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鄭傑的聲音從那邊傳來，三個字清晰無比。他接着說：“我……”
“不用道歉。”楚翊打斷，“道不同。”
不相為謀。
對不起這三個字在兩人之間沒有任何意義，已成既定事實，多說無益。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不過眨眼，說短也不算短，足夠發生很多事。
對楚翊來說，這一年注定不會閑下來。他現在就挺忙——剛拿到蕭城寄來的鑰匙，楚翊馬不停蹄聯系搬家公司。
要搬家，東西都要提前整理。
楚翊在收拾衣服的時候發現了一件眼生的灰色休閑裝。他站在床邊手裏拎着衣服，看了片刻才後知後覺想起這件衣服是謝謹之的。
衣服已經洗過，只是沒有好好收撿有些皺。楚翊把衣服單獨收好，準備改天給人送過去。
送衣服倒是次要，主要還是道個謝。
這麽想着，他發消息給謝謹之，詢問對方什麽時候有空，他請人吃飯。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對面就有了回應。
謝謹之：
我最近都有空，你安排就好
那湊巧了，楚翊近來也就搬家這一樁事，時間足夠充裕。
既然謝謹之随他，不如趕早。
楚翊也沒想着先準備一番，當下就回：“那不如今晚。”
顯得他多着急一樣。
謝謹之：
好
事情就這麽定下。
等到楚翊回轉頭，打電話在飯店訂位置的時候，飯店的工作人員告訴他預定滿了。
楚翊愣了。
這家飯店是他常去的，要說請客吃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家，不是說這家有多好吃，服務質量有多高，主要還是習慣了。
滿了也沒關系，他訂包廂。
結果人說包廂也滿了。
“有什麽沒滿？”
實在不行只能換一家，楚翊打定主意只要對面一句都滿了，他就換飯店。
興許是為了留住客人，沒有也得有。對面的姑娘客客氣氣告訴他，“還有一張長桌沒人訂，您要麽？”
“長桌？”楚翊問：“有多長？”
他在腦海中構想出一張桌子，那張桌子長至四五米。不對，這是擺流水席的。
“按照實際測量……”對面的姑娘即将報數的時候被按下暫停。
“謝謝，我們就兩個人應該用不着長桌。”楚翊說明情況，既然用不着下一步理所當然是拒絕。
趕在他拒絕的話出口之前，對面開口了，語氣更加熱情，“兩個人好啊，這就是專門給兩個人準備的。”
“？？？”
……
楚翊最後還是訂下了這張長桌。
對面不像是飯店的工作人員，更像是商場裏的推銷員。她把一張桌子說得天花亂墜，你不訂，就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那就，訂？
訂好位置，楚翊把時間地點發給謝謹之，等着時間差不多就拎着裝衣服的紙袋出了門。
飯店一層是大廳，每張桌子排列間隔正好。這個點人不少，每張桌子邊都坐着幾個人，大都是親朋好友，也有一對的。
大廳中央單獨開出一塊區域，那裏擺放着一架鋼琴，有時候會安排人演奏鋼琴曲給食客聽。
巧了，今天就有。
想想來吃飯的時候還能聽鋼琴曲，也是很不錯的。
前提是不要靠的太近，不然就是居于衆人中央，衆目睽睽之下獲得萬衆矚目。
至少楚翊是這麽想的，他不要這風頭。
他站在飯店門口朝裏看，前一秒還覺得環境不錯，後一秒定睛，鋼琴旁邊緊挨着就是一張桌子，還挺長。
再一看，桌邊坐着的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看樣子還挺眼熟。
謝謹之來得挺早。
沃……
楚翊反應過來，兩個不幹淨的字差點脫口而出。
推銷的嘴騙人的鬼。
這不會就是那張長桌吧？
他盡量控制住表情不崩，邁着長腿朝長桌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是艱難，期間甚至能感受到別人探究的目光。
大概都在想，哪個傻缺請客這麽會挑位置，生怕別人看不見他的一舉一動……
絕了。
走到謝謹之身邊，楚翊這才注意到人家神情自若，對周圍的視線淡然處之。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在謝謹之眼裏。
謝謹之看着楚翊輕啓薄唇，吐出兩字：“來了。”
“嗯。”楚翊點頭。
他站在長桌邊，身後就有一桌人在吃飯。這種感覺有點像跟着同伴上講臺，臺下或許沒人擡頭看他們，又或是匆匆一眼，他總感覺不自在。
不自在的時候有點端人設。
楚翊附身湊近謝謹之耳邊。兩人側臉隔着一指間距，暖暖的呼吸輕柔地拂過耳垂，“要不我們換一家？”
他要是知道會是這種情況，說什麽也不會訂。難怪整個飯店預定都滿了，就剩下這張桌子無人問津。
誰想不開了會訂它。
想不開的楚翊直起身，垂首看着謝謹之，等着他決定。
沒有在話落之後得到回應。
他順着謝謹之的視線看向桌面，潔白的桌布兩頭放着餐具，中間是燭臺和一個小花瓶，花瓶裏插着不知名的花。
說是長桌也不過是一般桌子的兩三倍而已。
只是這布置……
老實說，如果是一對情侶也就算了，可他們兩個大男人合适嗎？
“你不喜歡麽？”謝謹之出聲拉回了楚翊的思緒。
楚翊有點發怔，這話的意思是，謝謹之喜歡？
也對，他沒有立刻答應換一家飯店，多半是有些喜歡的。
“你要是喜歡，那就不換了。”楚翊垂下眼剛好看見謝謹之嘴角緩緩綻開的微笑。
“不用了，我聽你的。”謝謹之起身從桌椅之間站出來，跟楚翊面對面，“走吧。”
“聽我的？”楚翊停頓了下，看着謝謹之的眼睛說：“那就這兒吧。”
這回輪到謝謹之愣住了。
“你不是……”
兩人目光相接，楚翊看出謝謹之眼中的不解，他沒解釋，這話說出來恐怕有點見外。
“在哪吃都一樣，你喜歡就好。”楚翊走到另一頭坐下，看着謝謹之坐回去之後叫了服務生來點菜。
翻開菜單掃了一眼，楚翊擡起頭問謝謹之：“有什麽忌口麽？”
“沒有，我都行。”
話是這麽說，楚翊還是讓服務生多拿了一張菜單過來，兩人商量着點，剩下的都交給飯店準備。
點完菜，又不知道說點什麽。
兩人的關系夾生帶熟，那便生也不是，熟也不是，說話自然要講求個度。
這時候老生常談的話題最容易上口，楚翊挑了一個沒什麽水平的。
“你最近在忙什麽？”楚翊問。
“除了上班開會，其他也沒什麽。”
上班開會還不夠？
雖然楚翊不開會，但他見得多，他哥算個典型。而謝家是家族企業，謝謹之在公司的職務應該不低，年紀輕輕又位高權重，身上的擔子輕不了。
好在謝謹之游刃有餘。
楚翊對公司的管理一竅不通，甚至有些犯怵，他沒多問，問了也不懂。
只聽謝謹之像是彙報行程一樣，“然後就是，下周要去s市競标。”
s市？楚翊總覺得好像聽過。
“什麽标？”
謝謹之說：“蕭家的一個項目，這個本來不是我負責……具體情況到了才知道。”
等等，蕭家？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哪個蕭家？”楚翊問。
“a市那個蕭家。”
！！！
這是什麽孽緣？
楚翊懷疑蕭城暗箱操作，假借工作的由頭實則是為了接近謝謹之。
他張着口，想提醒謝謹之，畢竟人家幫他這麽多次，可另一邊又是他哥……
楚翊有點為難，他斟酌之下，為難出這麽一句：“商場如戰場，你要小心提防，騙子還挺多的。”
尤其是姓蕭的。
其實對于門外漢來說，他哪懂什麽商場，哪知道什麽陰謀，買東西的商場倒是知道。
這話沒什麽實際用處，聽在旁者耳朵裏恐怕還會覺得他是瞎操心，但是這樣沒意義還要說出來的話，它在出口的時候又被賦予了特殊意義。
別人不知道，反正謝謹之挺喜歡這種沒意義的話，不然他怎麽低着頭悶笑呢。
楚翊話說完，怕謝謹之不能理解他的用心，猶豫着要不要多暗示一點。
這時候服務生走過來點上蠟燭，給兩人添茶水。大廳裏燈光亮堂堂，這蠟燭，真算是點了個寂寞。
“謝謝。”謝謹之擡頭，臉上笑意未散，他隔着長桌燭臺望向對面。
都說燈下美人，美不勝收。
楚翊覺得在不在燈下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好看，眼睛也好看。他在謝謹之的眼睛裏看見了跳動的燭影，鮮活生動。
“不用謝。”楚翊自覺沒說什麽，不好意思擔這句謝。
服務生陸陸續續把菜上齊了，兩人就開始吃。等到酒足飯飽出了飯店門之後，有兩個小姑娘相伴而來。
她們認出楚翊了，想問問能不能要張合照，有了照片，小姑娘又抵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問兩人是什麽關系。
“朋友。”楚翊回答。
“朋友啊……”語氣聽不出是失落還是愉快，小姑娘臨走前嘆一句，“我覺得配一臉，原來不是。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哪個女孩。”
楚翊忍不住看向謝謹之，沒想到他還挺招小姑娘的。
他從車上拿了衣服還給謝謹之，看着衣服楚翊心裏莫名想到，就連黑灰色都擋不住粉粉的桃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