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房屋不算大,大體可以分為三個區域,日常生活區,卧房,以及畫室。
正如孟啓書所想,屋內的環境的确很雜亂,他跟着寧眠終往畫室的方向去,一路上不知要踢到多少雜七雜八的小物件。
有時候是一支畫筆,有時候是一管顏料,更離譜的是,還有些畫完的沒畫完的畫亂糟糟地鋪在地上,看着就讓人心頭一顫。
但令孟啓書心髒遭受致命一擊的,顯然是畫室內部那牆壁上的東西。
跟《月亮與六便士》中描繪的差不多,色彩豔麗大膽的線條鋪滿每一面牆壁,蔓延着往屋頂而去。
由于火焰能照到的範圍實在太小,孟啓書并不能完整地看到整幅畫作的全貌,只能近距離查看這副龐大的作品的一小部分。
“窗戶是封死的,打不開。”寧眠終從門口摸到窗邊,本想将窗戶打開透個光,卻發現窗戶不知被誰牢牢地釘死了。
孟啓書聞言放棄了研究到一半的壁畫,幾步來到寧眠終身邊,他的手撐在緊緊閉合的窗戶上,用力推了推,那窗戶果真一動不動。
“這種環境下,奧密蘭德真的畫的出畫嗎?”孟啓書收回手,借着卡牌上火焰的光芒環視着這方小小的空間。
漆黑、封閉、雜亂無章,不點燈的情況下,跟蒙了眼畫畫有什麽區別?
“奧密蘭德畫不畫得出畫不重要,”寧眠終道,語氣裏帶着點凝重,“重要的是,玩家要怎麽在完全黑暗的情況下畫出一副合格的作品。”
小鎮沒有電燈,難不成每次進來,都要帶着火進來?
可這間畫室裏全是易燃的物品,更何況在副本信息中,這座房屋是被火燒沒的。
很難說火焰這個東西,究竟是不是觸發死亡契機的條件之一。
在信息有限的情況下,玩家們能得到的結論似乎少的可憐。
兩人在畫室裏掃蕩了一圈,沒再發現其他有價值的線索,于是便商量着先離開,等參悟了那勞什子“月亮與六便士”的意思,再來完成最後的繪畫任務。
不過畫室沒有多餘的可以拿來繪畫的畫布,這點是讓孟啓書沒想到的,他本來還想着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小試一把。
得,條件不允許,沒這個機會了。
離開520號房屋的時候,玩家已經不剩多少了。
跟還停留在房屋周圍忙着觀察情況的牧衡和溫時打過招呼後,兩人便往山下走去。
現在估摸着是淩晨一點的模樣,從山坡半山腰往下看,整個小鎮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像頭蟄伏在暗處的怪物,無端給人一種心頭發麻的感覺。
但總歸是有點副本該有的恐怖氛圍了。
孟啓書單手揣兜在黑暗中摸索着往下走,視線在不遠處的小鎮房屋上掃上一個來回,收回視線沖身後的寧眠終道:“你有沒有發現,晚上的小鎮跟白天相比,似乎有了點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但具體是什麽地方不一樣,他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
幽靜感,壓抑感,封閉感……
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沒有光的原因嗎?
“或許,是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寧眠終低緩的聲音響起,無端給人心頭一安的感覺,“晚上的小鎮,似乎更符合副本信息裏的某個條件。”
“與世隔絕。”
沒有船只往來,沒有貿易繁榮,也……沒有生機。
晚間沒有風,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悶出一股令人生厭的潮熱氣味。
孟啓書擡手捂一下口鼻,皺着眉繼續往前走,腦子裏分析着寧眠終剛才那句話裏所包含的信息。
系統既然百分百确定副本信息是正确的,那麽“與世隔絕”這個詞一定有它所對應的地方。
夜色籠罩下的小鎮……與世隔絕……
會有一定的聯系嗎?
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麽,于是空氣裏便再次陷入某種靜默的氛圍,只剩下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依舊往小鎮趕。
但等兩人剛要踏入小鎮時,不遠處的房屋突地冒起一陣火光,繼而是一陣吃痛的低吼。
孟啓書幾乎是瞬間停住了腳步,擡眼往那邊掃去。
只見一個被火焰包裹的人形從某處房屋的二樓摔下來,邊喊叫着邊在地上打滾,方圓幾裏的範圍內都回蕩着他凄厲的慘叫。
那火焰似乎奇怪得很,只圍着人燃燒,對于那人接觸過的木制房屋卻是愛答不理,一點都沒有燒起來的興趣。
孟啓書呼吸一緊,正要擡腳往那邊趕,就見那團火光後緩緩地走出一道人影。
衣服破破爛爛,氣質吊兒郎當,從火光映照的下半身往上看去,正是奧密蘭德那張欠揍的臉。
“你們從520號房屋下來了?”奧密蘭德把玩着手裏的火折子,沖孟啓書兩人所在的方向笑上一笑,絲毫沒有做錯事被抓包的慌張,“好巧,我也剛幹完一件大事。”
“你所說的一件大事,就是殺人放火?”孟啓書的眼神從奧密蘭德身上離開再轉到地上那人的時候,那人已經徹底沒了動靜,似乎是沒了呼吸。
他皺一皺眉頭,對奧密蘭德的所作所為似乎有點厭惡。
“怎麽能是殺人放火呢?”奧密蘭德垂眼掃一眼腳旁紋絲不動的男人,眸裏帶着點憐憫的高高在上,他的眼神擡起來,掃向孟啓書的時候,連帶着唇邊抿起一個僞善的笑容,“沒完成副本交代的第一輪任務,難道不應該受罰嗎?你說呢?”
孟啓書說不出來什麽,但不知為何,他就是單純地看奧密蘭德不爽,很不爽。
于是他連回視奧密蘭德的目光裏都帶着滿滿的敵意,絲毫不帶隐藏的意思。
奧密蘭德對孟啓書的反應倒不是那麽在乎,他将手裏的火折子換到另一只手,擡眼看了看山頂520號房屋的方向,嘴裏喃喃一句:“有時候,人必須要瘋狂一點啊……”
“如果你們下午決定不再回來山頂,”奧密蘭德收回目光,微微側身要往身後走,他的眸子半隐在火折子的火光之後,帶着點高深莫測,“猜猜死的人裏,會不會也有你們?”
仿佛沒指望得到身後兩人的回應,奧密蘭德說完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原地。
閃着火光的火折子在小鎮邊緣的小路上越晃越遠,奧密蘭德的身影也漸漸由一個完整地輪廓縮小為一個小小的光點。
寧眠終上前查看了那位玩家的狀況,孟啓書反而站在原地沒動。
剛才奧密蘭德轉過身去的最後一眼,似乎淺淺地落在他身上,雖然很輕,卻涼得像暗夜裏伺機而動的冷血動物。
孟啓書參悟不出那眼神裏帶着什麽,但總歸不是什麽好的意思。
恰巧寧眠終那邊剛查看完情況站起身來,于是他回一回神,擡腳往寧眠終的方向走上兩步:“有什麽發現嗎?”
“燒死的,随身物品都被火燒沒了,沒什麽別的發現。”寧眠終簡明扼要地回答。
除了死亡契機是沒完成副本給的第一個任務,似乎沒再有什麽有價值的消息了。
還沒等兩人分析什麽,只見沿着小鎮邊緣最遠的拐角處,一團燃着熊熊大火的東西從半空中墜下來,像一顆小型流星,劃過了短暫的軌道,徑直撲向地面。
距離有點遠,孟啓書只能大概看到一個小光團,倒是沒能聽到什麽別的聲響。
約摸着兩三分鐘過去後,光團的光亮漸漸暗淡下來,反倒是光團旁某個小光點凸顯了出來。
似乎是覺出有人在看他,那個小光點往上擡了擡,優哉游哉地晃上兩圈。
“……”孟啓書木着一張臉,半晌道一句,“那是奧密蘭德吧?”
這都能嘚瑟兩下?
寧眠終點頭,毫不猶豫地應道:“是奧密蘭德。”
除了奧密蘭德這個副本BOSS,似乎也沒別人了。
兩人默默盯着那個晃來晃去的小光點看了兩秒,一致決定忽視它,然後回去睡覺。
第二天從旅店出來的時候,兩人打算先準備些繪畫相關的材料,于是半路正好碰到同樣有此想法的牧衡和溫時。
牧衡二人昨晚回來的比較晚,沒碰到奧密蘭德放火燒人的那一幕,卻看到了自家入住的旅店附近那具焦黑的屍體。正巧碰到孟啓書這兩位在副本中還算熟悉的玩家,不由得提了一嘴。
對于牧衡提出來的疑問,孟啓書倒沒藏着掖着,直接将昨晚奧密蘭德幹的那檔子事跟兩人交代了個清楚。
牧衡本來就對死亡契機有所猜測,聽了孟啓書的證實,反倒沒什麽意外的地方。
“那準備完所需的材料,你們下一步有什麽安排嗎?”牧衡手裏拿着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問一旁的孟啓書兩人。
相對于牧衡手裏的東西,孟啓書兩人這邊顯然也沒好到哪去。
寧眠終将右手的東西往左手轉移一點,然後去拿孟啓書夾在胳膊與前胸之間的畫紙:“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奧密蘭德那句‘月亮與六便士’的意思,我覺得520號房屋可能還有線索,一會兒我們去看看。”
牧衡點一點頭:“正好,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