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以如今在藏妖界,那可基本就是家喻戶曉的存在。你身為藏妖界的妖,可以不知道外面如今最紅的明星是誰,卻不能不知道,藏妖界最大的人是誰。
不是妖王,而是妖王的小崽子兼小祖宗。
原本衆妖對珈以的态度,大抵就是排除對人類的惡感,盡量寬和友好罷了,可自從斯璘為藏妖界做的種種被證實出來,成為名正言順的藏妖界之主,又被人撞見他任由珈以趴在他膝上各種撒潑打滾還好言相哄後,這位置就這麽定了。
對妖王,那自然是要敬重着的,可對小祖宗,那得哄着。
沒瞧見人家妖王就是這麽親力親為的!當人家是偶像,就得多學着點!
各家的小崽子都被家長拎着耳朵念叨了許久,一肚子苦水,只能等着珈以來的時候才朝她吐一吐,可珈以聽完後的反應,完全就是随機的。
她有可能會好言相哄,但很偶爾的,也會得意得叉腰大笑。
好在她長的那張臉蛋實在可愛,小夥伴們又知曉她的習性,想着自己有爹有媽,而她卻只有妖王一個,也很願意讓她偶爾這麽得意一次,都是故意表示被氣得很不開心,撒腿就跑,等着珈以回過頭來哄他們。
她那裏可是有很多妖王收藏起來的寶貝呢!
小小年紀,被珈以帶成了戲精的小夥伴們渾身都是戲。
這一次他們也戲瘾發作,在珈以得意完後就裝作很不開心地跑走了,而留在原地的珈以,握拳跺腳“哼”了聲,然後才從某個動靜裏,發現了藏着的人。
湘竹這三年,在藏妖界受到的待遇絕不算好。
但看在她畢竟是同類的份上,那些心大得沒邊的妖,也絕不會如何欺負她,不至于讓她變成如今這幅瘦骨嶙峋,風吹就倒的模樣。
珈以演這麽場戲就是為了等這麽個觀衆,因而湘竹含淚與她訴說血淚史時,珈以還很是配合地陪着她掉了幾滴眼淚,直到她伸手要扣住了自己的脖子,才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朝外面大喊了聲,“救命!”
跑開的小妖怪們發現珈以還沒跟上來,又成群折了回來,正好聽見呼救。
而轉頭看見了他們的湘竹根本來不及再對他們出手,她握着珈以,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細竹枝已抵住了珈以的大動脈,帶她出了藏妖界。
進了藏妖界的妖,原是沒有自由進出藏妖界的能力的,都要去烏骓那拿了特制的令牌才可以,但湘竹觀察了許久,終于發現,除了令牌,除了斯璘,還有一個常年被斯璘帶在旁邊的小姑娘,也可以随意出入。
她甚至,可以帶着任何人或妖,随意出入藏妖界與小洋樓。
一個計劃漸漸在湘竹心中成型。
她那戀人體質特殊,許是一時半會救不回命來,可放在外面她又不放心,不如先試幾個,再用這小姑娘,将她二人帶回去,藏在藏妖界中。倒是就是她在人界的事被抖了出來,她的戀人已在藏妖界,斯璘也脫不開關系,定要保住她二人。
她等了許久,才等到珈以落單的時機,卻不想,暴露得這麽快。
心中計劃被打斷,湘竹竟是在瞬間下了殺心,離開小洋樓躲到一處陋巷後,手裏的竹枝就朝着她猛刺而去。
而珈以比她更快,小小人兒爆發出巨大力道,劈手奪了她的本命法器,反手一刺逼得她松了手,擡腳就踹在了她的膝蓋上。
兩廂重創,湘竹反應過來時,已在七彎八拐的巷子裏失了珈以的蹤跡。
怕斯璘追得太快,湘竹半點不敢耽擱,狠狠咒罵了幾聲,匿跡而去。
但其實珈以并沒有跑太遠,湘竹跑的方向,落腳的巷子,正好離她原本想要來的目的地不遠,珈以跑了一小會兒,就找到了一個正在翻找垃圾箱的小男孩。
她沒有可以壓低腳步聲,跑進巷子時,自然就驚動了小男孩,他“刷”地轉過身,将握在手裏的小半個面包警惕地藏在身後,看着巷子口的珈以。
完全不是會出現在這種巷子裏的人。
珈以穿了一身略帶漢唐風格的紗裙,腳上穿的也是荷花姐親手做的繡鞋,頭上那精致的發帶上,細碎卻閃耀的小鑽石,已足夠買下這裏的一幢房子。
而她只是在巷子口停頓了下,就快步跑進來,拉着小男孩的衣角,躲到了他身後,“哥哥,快點救救我,有壞人在抓我!”
小男孩目光一凜,伸手就将她推開。
他比她還要瘦弱,遇見壞人,也不過是多一具屍體罷了。
差點被推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的珈以後退兩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這是後來那個被稱頌的,繼她爹言訓之後最傑出的降妖天才白錫對吧?連五官都只是後世的縮小版啊,怎麽性格是這麽冷漠無情的版本啊?!
她千方百計,甚至還不惜那自己當誘餌出來找他,就是為了趁着他落魄無助時将人拉到自己的陣營裏,若是日後那深淵的大妖王真的破封印而出,至少他們這邊拼命一擊的力量會更強些,免得又被人反殺。
可誰知道,白錫居然是這樣的白錫。
珈以深深反思了下,覺得自己和直腸子妖怪們待久了,都快忘了人的無情了。
就在她一臉懵地站在原地時,忽然身側一輕,她腳下多了團黑霧,将她被污水弄髒的繡鞋解救出來,珈以晃了下正要站穩,就被人輕輕抱住了。
“嗚~”珈以一秒鐘入戲,轉身抱住斯璘的脖子,“大王,珈珈快吓死了!”
斯璘抱着她,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他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才是差點被吓死的那個。
藏妖界之上是小洋樓,而小洋樓有陣法,妖自來便易進難出,斯璘今天雖放了珈以去藏妖界玩耍,自己确是在小洋樓裏備課的,忽然感覺到陣法被動時已有不好預感,下一瞬烏骓就出現在他面前,說珈以被湘竹挾持了。
他能一路趕來,是因着珈以身上還有他留下的印記。
不然,他怕是會張皇失措,完全失了分寸。
珈以抱了他一瞬,就感覺到了他不可抑制的恐懼,頓了頓,她把眼睛裏的淚珠子擠掉,反手去安慰斯璘去了,“我還好好的呢,大王不怕啊。”
她想到了最方便引開斯璘注意力的方式,讓他去看呆站在一旁,不知是不是被吓住了的白錫,“是這個小哥哥救了我,大王,我們把他也帶回家養,好不好?”
懷裏抱着的重量,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斯璘好歹是回過神來,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垃圾桶邊的男孩。
男孩察覺出他的打量,瞬間繃緊了身子。
他敏銳得像是一只貓,而且……剛才定時看出了他的異常。
這孩子,不帶回去養,怕是也有麻煩。
斯璘正衡量,就聽見耳邊珈以嘟囔了句,“我也想要個哥哥。”
瞬間,斯璘想到的竟不是譚洌,而是,“你想要同類?”
也是怪譚洌,之前不知為何,數次頂着他的黑臉說珈以應當多于同類相處,她這個年紀,同齡人都還是無憂無慮的,她……有些心思過重了。
不說斯璘這活了千年的妖,便是在政界起伏過來的譚洌,都看出來珈以做的許多事,都是在為斯璘鋪路謀劃,她似是怕他出了什麽意外。
第一次聽譚洌這麽開誠布公地說出口,斯璘第一感覺,竟不是心疼,而是,欣喜。小崽子為他做的越多,越證明,他在她心中有多重要。
所以在譚洌提出要讓她與同類相處時,他有底氣開口拒絕。
可珈以這一句,卻讓他剛失而複得的心忽然慌亂了。
“什麽是同類?”珈以看着斯璘的眼睛反問了一句,嘴巴撅起,似乎是對斯璘這種推三阻四的拒絕很不滿,“阿喜她們都有哥哥,還能帶她們玩,為什麽我就沒有這樣的哥哥?”
她小眉頭皺着,眼睛裏滿是控訴,“大王說過,她們有的,我都能有!”
斯璘的确說過這樣的話,可那是因為,珈以看他們有父母慶生,他怕她想起自己的爸媽又要傷心哭泣,才說來哄她的話。
卻沒想,小崽子記憶力這麽好,在這兒等着他。
斯璘哄歸哄,卻也沒打算不答應她,只說了句,“這麽霸道。”
一句該是斥責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只剩寵溺和縱容了。
珈以自然打蛇上棍,“我有大王啊!”
斯璘雖很不想被她用一句話就哄好,可他到底已經愉悅地眯了眼睛,伸手捏了下珈以的臉,算是默認了她的話。
珈以“嘻嘻”笑了兩聲,轉頭又惦記起沒完的事,“大王,我們帶上小哥哥,去把湘竹抓回來吧!”
她把一直藏着的那根碧綠剔透的竹枝拿了出來,和斯璘比劃,“她剛才一直拿着這個抵着我的脖子,我脖子好疼的。”
嫩白嫩白的脖子上,果然有個紅點。
斯璘方才剛剛晴空萬裏的心情,瞬間就這麽再次陰雲密布了。
他一言不發沖出了巷子,臨到頭,被懷裏緊緊抱着的珈以拽了一下,才想起了忘了什麽東西,手一擡,黑霧卷過去纏住白錫的腰,将他放風筝似的拉了過來。
被放風筝的白錫和被抱在懷裏的珈以對視了一眼。
後者看了他三秒鐘,做了個鬼臉。
白錫,“……”
作者有話要說:
大妖怪:你剛才為什麽朝他做鬼臉?
珈以:?
大妖怪:你朝他做鬼臉,你都沒有朝我做過鬼臉!
珈以:……
大妖怪:不行,我要拿鬼臉去吓那混蛋小子,讓他想起鬼臉就害怕!
珈以:……
白錫:聽說,你帶我回來是想拉我站隊的,就這個态度拉人,exm?
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