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微塵在甲板上凍到發抖才回船艙。
悠揚的樂聲擡高了大廳的格調,舞池裏是跳交誼舞的男男女女,還有相當一部分alpha站在舞池邊上交談。
顏微塵從他們身邊走過,除了家長裏短的閑話,偶爾還會聽到一些商務交流。他沿着大廳邊緣走,想找個存在感低一點的角落坐着,一沒留神就被程斯皓抓住了手腕。
“你去哪了?”他拉着顏微塵轉了半圈,指向大廳另一端,“看到那個穿白衣服的omega沒有?”
程斯皓指的方向只有一個omega,就是顏微塵在甲板上看到的那位。這次他看到那個omega的臉了,如他的背影一樣美得不讓人失望。
顏微塵點頭:“看到了。”
程斯皓小聲八卦:“他就是席星袖,旁邊跟他說話的alpha是時盛矜。”
他們各握着一只高腳酒杯,交談甚歡,偶爾會默契地抿一口紅酒。
“他們是情侶嗎?”顏微塵也不能确定甲板上看到的alpha是不是時盛矜,只是兩個人的眼睛都不會騙人,不論是席星袖的淺笑,還是時盛矜的寵溺,都洋溢着愛與被愛的幸福。
程斯皓糾正:“孿生兄弟。”
“啊?”就像自己嗑的cp倒了,顏微塵居然覺得可惜。
程斯皓雖然沒看到甲板上那派旖旎的風光,對顏微塵的疑問倒不奇怪:“他們父母算是商業聯姻,兩邊又都不願意放棄自家公司的争奪權。所以他們兄弟倆,一個跟爸爸姓,一個跟媽媽姓。”
“那alpha兒子會不會搶手一點?”就像今天在場的賓客以alpha為主一樣,社會大多數財富和資源都掌握在alpha手裏,能夠撐起一家公司的omega實在不會比做醫生的omega多。
程斯皓說:“嗯……問題不大,omega在時尚界還是有性別優勢的。而且在他們圈子裏,人人都說席星袖是天才設計師,跟席輕藍是既生瑜何生亮的關系。”
這兩個名字被一起提到的時候,顏微塵終于發現了華點:“他們都姓席。”
“是,席星袖是Ethel的首席設計師,而Ethel又是從Theophil裏獨立出來的品牌,所以他們實際上是表兄弟。”
不用程斯皓多說,顏微塵就算沒買過奢侈品,分不出奢侈品界的三六九等,至少Ethel還是聽說過的。
他跟程斯皓确認:“獨立出來的?不屬于一個集團嗎?”
“嗯,設計理念不同,就分道揚镳了。不過嘛,賺錢理念還是一樣的,塑料賣海水珍珠的價格,玻璃賣鑽石的價格。”程斯皓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這麽看我簡直是良心房東,一個月只收幾千塊錢,就讓人住幾百萬的房。”
他還是那麽語出驚人,卻又讓人無法說出到底哪裏不對勁。
顏微塵無言以對。
這晚上,顏微塵從程斯皓這裏,斷斷續續聽到了很多關于Theophil的逸事。
往前追溯起來,Theophil的創辦者是尹席的外曾祖母席簡心。那時候,omega的社會地位比現在糟糕得多,一次長達一周的發情期讓他們在各行業都備受阻撓,他們幾乎都依附alpha而活,也理所當然地被alpha當作附屬品,如何讨取alpha的歡心就是他們全部的日常工作。
而席簡心就是那個逆流而上的人。
她主張用寬松的設計解放omega的身體,這個理念幾乎是在跟當時的審美宣戰,Theophil也因此遭到其他品牌的圍剿。同行們大肆嘲笑她沒有設計天賦,說Theophil的時裝就跟麻袋似的不中看,而她像個沒事人一樣,轉手做了件更大膽的事情——
根據自己的信息素調配香水,并且發行于市。
香水暢銷大賣的同時,她被冠上了蕩婦之名。因為那時候,除了性工作者,沒有omega會公開自己信息素的味道。盡管如此,她還是一手建立了Theophil的商業帝國,并且在晚年不計成本地為omega提供就業崗位。
到現在,席簡心的名字漸漸被淹沒在了塵埃裏。當人們提及Theophil,第一印象只剩下了專坑富人智商稅的奢侈品,而極少想到席簡心為omega權益作出的抗争。
就像Theophil對社會的回報,源源不斷,卻聽不到聲響。
程斯皓也是受人之托,否則他不一定高興過來。游輪重新停泊在岸邊,賓客們帶着昂貴的伴手禮陸續離場,他拾起挂在板凳上的外套跟顏微塵道別。
尹席是等客人清場了才帶顏微塵離開的,游輪管家會為他處理後續的事情。
原本以為今晚會直接住在游輪上,坐車離開的時候,顏微塵還依依不舍地看着窗外。但是車并沒有開太遠,因為附近就有席家的住宅。
楊管家已經提前布置好了,這是顏微塵搬家以後第一次再看到他。他把顏微塵和尹席的卧室安排在對門的兩個套房裏,然後說悄悄話一樣告訴顏微塵,明天早飯都是他愛吃的,這讓顏微塵開心得老晚才睡着。
可惜這個晚上,顏微塵睡得并不安穩。
像是釋放進度條一樣,他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他坐在爸爸的實驗室裏,認認真真地啃着一根糖葫蘆,研究員們穿着白大褂在他面前來來回回走動,說着一些他聽不懂的話。突然,伴随着一聲巨響,火光乍現,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爸爸抱住了。
後來,他在床上躺了好多天,穿着白大褂在他面前走動的也不再是研究員,而是醫生。病房裏總是回蕩着小孩子的哭聲,隔壁床的小beta被截了肢,對面床的小alpha傷了眼睛,而他反複滲出組織液的腰腹,相比之下,竟然算是傷得最輕的。
畫面在這裏切換到了學校,體育課上衣擺被風卷起,燒傷增生的瘢痕裸露在同學們的視線裏。
大家說他是個怪物。
不友好的小alpha總是找他茬,幾次三番強行掀他的衣服,帶領同學大肆恥笑他。
于是他一個人蜷起來哭,哭到場景轉換在了游輪甲板上,尹席把他攬進懷裏。他不再是小時候的形态了,他學着席星袖的樣子,攀附在愛人的肩膀上接吻,予取予求地讓尹席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裏。
在摸到腰腹上的瘢痕時,尹席猛地将他推開,罵了一句。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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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寶:這鍋我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