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隔行如隔山不是沒有道理，在小吳的理解中，歌手和演員應該不是一個概念，他覺得自己沒有說錯。
“歌手和演員跨界了啊！”
“這年頭，跨界的還少？”楚翊跟小吳理論，“你應該說，他是一個沒有做過演員的歌手。他是歌手并不能排除他不是個演員，你這是在誤導我。”
太陽哦。
小吳無言以對，他還真沒發現楚翊的分析如此詭異，這算是詭辯論學派麽？小吳要命，他只是滿臉絕望看着楚翊，其他什麽都沒說。
楚翊自顧自一點頭，覺得自己說得對。
他自以為成功說服了小吳又回頭去看那邊的情況。能感覺到人是用心背過臺詞的，只是這東西不僅僅背就有用。
幹巴巴的沒有一點感情，表情又滿是惶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拍的是恐怖片。
楚翊不明白，梁旭堯對着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怎麽是這幅表情。他隐約有預感，導演這次不是滅火，他會炸，冒火的那種。
那邊。
劉導扔了手上的劇本喊停。
拍攝驟然被打斷，還在念臺詞的梁旭堯沒了聲，他抖了抖縮着脖子不敢吭氣，而一邊跟他對戲的蘇奈退後半步，整個片場噤若寒蟬沒人敢弄出動靜來。
劉導拍戲嚴，但也是按照演員的能力來的，覺得沒演出水平才會重來，但這樣直接摔東西還是頭一次，看來是氣得不輕。
只見劉導站起身，三步并兩步走到梁旭堯身邊，食指向斜下方指着，應該是習慣性動作。
他沉下聲說：“我知道你是新演員，不是科班出身，也是第一次演戲。我對你沒什麽太高要求。你就念臺詞的時候稍微高興一點，這很難麽？不難吧。”
“你說說，難麽？”劉導說着看向周圍，旁邊站着的工作人員紛紛附和不難。
梁旭堯聽見了腦袋垂地更低，他知道自己演的爛，會跑來當演員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試試，沒想到剛好劇情需要就這麽被招進來了。
本來這個配角的戲份就沒什麽難度，不像楚翊的角色有多麽強烈複雜的感情，這就是個衣食無憂的傻子。
可他啥子都演不好。
“劉導。”
梁旭堯擡頭，他看見楚翊過來了。劉導這時候也暫時停下了狂轟亂炸，兩人一致看向楚翊，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看向楚翊，他一下成為全場焦點。
楚翊站定，掃了一眼周圍，開口繼續說：“我知道耽誤進度大家都着急，只是演戲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行的……”
顧及身邊的劉導，梁旭堯只是小幅度點頭，還小心觑了一眼，确保沒被劉導發現這才放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劉導問。
“不是有幾場唱歌的對戲麽？他主業應該沒問題。”
後面有場戲是梁旭堯在蘇奈面前唱歌，楚翊的意思是把梁旭堯的戲份改一下，後面的戲提前先拍。
演戲的問題不是一時片刻能解決的，倒不如先放放，從簡到難，也給梁旭堯一個緩沖的時間。
劉導考慮片刻覺得楚翊說得在理，梁旭堯怎麽說也是有過舞臺經驗的，在鏡頭下唱個歌應該不至于跟拍戲一樣難。
于是開始重新布置場景換下一幕。
場景并不複雜，還是在校園裏，只要找幾個群演，再搬幾張椅子往樹底下一放就完事了，成本還挺低。
工作人員忙活起來，劉導跟楚翊說：“換一場也是可以的，只是這場戲我不可能删了吧？”
“那哪能？”楚翊許諾，“我給他講講戲，改天再補拍這場。”
劉導點頭，這個結果他還是滿意的，“最晚後天，先拍你的戲份，小梁那邊你抽空教教。”
楚翊颔首答應下來，“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找這麽個麻煩回來，他白天還有戲要拍呢。楚翊在心裏嘆氣，生活不易。
不過這就不在劉導的考慮範圍之內了，他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臉色也好看不少，拎過縮在一邊的梁旭堯給他講接下來這場戲的注意事項。
楚翊在一邊聽着。
從他們對話可以感覺出來，人是真勤快，臺詞記得八九不離十，一看就是上學時候沒少背書的，劉導提起來幾乎都能答上。
也正是看在梁旭堯态度良好的份上，劉導臉色稍霁，不像先前那麽苛責。
布置好場地副導過來通知劉導，兩人轉移陣地，臨走前劉導還不忘提醒楚翊別忘記要教梁旭堯的事。
楚翊應了，心想着還真是給自己立了個軍令狀。
攝像機的鏡頭中，梁旭堯抱着吉他坐在兩個群演中央，他們一起彈了一首曲子，楚翊不知道選的是什麽歌，只感覺很好聽就是了。
音樂極為流暢，從琴弦中傾洩而出。
一段前奏過後，梁旭堯張口就唱，聲音清透飄蕩在大樹底下，淨是少年時的美好。
楚翊算是知道劉導看上梁旭堯什麽了，劉導之所以敢用一個沒有接觸過演戲的新演員不只是因為梁旭堯跟角色的會唱歌的設定附和，還因為他的身上有一種跟角色相似的特質。
尤其是唱歌的時候。
這時候的梁旭堯是他自己也不再是他自己——不同于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憨憨樣子，現在他跟角色的相似度，有八成以上。
抱着吉他的年輕人，眼中是專注和熱愛。
根據劇本的描寫，他看見了自己正在追的女孩，想要表現自己，眸中熱情更甚。
可惜，梁旭堯要追的是蘇奈。他眼中的熱情死了，還有點不知所措——他在緊張。
“停！”劉導又喊，“我要你看她的熱情，你這是什麽眼神？蘇奈很可怕嗎？”
“不是，我有點緊張，奈姐好，好看……”
“行了，休息。蘇奈你待會跟他交流一下，這樣的鏡頭還不少。”
“好。”蘇奈聲音清冷答了一句，他扭過頭去看梁旭堯恰好對方也在看她，梁旭堯像是受驚的兔子，只一眼就撇開。
蘇奈沒說什麽，只是轉過頭自己去休息也沒有打算進行所謂的交流。
交流也是學習，尤其是一方不會的，向另一方請教就應當更加主動一些，哪有等着對方去找他的道理。
梁旭堯正是那個需要請教的人。但是他沒有去找蘇奈，而是屁颠颠跑去找楚翊。
“翊哥，我剛才……”梁旭堯吞吞吐吐說：“是不是表現的很差？”
“沒關系，你知道就好。”
梁旭堯要哭，楚翊打斷了他的節奏：“導演不是讓你去找蘇奈，你來找我有什麽用？”
“我不敢。雖然奈姐好看，但是只能遠觀。”梁旭堯挺實誠。
“你這話我待會兒告訴蘇奈。”
楚翊成心逗他，他招招手讓梁旭堯湊近了才說：“不遠觀你還想走近啊？”
站遠了看還好，走近了……梁旭堯會不好意思，他鬧了個大紅臉退開一步又變成了縮成一團的毛球，不說話不看人。
楚翊呵呵笑了，拉着他後領就去找蘇奈。
拍戲不是跟他拍的，梁旭堯找他沒什麽用。這是兩個人的事還是得他們自己解決。
劇組早上的進度已經被梁旭堯以一己之力拖到了将近中午，雖然也有他們開拍時間比較晚的原因。這場戲如果還要重來的話，勢必會拖累下午的戲份，拖得越久，下午那場的加班越晚。
不巧，下午是楚翊的戲，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人我給你送來了，你們好好交流。”楚翊丢下梁旭堯。
蘇奈正坐在陰涼底下慢條斯理的喝花茶，她擡眼，“你還是把人帶回去吧，他這樣子我可沒法交流。”
楚翊回頭看了一眼，什麽樣子，慫噠噠的樣子。
“可以的。”楚翊說：“你們這場戲要是拍得快，還可以省下不少時間，到時候你也能有個短暫的假期。”
蘇奈有點心動，只是她見梁旭堯沒有一點反應。蘇奈手裏端着茶杯，輕仰着頭：“我就是願意，有人卻不一定。”
這個有人還能說的是誰？不就只有梁旭堯。
“你蘇奈姐姐問你呢，願不願意？”
“啊？願，願意。”梁旭堯聲音越說越小，幾乎微不可聞，但總算是讓人聽見了。
“什麽姐姐，我年紀很大？”蘇奈這話是對楚翊說的。
“不大不大，妹妹也可以。”難得梁旭堯機靈了一次，楚翊想誇又覺得不太合适，那頭蘇奈輕哼一聲，不情不願，“還是姐姐吧。”
“那就送你個弟弟了，好好照顧。”楚翊留下梁旭堯就溜了，他留在這也沒什麽用。
蘇奈站起身，朝前走了一步，梁旭堯後退，蘇奈問：“你怕什麽？我是會吃人麽？”
“我不怕。”梁旭堯嘴上說着不怕，眼神還是閃躲。
楚翊回到自己原先待的地方，小吳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沒看見人，突然想出去走走。
上次有小吳在，出去也沒有走太遠，簡單買了吃的就回來了。
說走就走，本來上午的戲就與他沒什麽關系，他來不來都無所謂。
楚翊從兜裏撈出口罩，往臉上一挂就走出劇組，路過小吳那輛車的時候，往裏看了一眼，玻璃是單向的，什麽都沒有看到。
小吳确實是在車裏，他在給鄭傑打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