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卓愈沒到七點就起床了,準确地說昨晚沒怎麽睡。
他拼命地工作,不去想今天她到底會不會按事先約定回來。
電腦裏的報表滾動着,他總是無意識地去瞄向右下角的時間,淩晨兩點,四點,越是接近天亮他看的越是頻繁。
最後直接無心工作,重重合上筆記本,倒床上睡覺。
幾小時後他實在躺不下去,腦袋疼,只能爬起來下樓。
廚房異常熱鬧,湘湘姐旁邊的臺子上放滿了食材,平姨忙得不可開交,還要抽空看一眼。
“大小姐你別動啊,我這都是分配好了的,給我弄亂了。”
湘湘姐收回伸向大魚的手,問。“那我幹點什麽?”
平姨抓起兩頭大蒜塞到她手裏,“去去去,把這蒜頭剝了。”
“就這。”湘湘姐表示被小看,她今天也想露一手的。
“大小姐你能把蒜剝幹淨就不錯了。”平姨不是小看她,是太過了解這位三分鐘熱度的女主人。
卓愈沒精打采地問,“你們在幹嘛?”
湘湘姐滿是期待的說,“阿愈,我們在準備晚宴啊,今天不是小妍回來嘛,給她接風。”
“你來瞧瞧,還有什麽是小妍愛吃的,現在準備還來得及。”
卓愈掃了一眼,豐盛的食材比過年還要正式,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
他都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這樣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卓愈退出廚房,在客廳遇到君哥。
“阿愈,今天早點去接機,免得讓小妍等。”
卓愈點點頭,出了門。
手機響起,他以為是牛肉餅,在看到來電顯示後,希望落空。
“喂。”
“傻弟弟,今天放你一天假,夠意思吧。”
“嗯。”
還沒起床的卓彤看着挂斷的電話愣了下,身後伸來一只手将她拉回懷裏。
肖擇半眯着眼,還沒睡醒地問。“怎麽了?”
她疑惑地說,“阿愈很奇怪。”
肖擇拿過她手機放到一旁,将她摟得更緊。“未婚妻今天回來,當然激動了。”
卓彤想想,也是。
她哀嚎一聲,“我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這幾天他們兩個完全不理公司的事,全然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把工作都交給卓愈。
一想到又要重回高壓的環境,這落差不是一般地大。
肖擇在她臉上親了下,糾正地說。“是我們的好日子才剛開始。”
*
卓愈來到湖邊,現在湖面依然有冰卻上不去人了,冰凍的瀑布開始融化,有的已經斷裂砸到湖上,散落着支離破碎的殘渣。
那些大小不一的冰塊,收集着他們一同走過冬天的碎片,零零散散地串起回憶。
陽光灑下來,它們像鑽石一樣散發着耀眼的光。
然後呢,
等待融化,消失嗎?
他的眼眸被憂慮而掩蓋了自信飛揚的色彩。
緊握的手,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硌疼了心。
卓愈十點準時出現在公司,還有一個他不得不面對的人。
寒父很早就到了,話說取自己的錢哪有不積極的。
“賢侄你來了!”卓愈的準時是寒父沒想到的,他已經做好耗到底的準備了。
“卓氏這麽大的公司,相信也不用特意準備吧,特別是尊貴的卓少更不會把這筆小錢放在眼裏。”
寒父看卓愈蔫頭耷腦的,錢,他勢在必行。以前對這小崽子卑躬屈膝的帳,也一并要讨回來才解氣。
“我養了三個女兒,沒想到行情最不好的,換了個大價錢,值了!”
“我的眼光就是毒辣,當初能攀上卓家的高枝也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真成了!”
“賢侄,為了這筆小錢而悶悶不樂不值當,畢竟經驗是要交學費才能學到的,你還年輕有試錯的機會和資本。”
寒父說着風涼話,腦子裏是卻熱火朝天。
只要片刻功夫他就要飛黃騰達,以前打算着慢慢吃掉卓家,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突然。
這還要得益于那絕情女兒帶着個廢物突然消失,不然他也撿不到這麽大一個便宜。
從此他就是新晉商圈有頭有臉的人物,看誰還敢在他面前BB什麽寒家詛咒。
他也要嘗嘗,被人奉承跪舔的滋味。
卓愈掀起眼皮看着,那張即将得逞笑得無比得意的嘴臉。
堂而皇之地将家人,女兒當成商品換錢,這個老混蛋明明在眼前,卻不能拿他怎麽樣。
外套內側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讓他心煩到想揍人。
他知道不能。
一股無力感沖擊着從未如此窩囊的卓大少。
哪怕是在身處官司最難時,他都堅信能贏。
這次不同,這是他個人的事,不能拿卓氏做賭注。
公司經歷夠多的風雨,不能再惹上是非,哪怕是無中生有的造謠。
還有,她就算真的不回來,維護她的聲譽也是他份內事,難纏的寒老頭為了錢,什麽事都能做的出來。
認輸。
這是卓愈輸的最慘的一次,失去了她,丢了心,錢只不過是失敗被具象化的數字。
他擡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快十二點了。
他在等待着最後的希望。
卓愈自嘲地輕嗤,又不是灰姑娘到了午夜十二點,一切又都恢複原樣。
旁邊挂着的電視,黑洞洞地映着他失望沉重的臉龐。
咔噠,時針指向整點。
電視屏無預兆地亮起,畫面映出那再熟悉不過的人,那張臉很是溫婉透着堅毅,語氣不疾不徐說的決絕。
“我是寒知妍。以下是個人聲明,即刻起我與寒XX正式脫離父女關系。”
“如若寒XX以他個人或我的名義獲取不正當利益,與我本人無關,望各位知悉。”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視頻,局面扭轉之快之急致使在場的兩人都懵了,直到知妍的話由遠及近又傳了進來。
卓愈看向窗外,對面大廈LED顯示屏插入剛才的畫面,旁邊的高樓也有,再旁邊的還有。
像被誰有意操控,一個接一個不受控制地傳播開來。
卓大少否極泰來。
他口袋裏的手機不再是擾心的信號,而是心之震動。
卓愈摸出手機,來電顯示寫着閃亮亮的愛稱——牛肉餅。
手抖了下劃着接聽鍵,帶着過于激動的顫音兒。
“你在哪兒?”
“好,我就去接你。”
他來不及挂斷電話,人已經快步出了門,那背影是毫無遮掩的崛起。
就說小爺不可能輸嘛!
他完全把就在剛剛還很窩囊的自己忘在腦後。
機場熙熙攘攘的人群,凸顯着知妍的落單。
她看着時間,姐夫應該發送了視頻,但願能及時制止寒董事的惡行。
大姐夫是學計算機的,能利用特長搞垮趙家替二姐出氣,對于傳送視頻公之于衆更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她知道,在法律上是沒辦法解除親子關系的,聲明是不作數的。
但,這個社會還有道德層面,特別是上流圈子,最懂洞察人情世故。
她這個親生女兒都出來跟親爹劃清界限,更不用說未來的女婿,寒董事一旦沒了卓家靠山,誰也不會将他放在眼裏。
他的野心,最終不過是黃粱夢一場。
知妍嘆了一口氣,很是複雜,有沉重,也有輕松。
耳朵傳來跑動聲,在她剛剛回頭看時,被拉進一個懷抱。
不知是那猛然的動作,讓她心跳加快,還是那熟悉的味道讓她亂了心緒。
卓愈抱的很緊,知妍緊緊貼在胸膛上,他的心跳傳到耳朵裏,跳的有力又急促。
知妍伸出雙臂回摟着他的腰,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想他。
身處人群,她只當是旁若無人地擁抱,想要很久很久...
卓愈卻先輕輕推開,牽着她的手離開機場,上了車。
正當知妍系安全帶,他握住她的手制止,身體側着湊過來。
随着他的臉逐漸放大,知妍看着他的睫毛濕潤,如雨過天晴般,眸底的藍清亮起來,那片波光粼粼的海很是耀眼。
她意識到接下來是什麽,臉先紅了,不自覺地屏氣。
他的氣息噴過來,熱熱的,癢癢的。
羞怯的要躲開,卻被他搶先一步,在她的唇啄了下,很輕。
然後是加深的吻,唇瓣稍加用力地碾壓,酥麻從她的後背竄起到頭皮。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頭,随着頭暈目眩襲來緊緊攀着他的脖子。
他稍退了退,讓她呼吸換氣。
知妍的唇有些麻,帶着些些責怪看着他。
而他沒讓她看的太久,再次地覆上那因力道而鮮豔欲滴的唇。
知妍微張的嘴,在還沒等她發出驚呼卻被他鑽了空子。
這次才是真正的深吻,舌尖挑逗着羞怯的她,最終耐不住他的糾纏,交纏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呼吸急促不得不結束這個吻,大口地喘着氣。
知妍兩頰紅了又紅。
卓愈眸底那片藍色的海也染着緋紅,如落日晚霞。靜谧的藍與刺激的紅組成的色調最是勾人。
兩人只是稍退開些距離,氣息仍是交融的狀态。
卓愈不懷好意地調侃,“你這樣看着我,是不是要再來一次。”
他說完又将身體壓過來,知妍雙手抵着他靠過來的肩膀,偏頭躲着。
卓愈看她紅着的臉,連同脖子和耳朵尖都是紅的,不再逗她。
像是想起重要的什麽,立馬變了臉,眼神深沉地質問。
“你還知道回來?”
知妍愣了下,他們剛才還在親熱,這人怎麽這樣?
她歪頭看他,用盯着鬼上身的眼神。
卓愈氣,她還裝無辜?
“一連幾天沒有你的消息,知道我有多擔心嗎?看航班上沒有你的名字,知道我有多心慌嗎?”
卓愈通過特殊渠道一早獲得各航班登機人員信息,那時知妍的那次航班剛好取消,她是搭乘臨時航班回來的。
他等着她的解釋。
知妍是反應慢,不是不會說話。反問他,“你怎麽不接電話,是出去鬼混了,花心大少?”
卓愈:“什麽?”
知妍亮出手機,飛機一落地就開始給他打電話。
卓愈掏出自己的手機,的确有數個未接電話。
他這才想起,在老姐早上打來電話後,他調成了震動,就再也沒去看過手機,直接導致錯過了她的電話。
卓愈又瞬間變臉,雙手合十,求原諒的卑微樣。
“對不起,是我沒第一時間接你電話。”
知妍不理,傲嬌地看向車頂,雖然沒什麽好看的。
卓愈求饒,“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
“我帶你去吃牛肉餅,消消氣兒。”
知妍眼睛亮了,說。“兩個。”
“好。”卓愈笑她這麽好哄,別說兩個,兩百個都不在話下。
車子發動,将一切難過的,悲傷的,所有不好的都甩到車後,重新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