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死人……”池袁兩片嘴唇上下抖動了兩下,哆哆嗦嗦卻又佯裝鎮定道,“我鬼都見過了,還怕你個半死人?”
“哦?”這回輪到季宇辰側目了,“既然你膽子這麽大,我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去會會你那鬼相公吧。”
“……”
夜裏的風始終有些濕冷,帶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滑膩感,遠處燈火闌珊卻更是顯得這個小區的荒涼。
池袁裹緊棉大衣按照記憶裏的路線向二號樓走去,沒記錯的話那鬼醫生的診所就在二號樓底下。
白天裏這兒都是上了鐵鏽的自行車和限行水泥墩兒,也不知道那鬼是施了什麽障眼法,看起來竟是空空蕩蕩,唯有一塊綠色的廣告燈還亮着,似是給池袁精心轉準備的指路燈。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不死的利索點!池袁使勁扯下自個的圍巾,硬着頭皮進了那家“診所”。
今天診所似乎并不是很冷清,還有兩三個“人”在裏面兒看病,自己進來的時候那幾個“人”紛紛擡眼看了他一下,随即又低下頭去窸窸窣窣的講話了,聲音有種刻意壓低的沙啞,沒有一句能聽懂的。
雖然他們的目光并沒有再放在池袁身上,可是池袁卻感覺他們并不是在說話,而是透過眼皮子在窺伺自己,那些耷拉的眼皮子底下活動着一顆顆躁動不安的眼珠子。
池袁吞吞口水,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在診療室的長椅上坐下了。
那鬼醫生陸征宇正襟危坐在辦公桌後面,黑色的醫袍襯得他的面色更加的蒼白,不過唇邊一抹笑意倒是與這個陰森恐怖的氣氛不太協調。
可不,他老婆來了他能不開心?
陸征宇瞄了池袁一眼,又叮囑了面前的病“人”幾句,讓他去一邊的診床上吊水去了。
被如此不經意的目光一瞄,池袁頓時有種汗毛倒立的感覺。有那麽一瞬間,他都快撐不住了,想抽身離去,可想到如果不解決的話可能會被他纏一輩子,只好忍住離開的欲望,面無表情的坐得筆直。
“下一個!”陸征宇的聲音意外的帶了點笑意。
“醫生,我腦袋疼,這幾天總是感覺裏面一陣一陣的抽痛。”一個穿着白裙的女孩坐到了陸征宇跟前,嬌滴滴的說道。
說真的,如果忽略這妹子蒼白的面色,倒是個挺正點的姑娘。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嘴巴小小的……
興許是感應到了池袁探究的目光,陸征宇骨節分明的手放下筆,托起姑娘的下巴将她後腦勺對向了池袁,好看的嘴巴啧啧兩聲,“姑娘你腦子都被撞爛了,當然疼啦!”
嘔!
池袁第一反應是找垃圾桶。
那姑娘後腦勺竟有一個大坑,紅白的黏膩物體黏在頭發上,順着後背一直往下淌,如果從正面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陸征宇你丫的故意的吧!
等姑娘笑嘻嘻的走了又來了個斷手斷腳的年輕人,找陸征宇要安眠藥和止痛藥。
“俺好幾天沒睡覺了啊,手都痛得不行了,快給俺看看吧…….”
卧槽你都死了啊大哥!還要藥作甚!你們鬼難道還睡覺?
這批鬼走了又來了幾個自殺的,上吊的那個要氧氣瓶,割腕的那個要血袋,臉上表情無一例外的都是痛苦至極。
池袁覺得從進了這個診所開始就不停的被刷新三觀,感覺要從頭開始好好做人才行!
等終于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陸征宇也脫下了身上的黑色大褂,暧昧的眼神在池袁身上逡巡。
如果照現在人的省美來看,陸征宇絕對是一枚難得的帥哥,五官是斧劈刀削般的狂霸魅惑,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連那上薄下厚的唇也是該死的性感。可他偏偏是個鬼,而且還是跟自己做了那碼子事的鬼…….
池袁覺得菊花又在隐隐作痛了……
陸征宇虎目微斂,“你來做什麽?”
“看病!”
“屁股痛?”
“你!”
“我怎麽了?這麽跟你老公說話?”不知不覺,陸征宇已經翹着二郎腿坐到了池袁左手邊,惡趣味十足的盯着他的屁股看,兩只好看蒼白的手還在比劃着他屁股的形狀。
“求你了鬼大哥!”池袁猛然抓住了他意圖撓向自己屁股的手,露出了悲戚的表情,“你能不能放過我?”
“放過你?”陸征宇極其魅惑的一笑,捏住他的手伸到自個兒面前,伸出粉白的舌頭,微涼的舌尖在手指尖上舔了一下。
雖然他沒說話,但是那種感覺仿佛在說,“你是我的東西還敢跑?”
池袁用手按了按眉心,再擡起頭時佯裝一副從容淡漠的面孔,“你要知道,我們人鬼殊途,是成不了的,我們跨越了性別、年齡的代溝卻是跨越不了種族的代溝的!”
“所以?”陸征宇這次是把池袁的兩根手指含到了嘴裏,做出吞吐的動作,微涼黏膩的舌尖暗示意味十足的在指尖上打轉。
“唔…….”池袁覺得他無法跟這只鬼交涉,背後的毛都氣得炸起來了。
“我他媽說人話你聽不懂啊!”他用力抽出手指,轉而沒好氣的指向陸征宇那張俊臉,“我他媽不想跟你這個鬼糾糾纏纏,你莫名其妙的找上我就是為了讓我跟你成親,現在親也成了,你是不是可以放過我?”
陸征宇靜靜的看着他,平靜的等他說完,臉上似乎湧上一股受傷的情緒:“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段時間。”
“可我不想啊!你想想看一只鬼纏着你,讓你成天提心吊膽是什麽感覺?”
池袁幾乎是一口氣不帶喘的指責道:“你這麽纏着我你不累我還累呢!難道就沒有想過你有多令人讨厭嗎?”
“讨厭?”陸征宇周圍的空氣溫度驟然下降十幾度,陰森寒風從他背後乍起,那張俊帥的臉此刻也有幾分鬼氣森森,仿佛下一秒就會撲上來把自己給吃掉。
後來池袁回想那一刻,才霎時明白,其實那眼神是苦楚的,無法的,失望的……
可當時池袁哪裏管的了那麽多,慌亂的想逃出診所,“我們就此別過吧,求你別找我了!”
陸征宇突然一掌揪住池袁的後腦勺,将他整個人按倒在沙發上,冰涼的大手擒住他的脖子,猶如一只準備處置獵物的猛獸。
有些苦澀的口氣變重,“如果想解脫的話就死吧,跟我一起死,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你不是認真的吧?!”
池袁咬緊了牙齒,用力掙紮。
可是脖子上越收越緊的手代替了陸征宇的回答,池袁覺得眼前一陣陣發花,空氣仿佛被擠出肺部,他劇烈咳嗽起來,拼命呼吸卻無法汲取分毫空氣,眼珠子凸棱出來,俊臉顯得有幾分青白的猙獰。
就在他以為真的就這麽死在陸征宇手下時,那力道猛然一松,大量新鮮的空氣湧入氣管、胸腔,嗆得他眼淚水都出來了。
“你心真狠,而我卻沒辦法像你一樣狠心。”陸征宇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那張臉融在陰暗的光線裏,聲音陰森森的,“你死了投胎了,讓我一個人在這世上苦等,只能看着你忘記一切而我獨自承受……”
“如果想離開我也可以。”陸征宇忽然很累的捂住了眼睛,半響,臉上恢複了常态,只不過那裏已經不再有情感,靜靜如一潭死水,“這裏有張紙,你和那個道士去這個地址就知道了。”
“道士?你怎麽知道的?”池袁還在大口喘氣,想也不想的問道。
陸征宇苦笑,“你什麽我都知道。從你的第一次走路,第一次開口說話,第一次對着我笑…….你上大學被收了幾個電飯鍋我都知道。”
卧槽難道自己是在一只鬼的監視下長大的嗎!想到那鬼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躲在門縫裏窺伺自己,池袁狠狠打了個冷顫。
池袁死咬着牙關,接過了陸征宇的那張紙。期間,手還在不停的顫抖。
剛剛他算是領教過了這鬼的厲害,所以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還好這鬼有點良心,不然自己可能就真的一命嗚呼了……
那張紙也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看上去是很粗糙的牛皮紙,上面用蒼勁隽秀的字體寫着一個地址。那紙可能被摩挲得次數多了,上面都泛起了毛邊兒。
池袁看着那張紙入神,恍然擡頭間卻發現診所不翼而飛,自己正坐在水泥墩上。如果不是手中的紙和脖子上陰涼感,他倒真懷疑自己做了個夢。
“喂,怎麽樣?”道士不知道什麽時候抱臂走到了池袁身後,目光落到了他手裏拿着的那張紙上。“給我看看!”
“江西省上饒市婺源紫陽路44號……”
道士不自覺的念出聲,忽然笑道,“婺源是個好地方啊,看來我們得收拾行李走一趟,順便旅個行咯。”
師父說自己的姻緣在這裏,還是個叫什麽池袁的人,他才懶得管呢!
可惜他現在得先把這白癡的前世姻緣給擺平,然後向師父彙報一下行程。不然那老東西又要唧唧歪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