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宜在知道自己将會死去的幾天裏,徹底變了模樣不再大喊大叫,不再三番四次撞擊瓶壁試圖逃跑只安安靜靜待在瓶底一句話也不說一口東西也沒吃甚至連一滴水都沒有向獵龍人讨過。
獵龍人看着平靜無聲的捉妖瓶很是不習慣。相處了幾日他對宣宜算得上了解,知道她不是這麽安生本分的人。
想必是在想辦法逃出來。
獵龍人本想和她耗着結果自己竟沒忍住最後開口問,“小妖怪怎麽這兩天如此安靜?”
宣宜坐在角落将頭埋進膝蓋繼續一個人沉默,似是完全沒有聽到聲音。
獵龍人問了兩遍,不見宣宜回答拿起瓶子晃了晃。
宣宜被強烈的震動晃得七葷八素,東倒西歪,根本無法站穩,忙趴在瓶底,穩住自己的身體。她沒料到獵龍人如此無聊,故意讓她跌倒,遂大聲叫罵,“喂,你神經病啊?”
獵龍人這才停下動作,笑着說,“呦,原來沒事啊,還以為你死掉了。”
宣宜恨恨的跺了一腳,走回原來的位置坐下,氣呼呼道,“放心吧,你死我都死不了。不僅是你,我還要看着你師兄死,然後在你們的屍體上,狠狠踩上兩腳,最後把你們丢到北荒去,喂餓了百年的神獸。”
獵龍人不與她計較這些罵人的話,含着笑,随手揪下一枝枯枝噙在嘴裏,“你老老實實待着,不要妄想逃掉,進了捉妖瓶的妖怪,還沒有能全身而退的,除非捉妖瓶摔破。”
宣宜轉着眼珠子想了許久,改掉暴戾的語氣,可憐巴巴的殷切道,“我說,反正你師兄現在也不在,要不,你放我出去吧,我發誓,絕對不會逃跑。我會安安心心待在你身邊,給你做丫鬟也行,當牛做馬伺候你的。”
獵龍人不予置評,閉上了眼睛。
宣宜繼續道,“這裏又黑又濕,還特別冷,我都快悶死了,你能不能發發善心啊。”
獵龍人聽着宣宜的牢騷,無聊的心情突然很暢快,和這個小妖怪相處的幾天,讓他十分開心。
他和師兄從小被師父領養,一直在與世隔絕的深山中修煉,相依為命。
他們沒有名字,沒有過去,唯獨知道未來。
師父說過,他們活着,就是為了除妖捉龍,除此以外,什麽都可以舍棄。
獵龍人的童年十分苦悶,他不似師兄那般沉默寡言,安靜本分。他生性活潑,天生喜愛奔走,向往着名山大川。
可師父明亮禁止,絕對不能出深谷半步,否則斷絕師徒關系。
他看的出來,師父心裏有傷口。
在師父的無數次懲罰和教導中,獵龍人壓迫着自己的天性。漸漸收斂住對外界向往的心情,潛心修煉。
如今,師父離世,他終于能夠離開那片山林,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若仔細算起來,宣宜也是女人,那她就是他出谷以來,接觸時間最長的異性。
宣宜和獵龍人有些地方很像,看起來貪生怕死,實則無所畏懼。看起來瘋瘋癫癫,實則心有丘壑。
總之,她骨子裏的不羁,強烈的吸引着獵龍人。
可他忘不掉師父說過的話,妖怪都是會害人的,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扮豬吃老虎,迷惑人心。
獵龍人并不準備放過宣宜,卻也不想傷她。
他說會殺了宣宜的那些話,也是在逗趣。
捉妖士将捉妖瓶交給他的目的,并不是他口中描述的那樣。捉妖士只是不想讓宣宜身上的妖氣,影響自己尋妖的靈敏度。
獵龍人還未回答宣宜的問話,便突然斂了笑容,随即把捉妖瓶別回腰間,拔出劍,環顧四周。
空氣中,突然飄來濃重的鹹腥之氣,伴着海水的味道。
這氣味,獵龍人從小便熟悉。他在師父傳教時聞過很多次,從記事起便每日聞起。但自從離開師門後,便再也沒有接觸過。
這是他離開深山後第一次聞到熟悉的味道,十分驚訝。
獵龍人很确信,周圍絕對有龍出沒,而且法力不低。因為龍氣的味道既新鮮又不是十分濃烈,想來修為不低。
他突然有些緊張,倒不是因為害怕對手,只只是因為沒有實戰過,并不曉得自己的法術到底有多高,怕自己第一次就失敗,對不起已逝的師父。
他整理了片刻心情,最終還是毅然決然迎頭而上,朝龍氣傳來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