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啓書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好,所以今天的舉動才如此反常。
從被選中者的住處出來,還沒等孟啓書走上兩步,迎面就見拐角處站着一個眼熟的身影,似乎是等了很久的樣子。
孟啓書不打算跟他搭話,正要繞過他繼續往前走,卻被奧密蘭德先一步喊住了。
“領主有事找你。”奧密蘭德後背靠在牆壁的轉折處,微微偏着頭,面含笑意地對着孟啓書的背影道。
于是孟啓書只能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拿不耐煩的眼神看他:“什麽事?”
“不知道。”奧密蘭德答得幹脆,唇邊仍舊挂着他那副招牌式的溫和笑意,“大概率和今天的工作情況有關。”
每一位專人在完成月祭當天的工作後,都要向領主進行彙報工作的情況,必要時可以推薦幾位自我感覺不錯的人選,作為月祭的候選者。
雖然孟啓書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麽必要的事情。
“他在哪?”
“頂樓的書房。”
得了想要的答案,孟啓書轉身就走,卻不料再一次被奧密蘭德喊住。
“你不道聲謝嗎?”
“……”孟啓書腳步頓了一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揚起一抹笑,他回頭看向奧密蘭德,笑意裏帶着幾分吃人的意味,“我謝謝你全家!”
等孟啓書從槐烏那邊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
正如奧密蘭德所說的,槐烏找他的确是為了今天的工作進展情況。
除此之外,還交代了一些機密資料方面的安保工作。
因為血族攻占統治了人類的城市,人類中難免會有鬧反抗的,這在前幾次的月祭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從血族內部決定開展月祭這一儀式,人類就不間斷地開始利用每月的這段時間來搞些小動作。
他們想通過拿到血族的機密資料來推翻血族的統治,這點孟啓書是知道的,前幾次月祭中的确有人類成功拿到過,但好在資料不全,并未對血族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孟啓書邊回想着槐烏對他交代的內容,邊沿着記憶裏的方向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從走廊盡頭的樓梯上去,整個三層都是他的私人空間,平日裏這裏根本不會有其他人靠近,但此刻三層的樓梯間內卻是多出了一位明顯不屬于這裏的外人。
“你……難道不應該在庭院那邊的住處嗎?”孟啓書的視線在幾步臺階之上的男人身上掃上一眼,話語裏帶上了幾分顯而易見的遲疑。
“要想在在月祭中被選中,多表現表現,說不定會被留意到。”寧眠終從牆邊起身,眉目間帶上了幾分笑意,“親王殿下,這是你親口說的。”
原來是想通過他這邊,從而拿到月祭的初擁名額。
孟啓書心頭的疑雲散去一點。
“你從庭院到這邊來,中間沒有人阻攔過你嗎?”
月祭期間,雖然大殿的整體防備會減弱一點,但還不至于空曠到從那邊一路走過來一個血族都碰不上的地步。
由于血族的機密資料一直是由血族領主和四大親王分別掌管,所以這幾位的住處不對外開放一直是大殿默認的規矩,沒道理其他血族看到這人一路走過來,一點防備都沒有。
“有人阻攔過。”不過最後沒阻攔住。
寧眠終自然不會将實情告訴孟啓書,他往旁邊讓一讓,好給孟啓書留出上樓的空間:“我偷偷溜過來的。”
孟啓書原本都要往三樓走廊裏走了,聽聞寧眠終這句,還是沒忍住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只見對方唇邊挂着淺淺的笑意,這個态度實在不像是個開玩笑的意思。
“如果你是想要拿到初擁名額,”他眼神裏帶上了幾分認真,“糾纏我是沒有用的。”
“我沒有在月祭中撿人的興致。”
“那我應該去糾纏誰?”寧眠終的聲音依舊沉穩,仔細聽還帶着幾分溫和,絲毫沒有因為孟啓書這句拒絕的話而産生什麽掃興的意思。
“大殿裏的三代血族,他們一般都會在月祭的候選人中挑選對象進行初擁,将其收為自己的屬下。”孟啓書耐心地解釋道,“如果你運氣不錯的話,或許也會被除奧密蘭德之外的其他兩位親王撿一下。”
被親王進行初擁,可以直接成為三代血族,這可比接受三代血族的初擁誘惑力大多了。
“明白了。”
看對方似乎聽進了自己的勸導,孟啓書便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往自己房間去了。
在他眼裏,跟到他住處來的這個男人,除了能讓孟啓書用難得的好脾氣同對方講話,其餘地方與那些月祭的其他候選人們沒什麽不同。
在孟啓書進到三樓有一段時間後,站在樓梯間的寧眠終非但沒有離開,反而直接轉身踏入了三樓的走廊。
順着走廊往裏走,走廊中間位置的那扇門很明顯地吸引了寧眠終的注意力。
不出意外,孟啓書方才進的應當是這間房。
寧眠終從口袋掏出一張卡牌貼在門鎖的位置,下一秒,被從內反鎖的門發出輕微的一聲響,在他面前緩緩打開。
屋內的窗戶被厚重的窗簾遮擋着,整個房間都籠罩在一片暗色之中,屋內靠裏的位置擺放着一張很大的床,床周圍繞着一層簾帳。
孟啓書似乎是很累了,連床幔都沒怎麽拉開就那麽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他的小腿垂在床邊,膝彎壓着一小部分床幔,再往裏的景象因為光線的原因,寧眠終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他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正想撈起孟啓書的腿将他在床上擺放端正,但還沒等他彎下身,就見面前半遮掩的床幔內伸出一只手來。
對方的動作很快,寧眠終只來得及在腦子裏反應那麽一秒,下一秒就被對方抓着領口翻身按倒在床上。
冰涼的刀刃貼着頸間的皮膚,寧眠終順着抵在自己頸間那條胳膊往上看去,正撞入一雙隐在黑暗裏的雙眸。
由于角度的原因,孟啓書的身形逆着光,他的雙膝撐在床邊,是個跨坐在寧眠終腰間的姿勢。
但偏偏手上的力道一點都不放水,一手按在寧眠終肩頭的同時,另一手緊握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壓上對方的脖頸。
“我聽說,最近有一批人要來大殿偷點東西。”孟啓書開口,眸內的神色毫不含糊,冷靜得像在審訊一個犯人。
寧眠終沒掙紮,他的後腦陷在柔軟的床鋪內,擡了眼去看孟啓書:“你覺得我是他們中的一個?”
“我之前并不覺得。”孟啓書的眼眸垂下來一點,居高臨下地看着寧眠終,“不過現在,或許你可以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要撬我房門的鎖。”
如果只是想“表現表現”,那麽這種“表現”似乎有點過了吧?
“這個我沒辦法解釋,”令孟啓書意外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寧眠終竟然還能無視他手下的匕首,絲毫不懼地用那一如既往溫和的目光注視着他,“不過我可以承諾,我對你,永遠忠誠。”
孟啓書沒急着回答,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身下的寧眠終,突地冷笑一聲。
按在對方肩頭的手往下游走,孟啓書準确無誤地從寧眠終口袋裏摸出一枚銀釘,用手捏着放在兩人中間,微微勾起的唇角帶着點嘲,似乎在質問面前這人方才承諾的真假性。
“如果我剛才真的睡着了,你說它現在會不會紮在我身上?”
孟啓書眸內懷疑的嘲諷太過明顯,讓寧眠終想要辯解的話顯得是那麽蒼白無力。
“我沒想用它去傷害你……”
身下的人動了動,孟啓書的心裏剛敲響警鐘,就被寧眠終抓了雙手的手腕掀翻在床鋪之上。
對方将他的手腕交疊在一起,用一只手按在頭頂的位置,另一只手則趁機摸走了他手中的銀釘和匕首丢在一旁。
寧眠終低頭,果不其然看到孟啓書帶着憤的臉色,他空閑的那只手又從旁邊勾來那枚銀釘,将其抵在孟啓書心口的時候,原本還掙紮着的人瞬間就老實下來了。
“我對血族的機密資料沒什麽興趣,”寧眠終的聲音依舊平穩,他手上的銀釘往孟啓書的心口貼近幾分,眸內的神色卻是帶着讓人捉摸不透的晦澀難懂,“我是來帶走它的。”
被寧眠終手上的銀釘威脅着,孟啓書不敢亂動,他唇角勾一下,迎着寧眠終的視線看回去:“這也是你們的任務嗎?”
“帶走一顆血族的心髒?”
“這不是我們的任務……”出人意料的是,寧眠終這次回答得很快,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孟啓書身上,靜默了片刻才接上下一句,“這是我的任務。”
對方的話音在後半句突然低沉下來,帶着無與倫比的認真與悲哀,陡然間肅靜下來的氛圍讓孟啓書一時半會不知作何反應。
寧眠終眸裏的情緒很陌生,這種晦澀的感情凝固着兩人間的氛圍,也讓孟啓書感到很不舒服。
于是他臉上的笑意收一收,靜默下來等着對方的後文。
可誰知對方只是沉默着看了他一陣,突地松手放開了他。
“在剛剛,我明明可以将這枚銀釘釘入你的心髒,可我沒有。”寧眠終看着躺在床上沒動的孟啓書,将手裏的銀釘塞入對方的口袋裏,“現在這枚銀釘交給你,我只想說——”
“忠于你這句話,不是假的。”
作者有話說:
因為期末周,最近大概率是來不及更新了,大家不要等了!
七月中下旬會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