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佬
川爺給病床上的寒知雯把脈,知妍緊盯着川爺,不錯過一絲表情,想從中窺視出二姐生的希望。
川爺行醫多年,最知患者家屬焦躁的心情,始終保持着面無表情,別說皺眉,就是一個異樣的眼神都沒有流露出。
不多時,川爺收回手,看了看一臉期待的知妍和卓愈,動了動嘴唇,似乎不知要從何說起地犯了難。
“從脈象上來看,這位患者...”
卓愈一直注意着知妍,從川爺把脈開始,她便肉眼可見地提着心,現在更是擔憂到極致。
他急忙打斷老中醫的慢條斯理,催促着。“哎喲我的親爺,您就別抻着了,趕快說結果。”
川爺爆脾氣上來,罵着。“小兔崽子催什麽催,中醫理論說了你們也聽不懂,就是對牛彈琴。”
知妍怯怯地問,她即想快些知道姐姐的病情,又怕姐姐被宣判沒有救治的必要。
“川爺,那...”
川爺正色地告之,“從明天起用針灸試試看。”
知妍提着的心終于放下,随之歡喜而來,姐姐還有救。
卓愈看她終于笑了,也跟着高興起來。
川爺秉承着行醫之人的謹慎态度,告之實情。“不過,你們別高興太早,患者畢竟昏睡了這麽久,有沒有療效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這番面上的官話,卓愈自動忽略不計,開起了老人家的玩笑。“川爺早說啊,幹嘛制造緊張氣氛,簡直是要吓死人嘛!”
川爺又開罵,“你這小崽子竟給我添亂,診所裏的患者要瞧,公司裏還有一堆人等着,現在又來個重患,就怕我享輕閑是不是?”
卓愈主打沒個正形,嘴上更是不着調。“川爺您老當益壯能者多勞,醫術高超不用在造福人間,難不成還要帶到那邊去啊。”
“臭小子還咒我死。”川爺聽這胡說八道惱火上頭,上去打他。
卓愈邊躲邊嘴賤地說,“看川爺腳步穩健,再活個百八十年不成問題。”
“當我是王八!活那麽久也生生讓你折騰死!”
卓愈在前面跑,川爺在後面追,很是搞笑的爺孫倆。
跟着來的還有川爺的老婆,看着他們倆個打鬧早已習慣。
“寒小姐放心,別看我家老頭子嘴上不饒人,背地裏也是上心的。”
“從昨晚接到卓少爺的電話,就罵罵咧咧地翻找醫書,看了大半宿吶。”
知妍是今早接到卓愈的電話,問她要不要讓川爺給姐姐醫治,西醫不靈光,試試中醫沒準有成效。
她沒想到,卓愈從昨晚就開始安排,心生出一股暖流。
知妍由衷地感謝,“謝謝您,給川爺添麻煩了。”
“不麻煩,老頭子常說醫者仁心。”
将川爺他們送上出租車,看着他們離開,希望卻留在了醫院門口。
知妍心中的暖流升起融融的暮霭,撲到他懷裏,感動地說。“謝謝你。”
這不其然的投懷送抱讓卓愈心之一顫,她軟軟的身體刺激着他荷爾蒙飙升,當聽到那格外生分的三個字,該死的荷爾蒙又呈斷崖式地跌入谷底。
卓愈故意呵氣在她耳邊,低聲中充滿挑逗。“謝我,就換成另外三個字。”
紅着臉的知妍看着那藍色的眼眸,流動着暧昧的神采,明白了他所說的是哪三個字,臉更紅了躲到他懷裏。
懷裏的她就像羞怯的紅蘋果,真想忍不住親親,軟香的身體像個糯糯的團子,好想吞下肚。
想入非非的卓愈,将她抱了又抱。
此刻晴空萬裏,漫長的冬天悄然過去,開始有了春意,一架飛機劃過,奔着機場跑道滑行。
卓彤站在接機區域,盯着不遠處的出機口,旁邊的肖擇像個工具人,擺設。
出口陸續有人出來,卓彤揚起手臂揮舞着。
肖擇看去,一個英國佬,資料上顯示是三十五歲,真人顯老。
他目測個子高那麽一點,臉白那麽一點,眼珠灰一點,其他也沒什麽出奇的。
英國佬見到卓彤,手拖着的行李箱也不管了,張開雙臂來了個擁抱禮,卓彤也沒拒絕。
“彤,你比視頻裏還要漂亮。”
“謝謝,查理你也很帥。”
兩人有說有笑,完全不似初見的陌生。
行李箱自動滑到肖擇身邊,他是真不想管,理智地伸腳将它擋住。這下好了,他不僅是工具人,還是拎行李小弟。
卓彤和英國佬坐到車後排,肖擇又喜提一重司機的身份。
“彤,你的城市真美,像明信片一樣!噢,抱歉,再美的風景也比不上你的萬分之一。”
肖擇擡眼看着後視鏡,英國佬的一句一個彤,聽的他如同鋼針刺到耳朵裏。
卓彤問,“查理,你是第一次來中國嗎?”
查理:“不是,前幾年出差去過一次上海,小籠包太美味,它也太調皮,弄髒了我昂貴的襯衫。”
卓彤:“你吃的是灌湯小籠包,沒人告訴你吃的時候要咬開一個小口,湯汁才不會亂濺麽。”
查理:“沒有,我們都是老外,不懂。”
卓彤為查理的大實話而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
肖擇笑點很高級,笑不出來。
當車子停在預訂好的餐廳,英國佬又是一頓誇贊,像皇宮一樣氣派之類。
肖擇走在他們後面,又換回工具人身份,附加冰塊臉。
氣派的包間三人落座,稍顯空曠,也帶着那麽點尬,僅針對肖擇而言。
他隔着一個位子在卓彤旁邊,而英國佬坐在卓彤的另一邊,遠近親疏一目了然。
臨時加的一道小籠包,查理這次很是謹慎,看着卓彤先吃,才學着她的樣子咬開個小口,裏面的湯汁緩緩流出來。
他驚呼,“彤,你太聰明了!”然後很是陶醉地享受美食。
服務生又上了幾道本地特色,其中有清蒸大蝦。
蝦頭顏色鮮亮,蝦身明亮,呈現自然的光澤,彎曲一圈擺盤優美,輕易吸引了查理的注意。
卓彤夾起一只大蝦,肖擇看過去,以為她要給英國佬夾菜,而後看她放進自己的碗中,嘴角翹起。
她三下兩下剝好出完整的蝦仁,給查理示範。
查理果然又表現出沒見過世面的死出。“中國功夫!神秘的東方力量!!”
卓彤将剝好的蝦仁,送到查理碗裏。
查理更是興奮到不行,拿着不太利落的筷子完全使不上勁,最後用手抓着遞到嘴裏,又是毫無底線的吹捧。
“這是我吃到最好吃的食物,三生有幸遇到彤的手藝!”
“過獎了查理,你愛吃這些都是你的。”卓彤又着手剝下一只大蝦。
一個扒瞎,一個剝蝦,一旁的肖擇,他手握着的筷子即将折斷。
難以下咽的飯局終于結束,将英國佬送到酒店後,回去的車上肖擇和卓彤沒說一句話。
就這樣沉默一路,幾次肖擇通過後視鏡看,她都是低着頭,不知是在看手機,還是困了。
到家門口卓彤率先下車,今天還真是累,要泡個熱水澡才行。
就在她走出沒兩步,被後面的肖擇叫住。
“卓...彤...”
他壓抑着整晚難耐的情緒,喉結滾動幾下,卻說出另一番狗屁不通的言論。
“公司現在才剛穩定,步子不宜邁得太大,搭建國外渠道還太早,先做好國內的項目才保險。”
這勸誡箴言讓卓彤的肩膀下沉,轉過身來看向他。
既然要談公事,那就公事公辦。
她以卓氏掌舵人的口吻,冷然開腔。“我就是要把卓氏做大做強,發揚光大,超越外公建立的卓一。”
卓彤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在她的認知中,野心從來就不是一個貶義詞。
擴展商業版圖,是她必須要完成的使命。
“我要把老爸那份臉面,風光,排場統統掙回來。”
卓彤最受不了,那些上流商圈閑人沒事幹,拿她爸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說什麽卓家女婿是敗卓家産業的真兇,毀了卓老爺子的基業。
卓老爺子辛苦一生,錯看了這個洋人女婿,陪了獨生女又丢了錢財。
肖擇如鲠在喉,他發不出一絲聲音,沒資格沒立場再說些什麽,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走遠,越走越遠...
午夜城市的燈光璀璨,映襯着高樓上的他目光格外空洞。
手中的簫幾次拿到嘴邊,卻吹不成調子,心亂如麻。
機場與他人的擁抱,親昵的稱呼,親自剝蝦給人,這些畫面一一在眼前輪轉,像鋒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劃傷他的心。
白天,他一次次地強迫自己清醒理智,跟她保持距離。
夜晚,卻又屢屢陷入回憶,敗給那顆放不下她的心。
浴缸升騰着霧氣,她好像聽到了那簫聲,悲悲戚戚地綿延一路,乘着風順着窗一個個音符飄蕩而來。
卓彤合着口哨,調子輕松愉悅,打定主意就是要跟某人唱反調。
她往手臂上打着羊脂皂,綿密的泡沫中有個調皮地升到半空,她對泡泡吹氣,飄了又飄。
霧氣缭繞,卻怎麽也擋不住那張将人玩弄于股掌的臉。
卓彤笑的心機,明天繼續...
黑貓逃逃似乎意識到危險,叫了一聲,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