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相府門口看熱鬧的人一看那頂小轎越走越遠,頓時又有些不明白了,這女子難道就是為了在相府門前被那小厮羞辱幾句?怎麽就怎麽輕易的走了?若是他們,真的跟相府有什麽關系的話,肯定會用盡所有的手段進相府中的,最起碼過的生活也能比在外面好上十幾倍。
那個負責開門的小厮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着越行越遠的轎子關上側門跑回去禀報情況去了。雖然小厮的心中滿滿的都是疑惑,也想弄明白那姑娘到底是要幹什麽,可後院還有個老夫人等着他回話呢,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點兒小好奇而耽擱了老夫人的事,最終把自己的差事給弄沒了。
相府外發生的事情很快的就被傳開,等景順康下朝回來的時候大半的錦都百姓都在津津有味的猜測那女子的來歷了,還有些好事的從早上事發的時候就等在了相府的門外,看看能不能再得到些意外的消息。
“這是怎麽了?”景順康回到相府之後直接去了老夫人韓氏的院子,相府現任主母穆悠婉也在她這裏,相府每天早上的早膳都是在韓氏這裏用的,這是自韓氏被接到錦都之後就定下來的規矩。
“相爺回來了,紫湘,趕緊的給相爺拿擦手的帕子來。”穆悠婉見景順康走了進來起身親自把他迎到了座位上。
“也沒什麽,就是早上的時候有個姑娘來相府這邊認親,想必是生活過不下去了才想出來的這種不入流的法子。那人已經被母親給打發了,妾身沒有及時處理好這件事,讓母親費心,正給母親請罪呢。”等景順康坐穩後,穆悠婉有些惶恐的站在他身邊也沒有落座,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母親?”聽完穆悠婉的話,景順康的眼神閃爍了下,擡頭看向主座上的韓氏,在見到她面上的神色也有些不愉之後心中的不安突然擴散了不少。
“用膳吧,老身希望以後府中不要有什麽胡言亂語的傳出,若是讓老身知道了誰在背後亂嚼舌根子,可不要怪老身不顧及你們的臉面。”韓氏雖然做了這麽多年的丞相母親,可心計永遠也及不上那些世家教導出來的小姐的,不管是面上的表情還是話語上的威脅,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讓一屋子的人都心中明白,這其中肯定是有事情的。
不過這一屋子的人也都不是傻子,知道老夫人的脾性就是如此,也都很規矩的應下了她的話,至于心裏到底是怎麽個想法,那就只有他們自己心中明白了。
“母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用完了早膳之後,景順康也沒急着離開,暗示了其餘的人走後才開口要問道。
“柳氏生的那個賠錢貨找來了,也不知道她從哪得的消息。兒啊,這可怎麽辦?若是讓兒媳還有外面的那些人知道了你這身份有假,那咱們……”等人都走了之後,韓氏終于繃不住了,滿臉的都是恐懼,她雖然只是一個鄉下婦人,可在錦都也生活了這麽長時間,知道欺君是個什麽下場。
“母親是說樂兒找來了?”聞言,景順康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動了下,“怎麽可能,當初我去接您的時候可是很小心的,誰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她怎麽會找來?”
當年景順康為了跟鹹城首富獨女安玲珑成親,盜用了他人的身份,那人也被他給處理幹淨了。等到在錦都有了職位之後才悄悄的把韓氏給接了來,接的時候也設計了很久,讓柳家的人還以為自己的老母親是出門的時候走失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跟柳家那邊有任何的聯系,按理說柳樂兒是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的,可為什麽現在卻找了來?
還一大早的在相府的門外上演了那麽一出,若是讓有心人調查下去的話,他的身份遲早會被揭露出來的。當年的他閱歷尚淺,行事還比較青澀,有些事情可能不能做到滴水不漏,可能順着一些蛛絲馬跡就能找到事情的真相。到時候不僅是官職,就是全府人的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母親有沒有派人跟着樂兒,看看她在哪個地放落腳?”
“當時我都吓壞了,能保持住不慌已經很不錯了,哪還能派人去做其他的事情。”韓氏現在也有些後悔,現在再想派人去找也太明顯了,還不如當時先把人弄進府再謀劃以後的事情。
“我就不在母親這邊多耽擱了,這件事情最好在還沒有引起轟動的時候就解決掉。母親以後行事的時候小心着些。”景順康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韓氏的院子,派人去查找柳樂兒的事情去了。
而此時已經在一家客棧中安頓好的柳樂兒則是心情很好的坐在桌子旁喝着粗制的茶水,旁邊站着之前敲門的那個小丫鬟。
“小姐,相府的人真的能來這裏把咱們請回去嗎?”小丫鬟站在柳樂兒身邊有些不安的扣着自己的手指頭,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放心,最晚超不過午時相府就會來人。以後本小姐就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了,之前欺負過咱們的那些人本小姐會讓他們知道‘後悔’這兩個字是怎麽寫的。”柳樂兒死死握住了手中的杯子,眼底滿滿的都是狠戾。
相府醜聞(三)
“主子,您今天怎麽不去老夫人的院子中去看熱鬧呢?外面現在可是都已經傳瘋了,說是相爺在外面養外室呢,這不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女婢也去牆頭上悄悄看了眼那女子,長的跟相爺有三四份的相像。她身邊的丫鬟還聲稱是府中的大小姐,排在您的前面呢。”幽靜的小院中傳來黃莺般嬌俏的嗓音,若是說出口的話不帶着諷刺應該還能更好聽一些。
“有什麽可看的,那位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本小姐只要安安穩穩的做一個被遺忘的相府小姐就好。”慵懶的聲音緊随着響起,只聞那嗓音就能想象的出說話的那人正惬意的躺在軟塌上,手中應該把玩着挂件玉飾。
“我看啊,是纖柳你自己想去看熱鬧吧。就主子這悶不做響的樣子還有人惦記着呢,若是走出了這小院,主院的那位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心思來‘照顧’咱們主子呢。”另一道比較沉穩的嗓音傳出,“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樣子了,主子的茶都要涼了也不知道,若是讓主子喝下鬧了肚子,有你好看的。”
“哎呀纖梅姐姐,我知道錯了,這就去給主子換茶去。”被稱作纖柳的婢女沖着纖梅吐了吐舌頭,伸手把小幾上的茶盞端走倒進一旁的廢水桶中,轉身走出屋子去拿熱水去了。
“主子,那柳樂兒想要進相府,咱們是觀望還是?”等纖柳走後,纖梅來到軟塌旁,垂手站在了一旁,目光也投在了斜斜依靠在軟塌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只是随意的穿了件天藍色的衣裙,裙擺懶洋洋的鋪灑在軟榻上,微微垂着頭好似在研究這手中的物件。随着手臂的輕微動作,一頭僅用一根同色的發帶松垮垮的綁着的烏發也在光線的折射下映襯的更加黑亮。一雙星眸半眯半張,不經意擡眼的瞬間好像有一兩點細碎的星子從眸子中劃過,讓人有瞬間的迷失,迷失過後卻又帶上了些警醒。
“随他們自己鬧騰,只要不折騰到本小姐這裏就行。”女子說話的同時也微微的擡起線條了優美的脖頸,整張臉頓時暴露在空氣中。
女子的年齡在十四歲左右,面貌可以用驚為天人來形容,飽滿光潔的額頭,兩條細長的柳眉不濃不淡顏色剛剛好,全部張開的星眸中流光閃爍,裏面盛滿的全部都是自信與高貴,小巧挺翹的鼻子十分的秀氣精致。
要說女子整張臉上除了那滿是星光的美眸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一張菱形的水潤櫻唇,飽滿的唇形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去膜拜輕撫,就連輕起檀口說話時好像都能嗅到唇中透出來的絲絲香氣。
“主子,好歹您也是這相府中名正言順的嫡出大小姐,怎麽對自己的要求就這麽低呢?”纖柳端着一杯溫度适宜的茶水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被軟塌上已經擡起頭的人驚豔了一把,不管看多少回,纖柳每次看到自家主子的那張臉心跳總會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動的速度。
“相府嫡出大小姐?想來不久之後這大小姐的頭銜就要換人了。”景秀瑜,也就是相府那個被人們逐漸遺忘的大小姐,正是眼前這個貌美到極致的慵懶女子,很是不在意的開口,對于這個什麽相府大小姐的身份倒是不怎麽在乎。
“需要奴婢派人盯着她們主仆二人嗎?”聽景秀瑜這麽說,纖梅也開始正視起這個之前一直不聲不響的大小姐了。
在十年前她們就知道了有這麽一對母女的存在,只不過柳樂兒的母親柳明娟在她五歲的時候已經病逝,柳家老爺也因為經不住喪女的悲哀,兩年後也跟在女兒的後面去了,整個柳府只剩下柳樂兒一個七歲的小女孩。
與柳家有些微薄血緣關系的親戚見整個柳府已經沒了主事的人,很是眼紅那些被遺留下來的財産,打着撫養柳家唯一小姐的名號明争暗鬥了一番,最終柳樂兒被柳家其中的一支旁支接到了府中,跟着柳樂兒一同被接手到那家的還有柳家老爺辛勞了一生積攢下來的財富。
雖然這些財富在大城鎮的人眼中并沒有多少,可是在一個小小的興福鎮百姓的眼中,那可是一筆巨款了,撫養這柳家七歲的小姐長到嫁人已經綽綽有餘,若是柳家的那個鋪子打理的好,錢財可是源源不斷的。
之前柳樂兒在柳家旁支的生活纖梅她們也是略有所知,說是小姐,可事事都需要自己動手去做,不然就沒有飯菜可用。有時候還得看那家小姐的臉色,可以說跟普通的丫鬟沒什麽差別。
這麽些年過去了,纖梅也沒有特意的派人去注意着興福鎮那邊的事,還以為這柳樂兒早就被柳家旁支的人給磋磨的不成樣子或是嫁了人了,卻沒想到她竟然來了錦都,還找上門來了。
要知道當初景順康跟柳家的小姐柳明娟成親的時候可是落魄的不成樣子,父親早早的便去世了,只剩下一個寡母跟他相依為命,幸好之前父親還活着的時候有些能力,一直供應着他讀書,也考上了童生。那時候他的名字也不是叫景順康而是叫趙德福,并且是以入贅的身份進的柳家,在柳家銀錢的幫助下考上了秀才,不然這柳樂兒也不會跟着母親姓。
“不用特意的去盯着他們,看看外面誰有空就讓誰抽空去看一下。對了,暫時先幫着把柳樂兒的身世壓一壓,不要讓穆氏輕易的知道了去。”景秀瑜看了眼窗外的天氣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紅唇,優雅的打了個哈欠,“你們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去睡會兒,這春天的雨可真是讨厭的緊。”
纖梅透過窗戶也往外看了眼,剛才還有些晴朗的天不知道什麽時候稍稍暗了下來,細細的雨滴也稀稀拉拉的開始往下掉,嗅着随着微風吹進來的泥土氣息,纖梅跟纖柳一個去拿夜明珠照亮,一個則是關上了窗戶,看了眼已經在軟塌上閉上眼睛的景秀瑜悄悄的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