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伴随着清脆的鳥鳴透過遮紗小窗,溫柔地照在榻榻米上睡得正香的人時,被窩裏的人伸出一條光潔的腿壓在軟軟的碎花棉被上,翻個身又去睡了。
調皮的陽光又漸漸的移到了他的臉上,在金色光線照耀下,這張臉顯得那麽晶瑩,已經變長的睫毛不停抖動,終于……
“太陽又曬屁股了!”
葉剪秋嘟囔着揉揉眼睛坐了起來,身上的白色睡袍因為睡得不老實使得領口大開,露出圓潤的肩膀和精致的鎖骨。他皺眉閉眼,熟練地從枕邊摸起一根發帶将頭發紮了起來。
真為那些長發女生發愁,洗個頭最少得三四遍水,洗發膏也得費上一大把!
他打個呵欠懶洋洋的起身,拿起一條毛巾搭在肩膀上,端起盛着洗漱用具的小盆迷迷糊糊的朝帳篷外走去。
昨天晚上又差不多熬了一夜。
帳篷內的燭火一直未熄,他和朝歌商量将來農場發展的事。如何開棉麻成衣坊,如何開糧油店,還有生鮮果蔬鋪子,牲畜的屠宰,倉庫管理,運輸方式,人工的使用……
頭昏腦脹!一團亂麻!
由于兩個人都沒有經手過這麽大的農場,也是第一次做這麽大的買賣,兩個膽大的年輕人面臨着自主創業的興奮。既熱血沸騰,又謹慎小心,他們不停的讨論、争論、甚至紅着眼睛大吵、拍着桌子大吼,方案毀了一個又一個。
但是有一點他們心照不宣,他們其實并不專業,一個是武槍弄棒的小軍士,一個是種菜澆園的小農民,根本不是經營管理的專業人才,這裏需要一個精明而有豐富經驗的人才來幫忙。但是兩個人心有靈犀的絕口不提此事,因為這個農場被他們傾注了太多心血,哪怕他們做的差一些,哪怕推倒重來,也不想拱手于人!
金色的陽光透過樹梢射在大地上,鳥兒啾啾歡唱個不停,好像在嘲笑這個起的最晚的懶家夥。
空氣清新,涼風陣陣,葉片沙沙,樹林裏仍有殘留的薄霧圍繞。葉剪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頭腦清醒了很多。由于綠色植物的增加,空氣裏的氧離子含量特別高,而且溫度也很适宜,長長的呼吸後,肺腑內的濁氣仿佛被洗滌得一幹二淨。
葉剪秋居住的帳篷後面的那片小樹林仍保持原樣,沒有動一草一木。因為這裏面的樹木很多很雜,還有很多野生的果樹。野棗,柿子,野桃已經稀稀拉拉挂了果,保持了原始的風味。
林子地面上的土包起伏不定,落葉枯枝厚厚一層,陽光不容易照進來,少有的陰涼清爽,他的吊床仍在老老實實挂在那裏。葉剪秋最喜歡在這裏休息或是散步,運氣好的時候,樹林裏竟然還能撿到蘑菇。
葉剪秋笑稱這片樹林為“自然保護區”,不僅僅是因為樹林裏的鳥兒衆多,因為他看到了幾只少見的小松鼠!
農場的工作人員起居用的帳篷形成一圈,全部圍着這個自然而生的樹林而建,葉剪秋的帳篷是進入農場的第一座,不僅臨路,而且離農場的大門最近。
農場的這條路可以并排跑三輛馬車,是往來的必經之路。推開他帳篷的門,坐帳內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人來人往,相當于傳達室的功能。
路的對面就是一望無際的農田,珍愛土地的葉剪秋對這條田間“公路”也沒有放棄改造,路的兩側也都種上了棗樹。
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栽上就賣錢。棗樹上現在已經挂了紅瑪瑙一樣的果實,紅彤彤的幾乎看不到枝葉,馬上就要落杆了,到時候有的是時間拿棍子來敲!那場景肯定像過節一樣熱鬧!
棗樹下面的溝溝壑壑他也沒有放過,全都種上了芝麻,比巴掌還大的嫩綠芝麻葉子随手就能抓一大把,鮮嫩的葉子做成炝鍋面或是涼拌也很美味。還有那取之不盡的紅薯葉,和芝麻葉有同樣的作用,都可以當成青菜食用。
整個青陽鎮,只有這個農場是最不缺糧食的,不管是樹頂生的,地上長的,土裏藏的,到處都是可食用的作物。更別提那牲畜區成群的牛羊,果樹林裏到處亂跑的大白鵝,旱鴨子,還有真正的飛雞,走路時一不小心,就能碰到一窩窩蛋!
囚犯們工作很忙,全年無休,不僅經常加班,還沒有工錢。但是生活條件還是很不錯的,頓頓離不開肉菜蛋,白馍頭,還可以游泳和洗澡,那當初挖好的三個大坑旁邊又被朝歌一口氣又連挖了四號坑,五號坑……一直挖到八號坑!每天收工後,人們就像下餃子似的跳下去玩,歡笑打鬧的聲音能傳的很遠。
葉剪秋有時候都快忘了這些囚犯的真實身份。
他并沒有打聽這些囚犯到底是因為什麽案子進來的,心裏雖好奇但不追問。
陰暗的東西他不想了解,他想一直保持陽光的心态。若這些囚犯在這裏好好改造,那麽他和朝歌并不追究。事實證明,這些人還是很聽話的,無論朝歌在不在農場,這些人并沒有想逃跑或是閑生事端,這倒是讓他松了口氣。
如果農場一直存在,那這些囚犯也會一直依附着農場存在,一直到他們生命的盡頭。這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種大赦了吧——死刑變無期。
葉剪秋沒有急着先去洗漱,而是踏着軟軟的沙地走到路對面,撕開幾穗粗壯的玉米外皮查看,不由得點點頭。
沒有禿尖,籽細灌漿飽滿,一掐一股奶白色的汁液湧出,清香的甜味撲鼻而來,這種玉米澱粉含量和糖份含量很高,可以直接食用,如果煮熟,更加甜糯可口。
這一排排整齊的玉米植株幾乎有三米多高,稭杆粗如甘蔗,葉片長如綠劍,紫紅色的霸王根如同大爪子緊緊抓牢土地,抗風抗倒伏效果非常好。
這種獨特的玉米品種他從來沒有見過,棒穗大如半米長的炮彈,長長的玉米須子如同許大夫金黃色的胡子,籽粒大如馬牙,偶爾還夾雜着幾粒紅色,黑色或是紫色的籽粒,沒有成熟的玉米粒透明飽滿如同純色寶石,可以清楚的看到裏面的水分。
他已經下令将這些顏色鮮豔的種子成熟後單獨挑出來,将來培育成彩色玉米。顏色較重的玉米具有極高的酚化合物和花青素,營養極高,他已經給将來的新品種起了個名字“黑珍珠一號”。
他又來到遠處的花生地。
沙地土壤是最适合種植花生的,不僅耐旱透氣,而且根部下針期和果實膨大期比粘土地更加容易,産量高,蟲害少,而且極易出土,用手提起來一墩成熟的花生株,用力抖一抖,頓時葉果分明,幹淨無沙。
此時的花生由于正處在結莢飽果期,綠色的葉片裏夾雜着朵朵黃色的小花,沙層下的果實挨挨擠擠露出了地面。他随手摘了幾顆,淺麻色的果殼非常幹淨,每粒果莢都非常均勻含有二粒果,剝開外殼,裏面的花生圓溜溜呈淺粉色,淡甜清脆,如同新鮮的蓮子。
放眼望去,遠處是白花花全部的已經吐了長絮的棉花,朵朵白色的棉花彙集在一起如同雲層般的海洋,雖然豐收在望,但是勞力卻很少,所以農場的人一天也不能閑,寅時就打着火把早早上工了。
一群人正在太陽底下彎腰摘棉花,只見他們頭上都戴着大草帽,臉上遮着面巾,身上穿着一個特制的帶有大兜的工作服,摘滿了棉花就回到地頭放在一個大袋子裏,然後再回去重新摘。
看到勞作的人群中有一個顯得特別高胖的身影,葉剪秋不由得笑了,這個曹五倒是挺勤快,從來都不睡懶覺,每天從集市上收完攤頭費就親自趕着馬車來農場報道,一幹就是一天,到了晚上才回去。
本來朝歌是不滿意曹五來這裏的,但是看他一個頂三個壯勞力,而且人又老實聽話,最重要的是他嘴巴嚴,而且不要任何回報白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只是這曹五腦子太笨,只知道悶頭幹活,沒有膽量去馬場那邊找朝歌,直到現在,他連話也沒有和朝歌說上一句,連葉剪秋都暗暗替他着急。
洗漱的水池邊已經空無一人,沙地上只留有一些雜亂的腳印。
葉剪秋低下頭,開始刷牙洗臉,洗漱完畢後,将頭發簪好,拿起半片蘆荟往臉上随便抹了抹,然後就搭着毛巾,端着小臉盆兒,哼着歌兒踩着人字小夾板托鞋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可惜這裏沒有鏡子,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樣,雖然有水的倒影,但還看的還不是很細致,唯一讓他欣慰的是,皮膚似乎白嫩了許多,終于不像個黑炭似的讓他自己都嫌棄。
希望的田野等着他們傾灑青春和熱血,他現在渾身有說不出的幹勁,對未來充滿期待。而且朋友也多,日子過的充實而又快樂,唯一美中不足是,愛人不在身邊……
葉剪秋推開帳門,發現朝歌已經坐在辦公室的桌案前等他了,正低着頭用心地揪桌上那盆富貴竹。
這間大帳篷被葉剪秋分成了三室兩廳,均用淡青色的大幔帳隔開,大客廳就是他的辦公室,書房兼娛樂室,晚上群體活動大多都是在他這裏打牌。
由于昨晚兩個人沒有休息好,朝歌漂亮的眼角有些微紅。
見他進門後,朝歌就停下了那只“騷擾”富貴竹的手,敲了敲桌子道:“那些家禽得入窩,雞棚得抓緊蓋。”
朝歌這個人從不廢話,連個早上好都沒有。
“雞不是會飛到樹上麽?”
葉剪秋也習慣了這種對話方式,抱着小臉盆坐了下來。
“這裏馬上就要進入秋冬季,雖然白天仍然酷熱,但晚上卻變得更加寒冷。一天之中歷盡寒暑。若晚上雞鴨不進窩,會被生生凍死。”
朝歌是了解這裏的氣候的,進入八月份後,溫差會加劇。這裏的空氣會更加幹燥,白天烈日當空,到了晚上卻氣溫驟降,若是放盆水在院子裏,會結成厚厚的冰,但是到了中午又會迅速溶化掉。
所以在青陽當地也有種說法——一年有四季,不能離冬裝。
葉剪秋想了想,拿起桌上的圖紙看了看。
這些家禽是準備散養在果樹林裏的,不僅除蟲吃雜草,糞便還可以給果樹當肥料。家禽每天就林子裏覓食,晚上鵝和鴨子會找草堆卧着,雞就呆在樹枝上休息,和鳥兒有差不多的習性。收蛋麽,去樹林裏撿就可以了,就像撿蘑菇一樣。
本來葉剪秋覺得這養家禽是最省事兒的,幾乎不用什麽飼料,只放點水就可以了,沒想到秋冬季還得進窩。
他撓頭:“那怎麽辦?不僅得蓋雞窩,看來還得注意保暖。”
“沒錯。”
“老王頭能行麽?”
“外人不能進來。”
“那怎麽辦?”
“我們來蓋。”
“不行,我們人太少,地裏的活太多,再均出人手來蓋雞窩,怕是影響秋收。”
兩個人趴在桌上談論了很久,終于出一個方案。現在農田雖然比普通的莊稼成熟的早一些,但并不顯得特別。但是果樹林卻是個大難題,因為那裏種植的全是當地罕見的果樹。
離雞棚原址位置最近的,種植的全是香蕉和糖棕,這可是連朝歌都沒有聽說過的果樹,當他看到一圈圈綠色如月芽狀的香蕉,大如腦袋的紫黑色糖棕吓了一跳,他無言的撫摸了很久,也呆在樹下看了很久。
最後他們決定,對那些奇特的果樹加強掩護,多用一些大網子層層遮擋起來,估計沒有什麽問題。這種罕見的果樹當地的農民一無所知,即使萬一他們發現了挂果的怪樹,估計也只是好奇但也猜出不緣由。
壘雞棚其實很簡單,用些石板疊加起來,鋪上厚厚的稭草就可以,最多十天就能完成。
商量完這件雞窩大事後,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朝歌放松地往下褪了褪,懶懶地靠在鋪着厚毯子的圈椅背上,自然而然地将兩條長腿跷到桌案,雙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大拇指來回轉圈,——這個圈椅太舒服,一坐上去就想睡覺。
看着抖動着腳想眯眼睡覺的朝歌,葉剪秋不禁偷偷直樂,大炮打蚊子呀,大炮打蚊子!一身絕高的功夫沒有仗劍走天涯,去看大千世界的繁華,卻“淪落”成了鄉野村夫,天天放馬操心壘雞窩……
“笑什麽?”
朝歌不耐煩的皺眉。
“沒什麽,呵呵……”
“沒什麽還笑!”
“呵呵 ,真沒什麽……”
“葉剪秋!”
“到!”
“閉嘴!”
“是!呵呵……”
朝歌頭疼。他現在是震不住葉剪秋了,他越是發脾氣對方越是開心。
“葉剪秋,以後你不能睡在地上了。”
“為什麽?”
朝歌騰地收腿坐直,“啪”的一拍桌子,鼻孔噴氣:“剛才不是說了麽,以後晚上會變冷!雞都會凍死,你不會死麽?”
葉剪秋不滿:“關心別人就不能換個說話方式麽?”老是這麽直通通的心髒受不了。
“怎麽換?”
“小秋啊,天要變涼了,你不能睡在地上了,要小心風寒……”
朝歌漲紅着臉扭過頭:“惡心!”
葉剪秋“噗”的一聲笑了,朝歌越生氣雙眼越水靈,俏臉還粉豔豔的,他小時候肯定像個系紅肚兜的人參娃娃,真是有趣。
“朝歌呀,你也要小心受涼,不要仗着年輕火力旺,老是不穿衣服,有傷風化……”
“啰嗦!”
等他耍夠了朝歌後道:“你先坐,我去換件衣服。”
“晚上多生幾盆炭火!”
朝歌沖他背影喊。帳篷根本沒有厚磚牆抗寒,不生炭火這家夥肯定會凍死!
也不知道誰更啰嗦!葉剪秋伸手打個響指表示收到,哼着歌來到了帳幔後的卧室。
透過帳幔,仍能清楚的看出裏面的人影,利索的将睡袍解開扔到一邊,線條流暢的細腰窄臀,低頭穿那衣,彎衣穿長褲……
朝歌默默地扭過臉,咬牙道:“葉剪秋,農場招賊了!”
“什麽?!”
葉剪秋提褲子從帳幔後面匆匆跑了出來,一臉的驚惶失措。
“怎麽可能?”
朝歌說凡是黑鷹出沒的地方,方圓百裏兇獸都退避三舍。如果是人,那更不可能了,黑鷹兇獸都能震懾,那人豈不是更不在話下?而且若是常人,怎麽過得了流沙河,裏面都是吃人的黑虎魚呀!
朝歌見他難以置信,肯定地道:“的确是神偷幹的,不過只是偷了一些果子和玉米。牲畜欄那邊沒有下手,一頭牲畜也沒有少。”
葉剪秋是聽說過神偷傳聞的,據說會隐身,看起來也是異能人士之一,但是對方只偷青陽大戶,這農場怎麽也把神偷也招來了?
朝歌仍氣憤地道:“偷就偷了,可氣的是,竟然連吃帶拿,有些果子只咬一口就丢了,地上一片狼藉!太浪費了,可恥可恨!”
“是猴子幹的吧?聽說這裏有鬼面猴。”
“不可能!不管是什麽猴,黑鷹都不可能失手!”
“那怎麽辦?”
“不知道。”
葉剪秋愁眉苦臉,如果黑鷹也看不住,那農場就成了人家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起那些被糟蹋過的水果就心疼,萬一人家玩膩了切水果的游戲,想殺個人玩玩怎麽辦?
而且這事不能報官,連楊捕頭也無可奈何。
朝歌發現有陌生人入侵時,第一時間就喚出了黑鷹,但黑鷹的表現很奇怪,只是磳着他手溫柔安撫,好像在說沒事沒事,只是個玩笑。難道這神偷和黑鷹交上了朋友?這也太奇怪了,黑鷹的脾氣并不好……
看着葉剪秋愁眉不展的小臉,朝歌心裏暗爽,讓他害怕去吧!誰讓他不停的笑笑笑!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