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會觸發死亡契機?”面對這張他幾個小時前就想揍一頓的臉,孟啓書實在是沒什麽好耐性,他皺着眉,拿敵對的目光看着門外的奧密蘭德,“我是哪裏出了錯?”
任務的解決思路是一起讨論出來的,為什麽其餘三個人都成功了,偏偏只有他一個觸發了死亡契機?
“你沒錯,你本來是能出去的。”出人意料的是,奧密蘭德肯定了孟啓書剛才的思路,他的眉眼柔和着,帶着種讓人心顫的悲憫,“但是你忘了,這是我主導的副本。”
所以奧密蘭德的想法要淩駕于任務之上,所以孟啓書才會被強行留下。
但這是什麽操作?
這真的符合規矩嗎?
奧密蘭德看出了孟啓書眸中的不滿與抗拒,他笑一下,道:“別這樣,我要留下你,也費了不少功夫呢。”
“你費的功夫,跟我要承受的代價成正比嗎?”孟啓書嗤笑一聲,着實是要惱火得沒脾氣了,“你要我的命,所以無視我做完了任務也要把我扣在副本裏?”
“嗯……”奧密蘭德似乎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但面上仍然是那副沒什麽脾氣的淺笑,“目前看起來,似乎是這樣的沒錯。”
孟啓書看見他這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就想踹爛面前這扇門,出去跟他好好幹一架!
遭罪的是他,罪魁禍首就在面前,對方還一臉風輕雲淡地跟他說——對,沒錯,我就是想搞死你。
他也的确往前走了兩步,但還還沒等他走到門邊,就見那道門上的火焰更盛,竄起的火苗險些将他整個人都卷進去燃燒。
孟啓書帶着憤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奧密蘭德正舉着揉搓了一半的手指,側着臉毫無防備地沖他笑。
“鋼管能不能被折斷,總要試一試才知道,你說呢?”
滔天的火勢沖天而起,阻擋了兩人間視線的來往。
奧密蘭德放下手,後退兩步,面上沒什麽感情地看着被火焰包裹的房屋。
在一整團燃燒的火焰面前,他的身影顯得是那麽渺小。
奧密蘭德側一下身,只見房屋周圍的樹林不知何時也被火焰所波及,火浪此時正由木屋向着四周擴散。
【強行破壞副本規則是大忌,此次副本結束後将清空你所有的積分,請确認是否對此有異議。】
“沒有異議。”奧密蘭德張嘴,輕聲道。
他的視線依舊注視着不斷翻湧向下的火浪,火焰席卷過整個山頭,在小鎮邊緣停下,被某層屏障攔住了去路。
“喂!”奧密蘭德突地開口了,他又笑起來,語氣裏帶着點無畏的毫不在乎,“這次副本過後我還有新的獎勵積分吧?不用發了,再構建一個新的副本給我吧。”
“這個副本,我玩膩了。”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只見那道屏障突地就變得虛弱起來,火焰席卷而上,将那道看不見的屏障一同燃燒着。
屏障似乎被燃燒得越來越薄弱,逐漸在火焰的攻勢下一點點融化下來。
于是火焰越過屏障,繼續向小鎮進發,一路席卷了小鎮的房屋和所有屬于小鎮的物件。
滔天的火勢,不僅僅停留在山上,它帶着毀滅一切的氣勢,将整個小島逐漸覆蓋。
【收到。】
寧眠終從副本出來的時候,孟啓書正躺在他的身邊,眼眸微合着,還沒從副本出來。
他從床邊坐起身,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枕邊人,就聽得樓下傳來了按門鈴的聲音。
寧眠終站起身,将卧房的窗簾攏了攏,将午後強烈的陽光擋在窗簾之外,這才關了門下樓去。
“孟……诶?寧哥,你在這裏啊?”面前的門被緩緩打開,何映白張嘴,還沒來得喚一聲孟啓書的名字,就見一張從小看到大的面孔出現在門後。
“有什麽事?”寧眠終視線在他懷裏那封牛皮紙袋上掃了一眼,眉頭微微皺了皺,“今天休息日……”
休息日還送文件來?這什麽破公司?
“冤枉!這妥妥的是冤枉!”何映白渾身一個激靈,眼疾手快地袋子背到身後去,臉上挂着心虛的笑容,“與工作無關,就是一些私事想向孟哥讨教一下。”
“拿你沒來得及辦完的工作來讨教?”寧眠終幾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何映白那點小心思,他讓開一些空間,示意何映白進來說話,“你老爸辛辛苦苦培養一任接班人容易嗎,你就這樣推卸責任?”
成天只顧着玩樂,公司的事向來敷衍了事,他要是何映白他老爸,非得把這家夥的腿給打折了!
看來何映白他爸對這個兒子還是心太軟,舍不得下狠手。
從小被寧眠終教訓到大的何映白被戳穿了心事,也不惱,就這麽聽着他訓,訓完了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笑嘻嘻地道一句:“知道了知道了寧哥,下次我絕對注意!我孟哥呢,他不在家啊?”
按說這房子是他當初給孟啓書的那所,怎麽孟啓書不在,偏偏是寧哥開的門。
真是出師不利,出師不利……
“他……”寧眠終正想說孟啓書還在副本裏沒出來,就聽得樓上傳來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
直覺不對的寧眠終臉色霎時間白了一個度,扭頭就往樓上沖去。
不知道是不是某種冥冥中的默契,伴随着剛才那聲玻璃破碎的,是他猛然一沉到底的心。
二樓的卧房內,窗簾仍然保持着寧眠終剛才離開時的模樣,只是原本沉睡在床上的那人卻是不知何時坐起了身。
他的上身往床邊微微前傾着,一手撐在床邊,另一手伸在半空中,保持着半握的姿态,似乎剛才有什麽東西曾被他握在手中。
孟啓書的眼眸半垂着,連睫毛都在打着顫。
卧房的光線按說應該是很暗的,但總有不知哪來的火光,一幀一幀的閃現在他眼前,如太陽直射般的光線奪目而耀眼,逼得他只能閉了眼躲避着。
記憶停留在奧密蘭德被竄起的火焰所遮擋之前的面容上,在火焰的步步緊逼中,他宛若一個被折斷了手腳的人,捏着那些廢紙一般的功能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火舌攀上指尖的灼燒感似乎還停留在皮膚上,孟啓書知道,他終究還是在陰溝裏翻了船。
副本BOSS想搞死一個人可太容易了,而他卻還天真地以為,只要完成副本的任務就能離開副本。
先斬後奏,可真是被奧密蘭德運用到了極致。
而那天傍晚,奧密蘭德給出的壓根不是什麽好心的提醒,而是他意圖動手的前兆!
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刻,他的意識在空中漂浮着,神經已經接近麻痹。視線中。火光與白光相互交織,逐漸在光芒盡頭彙聚成一灘水跡的模樣。
或許那點水會有一點作用,孟啓書意識浮沉間這樣想着。
在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間隙,似乎有一點涼意順着不知哪裏的皮膚傳遞到他大腦的神經,突然受驚的大腦猛地一個激靈,便帶動着那條神經也是一顫,于是那點涼意便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下一秒突然響起的清脆的一聲響。
孟啓書被這點聲響吓到了,他一動也不敢動,眼前的景物依舊是模糊不清的,數不盡的光芒在他眼前炸開。
直到另一個方向傳來門被大力打開的聲響。
“啓書!”寧眠終推門而入,視線在落到床上完好無缺的那人身上時,懸着的心放了一半。
他的腳步轉過去,随着視角的轉變,那灘混雜着玻璃碎片的水跡展現在他面前。
“怎麽這麽不小心,先別動,我來收拾。”寧眠終沒注意到孟啓書隐在額發後那雙微垂的眸子,他上前要扶,卻被對方往後退一下躲開了。
“別碰我。”孟啓書的上身往後微靠着,說出的話很輕,卻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他的眸依舊斂着,懸在半空中的手發着抖,卻仍倔強一般瞥着臉躲着對面那人的視線。
寧眠終猝不及防遭他一躲,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心頭微微一頓。
“啓書……”寧眠終的聲音輕下來,視線在他帶着抖的指節上停一下,繼而緩慢地将手覆蓋上去,握住,抓緊,“發生什麽事了嗎?”
來自寧眠終掌心的暖意順着指節的皮膚往上攀附,燙得孟啓書下意識地想要甩開,卻被對面那人抓得更緊。
火焰似乎還貼着他的皮膚燃燒,一陣陣灼熱帶給他的不僅僅是表面的暖意,還有隐藏在他神經中那絲虛假的痛楚。
他的眼眸微微睜開一些,側着眼看過來,視線似乎終于聚焦了一點。
“你……”
寧眠終正等着他的後話,突地感到手上傳來一股大力,猝不及防被孟啓書拽着手扯過去的同時,只見對方欺身過來,唇齒貼在他唇邊呼着氣。
“……給我好好活着。”孟啓書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微微勾起的唇邊卻帶着點諷。
他的唇貼上來,激烈、纏綿,情緒裏完完全全不像是在與一個愛人接吻。
他很少會有這樣急躁的時候,平日裏也總是勾人的一方,輕輕撥撩那麽一下,便等着将主動權親手奉上。
但今天的他卻一反常态,不僅主動得要命,一味的攻勢裏也帶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有點像被愚弄後咬牙切齒的恨與不甘,也有點像最後訣別的留戀與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