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剪秋熟練地用火石打着火,倒一束麥稭點後倒提着讓火苗旺起來,然後塞到竈膛裏,趁着跳躍的火苗抓緊時間趕快放了一把細點的樹枝,又撿起一根粗點的劈柴放在火苗上,火苗頓時被粗大的木柴壓下不少。好在這司徒府還是有些資本的,木柴倒是大量供應,不用擔心那炭石炸裂,也不會影響廚師的心情。
伸手拿起一頭已經焦黑的燒火棍伸進去輕輕挑起那根木柴,進入空氣後火勢又上升許多,那根木柴立刻發出噼啪的裂響,火焰頓時旺漲起來。他又往裏面放了一根粗木柴就放心地站起來去面案上開始揉饅頭。
經過二個月零十天的熟悉環境,現在葉剪秋用一根木柴都能熬上一鍋粥,只是蒸饅頭要用兩根粗木柴,而且必須是旺火。但是不可否認,這地鍋竈蒸出來的饅頭的确味道很好,發酵後的面團摻上一點堿面後有股純正的麥香味兒,特別是貼着鐵鍋邊上的一圈饅頭,經常會起一層焦黃的硬皮,這樣的饅頭,府裏的新任管家馬婆子最愛吃,總是先揭起一層黃皮吃,然後再慢慢享用裏面的白嫩喧軟的馍心。
他擡起手背撩起肩膀上搭的一條棉巾,側着臉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低頭将沉重的面盆傾斜在面案上,撥出裏面發泡成蜂窩狀的面團開始揉面,很快,已經揉好的面團整齊地放在一個用稭杆做成的圓形杆簾上慢慢醒。姑姑說真正的好面點師應該做到三光:盆光,面光,手光。而他總是除了面團揉的光溜溜外,手上不僅一層幹硬的面皮,而且面盆上還沾着一層面皮。所以說,葉剪秋他這個面點師還不算合格,只做到了“一光”。
過了一會兒,雪白的面團就膨脹起來,就像一個個待烤的面包。這時候水剛好開了,熱騰騰的白煙從鍋蓋四圍升起,他掀起鍋蓋,将揉好的面團一個個放入籠屜,一口氣放了三層,伸出手指點兵點将的數了數,又是二十七個。
這二十七個饅頭只夠府裏的人吃上一天,還要再蒸上一鍋雜糧饽饽才行,這樣搭配着吃才夠府裏的人吃上兩天。
他又放下鍋蓋,又找到幾條厚厚的發黃的粗籠布将鍋蓋周圍蓋嚴實,最後又搬來一塊黑色的大石将鍋蓋牢牢壓上後,才算松了一口氣。蒸饅頭的時候,千萬不能漏氣,也不能半路掀蓋查看,否則一鍋饅頭就像黑硬的石頭再也蒸不熟。姑姑總說,饅頭也會害羞,半路看它會被氣死。
他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圍裙,一股白色煙塵蓬開,雖然自己的頭發被棉巾包裹着,但是臉上和手上仍沾着面粉。葉剪秋坐在竈邊黑色的小板凳上看着紅紅的火苗發呆,聞着廚房裏熟悉的柴火味和面香味仍覺得像一場夢。
這樣的活兒他小時候經常做,雖然初來此地很陌生,但是很快就習慣了。去井邊挑水的時候,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擔,前後兩個木桶顫顫悠悠,他抓着麻繩如同挑夫那樣很快就能将幾大缸水桶挑滿。水缸上還貼着春節的時候貼的紅紙,上面上的字已經有些掉色,但是仍能看出“清水滿缸”四個有力的大字。這幾個字也許是前任府裏的主子們寫的,字體很工整有力,只可惜只見其字再也不能見其人了。這些前任的主子們已經遠赴它鄉另謀生路,只留下這些殘留的字跡讓人遐想。
廚房面積很大,牆角一側還有幾個大木桶,分別裝着面粉,豆類和谷物,有幾個小木桶裏面則是一些雜面,地面上的柳條大筐裏放着大蔥等瓜菜,牆上挂着一串串的大蒜辣椒,還有幾串包着皮的玉米。寬大的案板邊放着幾個黑色的陶罐,裏面有粗鹽,堿面還有少許調料。這廚房裏的所有東西,都是葉剪秋一點點在這二個多月的時間裏采集來的,每個月馬婆子給他兩吊錢的夥食費,他得精打細算,勤儉持家。
廚房南側格形木棂窗戶半開着,可以看到院子裏的一棵粗大槐樹,四月中旬,此時正是槐花盛開的季節,滿樹串串的白花稠密的幾乎看不到綠色的葉片,随着微風而來,一股清甜的槐香和幾片白色的花瓣從窗戶裏飄了進來……
此時,有個丫頭從門外探頭探腦的進來,對他道:“剪秋哥,馬嬸子讓你快點做飯,說是一會兒晉伯和朝歌兩位大人也要來府裏用飯。”
“原來是采霜啊!我知道了,絕對誤不了。”
采霜聞着廚房裏醇厚的饅頭麥香味,不由的深吸了一下鼻子,笑着道:“剪秋哥,你手藝真好,我在陳典史家做過工,也沒能吃到這樣喧軟好吃的饅頭。”
“呵,我用酵粉發的面,當然好吃。”
這裏的人只習慣将面粉做成湯餅,面餅,幹餅,卻不擅長蒸,所以,這蒸饅頭的手藝倒是挺吃的開,就連常來磳飯的朝歌和晉伯也常常連吃帶拿。
“剪秋哥,你先忙着,馬嬸子讓我去給府裏的人納鞋子,我得走了。”
“去吧!”
采霜又看了一眼冒着蒸氣的大鍋,戀戀不舍的走了。
這些府裏的下人,每頓只配一個白面饅頭,但是雜糧饽饽和鹹肉菜湯不限量,管夠!所以,葉小溪每天捧着白面饅頭就像過年一樣高興。
這二個月內,晉伯和朝歌不僅帶人擡進來了很多用具,還帶進來一幫婆子丫頭。
七進七出的大宅子裏終于又多了一些花枝招展的丫環,更是多了一些青春的氣息,惹的馬友道沒事就背着手站在院子裏,像個大領導似的看着那些丫頭在馬婆子的指揮下幹活兒。
她們在老夫人的屋裏挂了水晶窗簾,輕紗隔幔,展開了八扇的花鳥屏風,擡進了紫檀寶閣,黃花梨木梳妝臺,雕花牙床……婆子和丫環們還在陽光燦爛的院子裏不停的縫制棉被和靠枕等物品,準備迎接尊貴的老夫人到來。
看到衆多丫環和婆子,以及煥然一新的司徒府後,葉剪秋這才真正覺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盡管這是一個在歷史上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朝代。
葉剪秋約摸着時候差不多了,竈膛裏的柴火也快燒盡了,他這才将大鍋上的石頭搬開,拿起了濕漉漉的籠布,一把掀開燙手的鍋蓋,熱氣騰騰中一大鍋子白胖胖的饅頭就成了。他用涼水浸了籠布,墊着手飛快地将一個個白饅頭拈起來放到一邊的簾板上。
饅頭蒸完後,又趁着餘火,往鍋裏加了些底水,将握成拳頭大小的雜糧餅子飛快地貼在鍋沿上,然後又在籠屜裏放上籠布,開始将雜糧饽饽邊團邊放。
那些雜糧面團很散,沒有白面團粘性強,葉剪秋一只手貼着另一個手掌心,邊沾水邊飛快地手心裏旋轉,很快,一個尖尖的內心有空窩窩的饽饽就團成了,他将饽饽放進籠布上,又整整放了三個籠屜才蓋上鍋蓋,搬上大黑石壓緊。
葉剪秋蹲下來,又往竈裏加了一根粗木柴就提個籃子往後院的菜園子去了,那裏有他的滿滿一院子的蔬菜,他要摘一些中午做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