑾,定是疲憊中将他當成傳說中的“刺客”了,才會下這麽狠的手。直到現在,手腕仍紅腫難耐,骨頭都是疼的,真不知道當時他在想些什麽,竟如此緊張。
兩個人分別了這麽多天,那句“有情豈在朝朝暮暮”簡直蒼白無力,好像天下所有的軍屬都有一個共通的事實,那就是聚少離多。
葉剪秋本想古典式浪漫一下,來個鴻雁傳書寄相思,可是擡筆重如千金,遲遲未能下筆落字。有句話叫“字如其人”,一手蟲爬式的字體讓他膽怯的不敢下筆,那司徒瑾的字體可是非常剛勁有力,渾灑自如的簡直和他的人一樣帥!這使得他自慚形穢。
怎麽辦呢?之乎者也不擅長,語法皆不通,只好附庸風雅寄了一片白棉布。
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滿滿的都是相思啊!
司徒瑾不會不明白給扔了吧?
沒關系,還有晉伯呢,身為軍師的他定會解其意。情商這回事啊,好像兩個人都不太高……葉剪秋無奈地撓了撓頭,擡眼看着面前的朝歌,心裏又多了一層擔憂。
朝歌是個美人,但他尤自不知。而且這個美人很豪放,他自己更是渾然不覺。
這讓身為兄長的葉剪秋有些發愁。沒錯,任何司徒瑾的兄弟,也是他的兄弟!
和司徒瑾那英氣勃勃的帥氣不同,朝歌屬于另一種美。
朝歌的臉部線條非常柔和溫婉,尤其是在火光照映下的朝歌非常漂亮。眼波潋豔如水,眉毛修長秀氣,睫毛濃密且卷翹,高鼻粉唇,下巴精致,鎖骨分明,而且他皮膚極佳,如同牛奶般細膩緊致。
這樣凝脂如玉的皮膚可是在這個幹燥多沙的地方很少見的,朝歌一出現,他這張臉就如同水晶般耀眼。
朝歌年少,青澀鮮嫩。他那雙正在塗抹藥膏的手指潔白的幾近透明,一頭黑發随意的披在腦後,眉眼如黛,眼白純的發藍,面容如同水墨畫般清雅,怎麽看都是一個古典的東方美人。
如果朝歌微微一笑,絕對有風光霁月傾城之姿。
可惜……這個美人的表情舉止生生将他一張好底子破壞了不少。
朝歌不茍言笑,一張臉似冰山,三尺內均能感到逼人的寒氣。他脾氣也暴,動不就愛生氣,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錢似的。而且朝歌生氣時總擡着下巴,鼻孔張的很大,很多次葉剪秋都能感受到頭頂上噴來的氣體,總讓人能聯想到某種大型貓科動物。
朝歌吃飯時喜歡将一條腿大大咧咧的蹬在凳子上不停的抖動,就像上了發條。總之,朝歌根本沒有一個美人的自覺……尤其是,這個美人不喜歡穿衣服!
在農場幹活時,朝歌總是光着膀子跑來跑去。
朝歌那細白如瓷的肌膚在陽光下怎麽也曬不黑,他越熱臉龐就越發粉嫩嬌豔,身上也是白裏透粉,整個人如同春天盛開的桃花般豔麗。
盡管朝歌臉龐長相秀美,但是身材卻很料。
薄薄的肌肉結實緊致,隐約而現的塊塊腹肌結實而不誇張,腰肢勁瘦而堅韌有力,尤其是胸口那兩顆紅櫻,坦坦蕩蕩的讓人一覽無遺。那條肥大的褲子總是不好好穿,褲腰堪堪只挂在胯邊,人魚線都快露到盡頭了,仿佛吹一口氣,那褲子就會滑落到腳脖子!
朝歌不善于打理自己的頭發,随便找根發帶将頭發一攏一系就扛着鋤頭上了農田,一彎腰頭發就散落開來,烏黑的頭發散落在臉龐,配上他眉眼清麗的臉,絕對比女孩子還美豔三分,讓所有見過他的人都挪不開眼睛!
在農場幹活的人,尤其是那些被派來幹活的囚犯,他們毫不避諱的眼光肆無忌憚的看着烈日下奔走的美人朝歌,津津有味地如同欣賞着一幅行走的活春宮。
唉,這個漂亮而又不拘小節的朝歌!
葉剪秋翻出一件自己垮海大橋式的白背心丢給朝歌,朝歌皺着眉頭拿着這片布在手裏翻來翻去不想穿,葉剪秋不由分說掂着腳給他套上,雖然朝歌沒有司徒瑾高大,但是對葉剪秋來說,個頭仍是不低。
等朝歌終于穿了那件背心後,葉剪秋不禁捂住了臉。
朝歌穿的那件背心明顯有些窄小,不僅緊緊的箍住了他的上半身,而且成功地将他寬肩細腰的線條也給箍出來了!一幹活,前露肚臍後露腰窩,那胸口前隔着薄布隐約突出來的兩點更是讓人目瞪口呆……這種猶抱琵琶的裝束好像更誘惑了,人們看向朝歌的目光更顯得火辣。
如果不是朝歌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無人敢打他的主意,只怕分分鐘就被人拖進小樹林辣手摧花!
三個大水坑是個絕對的誘惑,朝歌已經往水坑那邊瞟了好幾次,葉剪秋非常擔心這個朝歌将自己脫的光光的去戲水游泳,這事兒他真幹的出來!
做為“長輩”,真是操不完的心!
等葉剪秋終于又翻出一件短袖T恤給朝歌換上時,朝歌不耐煩:“都是男子,怕什麽?”
“你被人占便宜了。”
葉剪秋低下頭将他快要掉下來的褲子往上狠狠提了提,一口氣提過小草叢生的肚臍後,将束腰緊緊的系上。
朝歌又揉了揉鼻子:“放心,雄鷹是飛不出巢穴的。”
“……”
對于朝歌,葉剪秋是愛護的。
葉剪秋覺得自己運氣挺好,在府裏和馬友道,馬嬸子,小溪,采霜等人都相處的如同家人。做生意又遇上了顧樹林,像個朋友似的既信任又省心。雖然辛苦些,但是日子還是很快樂的。
這次來到農場,又重新換了個環境和同事,一切都很順利。他雖然認識朝歌時間是最長的,但是雙方并沒有深入了解過,這次農場的合作,他漸漸的摸清了朝歌的脾氣和性格。
其實朝歌外冷內熱,人也很單純,更重要的是他很聽話,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盡管臉上的表情永遠都不那麽樂意,不樂意的連他都能看出來朝歌想揍人……想揍他。
真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家常版弟弟。
葉剪秋是一個寧肯挨餓也得将自己清潔幹淨的人,所以朝歌辛苦的給他引來清水,他是非常感謝的,只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朝歌面前如此輕松自在而且任性,連聲謝謝也懶的給他。
雖然朝歌表情不悅,但是葉剪秋卻有種被包容的快感。
農場的頭幾天,朝歌并沒有讓他幹重活,只是讓他将所有的種子用手從上到下全部翻一遍,然後就可以休息。這樣的逍遙和輕松是他很少享受過的,當他奢侈的躺在樹林中的吊床上,晃蕩着一只腳無聊地哼“大王叫我來巡山”時,遠遠地看到朝歌端着飯菜給他送過來,葉剪秋驚的立刻翻身坐起!
如果不是朝歌親自将一盆熱乎乎的飯端在他面前,就連他葉剪秋自己都快忘了,其實,他完全可以過上這種望風聽月,閑花弄草的生活……這種認知讓他委屈的眼睛發酸。
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就一直在忙碌。每天一睜眼,就是做飯,幹活,掙錢……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他做飯!
這簡直是……讓人回味久久。
雖然朝歌做的飯不怎麽樣,每頓都是千篇一律的炖肉配大鍋盔,但是這已經足夠讓某些人感動了,感動的讓他想起了還有幾件衣服沒有洗……
其實朝歌也很心塞。一個看起來溫柔的像小貓,安靜的似兔子的人,其實是個會咬人的小老虎,也會生氣發火呲牙亮爪子!這樣的葉剪秋恐怕誰都沒有見過!只有他朝歌一個人見識到這個真實版的葉剪秋,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初随林霭動,稍共夜涼分。窗迥侵燈冷,庭虛近水聞。
帳篷內,除了炭火的偶爾崩出火星的聲音外,就是隐約可聞細小如雨的滴嗒聲。
夜晚很安靜,炭火很溫暖,氣氛很融洽,夥伴很可愛……美好的想讓人交換一下秘密。
葉剪秋咳嗽了兩聲,定定心神,對朝歌道:“朝歌,我們好好談談吧?”
朝歌擡起他水霧般的鳳眼,皺起眉頭一聲冷哼,美好的畫面頓時毀了大半。
“你又想幹什麽?澡也洗了,飯也給你做了,連藥也給你找了……”
“朝歌,你誤會了,我們談談正事。”
看葉剪秋臉色凝重,朝歌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是什麽事?”
葉剪秋看着眼前的那盆炭火,心事重重地一字一頓地道:“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