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眠終的态度很明顯,于是最終的抉擇權再次交到孟啓書手中。
是選擇相信他,還是保持自己的懷疑态度,将這個人從大殿驅逐出去。
其實還有更幹脆的,直接将他打為叛亂分子,那麽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在之前的月祭之中,被血族發現的叛亂分子是怎樣的下場來着?
孟啓書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有點不願去細致地描摹那殘忍的場景。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想這麽做。
“回去吧。”孟啓書從床上起身,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襟,視線卻是并不看寧眠終,只漫無目的地瞥向一側,“在月祭好好表現,會有血族選中你的。”
這是個不打算追究的意思。
而寧眠終也知道今天的事算是到此為止了,再留下去,恐怕也沒什麽意義。
孟啓書還處在記憶格式化階段,無論他說再多,這個人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觸動。
在他眼裏,自己只是個血族的親王,要按着血族的要求,去做一些安排給他的事情。
至于旁的,怕是并不在乎。
寧眠終最後看了孟啓書一眼,轉身往屋外走去。
他的手搭上屋門的把手,正打算随手帶上門,就聽得屋內再次傳來孟啓書的聲音。
“你若真的是為了血族的心髒而來,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被抓可不是一件小事。”
寧眠終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淺淺地“嗯”上一聲,在屋內人的注視下将門輕輕關上。
其實他要的,哪裏是一顆血族的心髒……
孟啓書本以為此事過後,這便算是告一段落了,可還沒等他将心安定下來多久,就聽得走廊裏的小血族說,這次的月祭候選者中發現了一個叛亂分子。
彼時的他一覺醒來,思緒還沒完全回籠,聽他們這麽說,順口便問了一句:“誰發現的?”
“是奧密蘭德親王。”
于是孟啓書猛然間就清醒了,他偏一偏頭,放慢了語調又問了一遍:“誰?”
小血族只當他是沒聽清,便恭恭敬敬地将方才的名字重複了一遍:“奧密蘭德親王。”
孟啓書:……
真是活久見,游手好閑第一人竟然親自抓人去了。
“今天的月祭是由奧密蘭德親王負責的,說是給第二天的幸運兒們安排住處的時候,發現了那個鬼鬼祟祟的家夥。”
在血族內部,在月祭中抽中卡牌的人類會以“幸運兒”代稱。
“那個人做了什麽?”孟啓書問道。
“據說是徘徊在大殿北側的住處那邊,被人發現問起來,回答是想引起親王注意,好在月祭中被選中。”
大殿北側,是另外兩位親王的住處。
孟啓書突然就想起來之前他對寧眠終的建議了。
這個被抓住的人,跟昨天那個闖入他住處的人,應當不是同一個吧?
寧眠終在從孟啓書的住處離開後就回到了月祭候選者的庭院。
一般來說,作為一名玩家,現在最應該思考的,應該是怎樣潛入血族領主和四大親王的住處,将血族的機密資料偷出來。
所以等他回到庭院時,留在住處的大部分都是副本內的NPC人類。
至于玩家們,估摸着應當是各自開展自己的計劃去了。
“我看到你往大殿東側去了。”一道聲音從寧眠終身後傳來,他回頭,正看到那名中年男人從幾步之外的房間裏走出來。
“似乎并沒有什麽收獲?”男人将他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早有預料,他和善地笑了笑,向寧眠終邀請道,“要來我房間嗎,或許我們在本次副本中,可以友好合作一下。”
男人名叫楊尹,是位與副本綁定了八年的老玩家,這些信息是寧眠終在此後長達一個小時的溝通中了解到的。
楊尹似乎對副本有點自己獨到的見解,這也是他在第一天沒有輕舉妄動的原因。
“相比較于一上來就考慮怎樣完成任務,我還是比較喜歡在了解完整個副本的信息之後再做打算。”楊尹帶領寧眠終進了自己的房間,搬了把椅子給他坐,“雖然任務完成的效率不怎麽樣,但勝在安全系數高,不是嗎?”
寧眠終看向對方深不可測的雙眸,并沒有出聲否決他的觀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通關方式,有時候穩妥一點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說你在副本中已經八年了?”寧眠終不動聲色地避開楊尹的反問,對之前他的自我介紹做出了提問。
“是有這麽回事。”楊尹應道。
“那麽我有個疑問,這八年,你真的沒有抽到過或者聽說別人抽到過解綁卡嗎?”
哪怕解綁卡的爆率再低,八年的時間,幾十次副本,總該能碰到一次吧?
哪怕存在于別人的口中。
楊尹沒有第一時間作出回應,他的目光落在對面的寧眠終身上,突地笑了一下:“那你呢?你來副本六年,也不是個新手了吧,這幾年的時間,你有見過解綁卡的影子嗎?”
“我與系統綁定的時間比你晚上一些。”寧眠終道。
“可你的抽卡機會比我多上很多。”楊尹接道,他将雙手交疊放于膝上,往前探了身子,是個認真談話的姿勢,“代表玩家實力的,不僅僅是通關副本的次數,還有手頭擁有的卡牌數量,我想你應該不會不知道‘神級玩家’在這個圈子內的含金量。”
這個暗示意味很明顯了。作為“神級玩家”的寧眠終,手中所擁有的卡牌數量肯定是一個很可觀的數字,如果連他都沒有抽到過解綁卡,那麽別人能抽到的可能性便更少了。
但事實的确如此,寧眠終手中有很多各式各樣的功能卡,但偏偏連解綁卡的影子都沒見過。
“你說,解綁卡真的存在嗎?”
對于寧眠終這個疑問,對面的楊尹只是唇角勾上一下,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存不存在,對于我們有什麽實質性的改變嗎?”
寧眠終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楊尹又解釋道:“存在,我們抽不到,照樣要被困在副本裏;不存在,我們不可能抽到,此後沒一點希望地被困在副本裏。這兩種結果,似乎差不了多少。”
“不想活命的人早在前幾次進副本的時候就完全束手就擒了,而想活命的人,哪怕沒有解綁卡,他們仍舊可以憑着通關副本來續命。”
“所以,我們現在糾結的不應該是怎樣擺脫副本,而是如何從副本中活下來。”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寧眠終跟楊尹大致商讨了從血族手中拿到機密資料的具體計劃。
按現在的局勢,機密資料分別處在大殿的五個住處,每個住處都有血族把守,而留給玩家們的時間卻只有五天。
所以把握時機是很關鍵的一點。
“要等晚上動手嗎?”楊尹簡單地了解完現狀,問道。
晚上大殿的守衛會松懈一些,相比白天來說更容易溜進這五個住處。
“等明天吧,晚上血族領主和四位親王都在,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大。”寧眠終分析道,“按副本的設定,這五天內,每天都會在這五位出一位來負責當天的事務。所以只要判斷明天是誰負責的事務,就可以确定哪個住處的危險系數最低。”
選擇當天不在住處的血族實施計劃,不管在哪方面都會方便很多。
兩人定好了第二天的計劃,可令寧眠終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竟然是奧密蘭德負責安排月祭的相關事務。
而更令他沒想到的是,奧密蘭德這家夥竟然忽視月祭的任務,直接在自己的住處将兩人堵了個正着。
彼時寧眠終和楊尹正打算進房探探地形,還沒等他們找到點什麽有用的線索,一扭頭正看到面容含笑的奧密蘭德優雅地靠在門口的位置,絲毫不慌地沖他們招着手。
“你們要找什麽東西,我對這裏比較熟,或許可以告訴我一聲?”
于是等孟啓書趕到的時候,正看到雙方的氣氛劍拔弩張,仿佛只差一點火候就要幹起來。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奧密蘭德回頭看了一下,在辨清來人後,眸內極快地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被一抹意料之中的神色覆蓋。
“距離消息傳到你那邊,似乎才過去兩分鐘不到。”奧密蘭德堵着門口,歪了腦袋笑看着不遠處正往這邊走來的孟啓書。
孟啓書沒理會奧密蘭德語氣中的調侃,他挑一下眉,用同樣的語氣嘲諷回去:“可你傳來的消息似乎有誤,不是說在大殿北側?”
虧得他所在的地方正好在奧密蘭德住處附近,要前往大殿北側,免不了要經過這邊的露天庭院。
也正是這麽一路過,偏就讓他撞到了堵在自己房間門口的奧密蘭德。
不是說這家夥在北殿捉人?現在出現在他自己住處的這家夥又是誰?
對于孟啓書類似于質問的嘲諷,奧密蘭德面上只是适時表現出幾分歉意,話音裏卻仍舊是他那副毫不關心的語氣:“是這樣嗎?可能是手下傳話傳錯了,這是可以理解的。”
聽起來似乎很真誠,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可這句話聽在孟啓書耳裏,卻硬生生給他聽出幾分虛情假意來。
在奧密蘭德這邊,從來沒有傳錯的話,只有故意誤傳的話。
這也是孟啓書這麽長時間來,如此厭煩奧密蘭德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