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和寧眠終一起走在回教職工宿舍的路上的時候,天上的月亮圓的吓人,慘淡的白光照射在黑漆漆的校園小路上,平白增添一抹滲人的荒涼。
“你說,為什麽這麽大個校園,連個路燈都沒有?”孟啓書雙手插在口袋,百無聊賴地踢着腳下的小石頭。
“為了恐怖。”寧眠終只想給他個白眼,“副本世界你還能用正常世界的思維來思考嗎?”
“恐怖氛圍營造覺悟很高啊。”孟啓書啧啧稱贊,指指頭頂的月亮,“這東西比外面的月亮大多了,慘白慘白的。”
又轉頭看一眼四周,異常遺憾道:“可惜怎麽沒有別人從這裏過,冷冷清清的。”
“你為什麽不看看你選的是什麽路?”寧眠終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的确,放着好好的陽關大道不走,真搞不懂這家夥為什麽偏要尋這種歪歪扭扭陰森恐怖的小道走。
好不容易回到教職工宿舍,按着門牌號尋過去,兩人驚奇地發現竟然又被分到了同一間宿舍。
“我本來以為這是單人間。”孟啓書看着宿舍內的上下鋪,沉默了。
為什麽副本裏副本外都逃不開跟寧眠終一間房的結果?
“我也是。”寧眠終卻仿佛對這種情況格外适應,他直接走進去,将白大褂脫下來丢到一旁的椅子上,“你睡哪?”
“上鋪。”意外歸意外,睡覺還是要睡的。
半夜從夢中被床板吱吱呀呀的聲音驚醒的時候,寧眠終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擡手敲了敲上鋪的床板:“孟啓書,醒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上鋪的人沒動靜,聲音卻是停止了,整個房間重歸于寂靜。
寧眠終扯扯被子,正打算重新躺下睡覺,上鋪卻是突地傳來一陣更為激烈的搖晃,伴随着老舊床支架刺耳的吱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擾人心神。
“孟啓書!”寧眠終皺了眉頭,正打算重重一擊錘上上鋪床板,上鋪卻是突地傳來一聲悶笑。
床邊垂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定睛一看,正是孟啓書那張帶着調笑的臉:“寧眠終,你發這麽大火幹嘛?”
“半夜不睡擾人睡眠,還不準我捶你了?”寧眠終屈起手指要去彈他額頭,半路被對方抓住了手,阻止着他的動作。
“別這麽急嘛,有事告訴你。”孟啓書沖他眨眨眼,眸中帶着狡黠,“你靠過來點。”
寧眠終不疑有他,微微前傾了身子,打算看看他想說些什麽:“什麽事?”
“眠終……”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微微收緊,将他往床邊拉着,孟啓書帶着笑意的眸近在眼前,微微偏頭的姿勢讓兩人的唇瓣一再接近。
寧眠終後背一僵,眸中只剩對方貼得越來越近的眸。
“你想這麽做……多久了?”
寧眠終的瞳孔猛地放大,他一把扯回禁锢在對方手裏的手腕,将後背往後靠,拉開兩人間距離的同時一腳踹上上鋪的床板。
只聽一聲巨大的床板離位的聲響過後,床上那個腦袋直直砸在了地板上,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哀嚎。
那不是孟啓書!
寧眠終一臉凝重地掀開被子下床,打算看看那是個什麽鬼東西,然而腳剛沾地的一瞬間,地板上那坨東西卻是突地不見了。
他擡頭看向上鋪,上鋪同樣是空空如也,沒有剛才那個鬼東西,也沒有孟啓書。
“砰”的一聲,宿舍門被人大力推開,氣喘籲籲地孟啓書站在門口,擡眼看他:“我聽見房間裏有聲音,發生了什麽?”
寧眠終沒答話,只快步上前,捏着孟啓書下巴擡起他的臉,陰沉的視線從上而下俯視着孟啓書的雙眸。
孟啓書被他這個動作整得也是一愣,一時之間也沒想到反抗,就這麽擡着頭一臉懵逼地問他:“你幹嘛呢?”
這目光,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樣。
“我剛才碰到了個假的孟啓書。”寧眠終抿着唇,眉頭微微皺着。
孟啓書反應了一秒,後牙慢慢咬緊:“所以你懷疑我是假的?”
“不,你不是,現在确認了。”寧眠終放開他,後退兩步。
這才是真的孟啓書,這要是剛才那個假的,怕是當場就親上來了。
孟啓書颦着眉揉揉脖子,滿臉寫着不滿。
“你剛才幹嘛去了?”寧眠終看看孟啓書匆忙套上的外套和一頭的薄汗,想到剛才他進來的時候好像也是一副急匆匆的樣子。
“我還要問你呢,大半夜不睡敲我床板幹什麽?”孟啓書沒好氣地瞅他一眼,拉過椅子坐下,“睡得正好呢被你敲醒了,結果下床一看你還裝睡。”
“我?我什麽時候敲你床板了?”寧眠終一頭問號,“我剛醒好嗎?還是被你——确切的來說是那個假的你晃醒的。”
“你剛醒?”孟啓書一聽,眉頭皺得更深了,“怪不得我叫你叫不醒,看來是副本搞得。我還以為你跟我裝睡。”
“……你為什麽一直堅持認為是我敲得?”寧眠終無奈地看他。
“這個房間除了我就是你,任誰第一時間想的都是你啊。”孟啓書攤手,“而且我下來後也沒發現有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反倒是宿舍門開着,我直覺不太對,就出去看了看。”
“有看到什麽東西嗎?”
“沒,走廊裏什麽也沒有,我正打算順着樓梯下去看看,就聽見宿舍傳來一陣巨響。”孟啓書沖他擡擡下巴,“這不就急着趕回來了。”
結果還被這家夥懷疑是假的。
“膽子挺大。”
“真巧,我當初就是因為膽子大被選入這個副本的。”孟啓書想起什麽一般,對他指指門外的方向,“對了,我剛才着急回宿舍的時候,好像聽到宿舍樓外有尖叫聲,去看看嗎?”
宿舍樓外?難不成是沒按規定回宿舍的玩家?
“走,去看看。”寧眠終起身,往宿舍外走去。
宿舍樓內除了每間房內的窗戶,每層樓兩側同樣開有一扇窗。只不過比起被樹枝遮掩的房間內的窗戶,樓道內的視野顯然更加開闊些。
天上的圓月依舊是慘白慘白的,冷調的月光順着窗口灑進來,平添幾分不祥的氣息。
兩人走近窗戶,只見窗口正對的操場上,白得異常的月光下,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不,确切地說,已經不能算人了!
他們一個個垂頭站着,看不清面容,卻是毫無生機,只能從衣着上勉強辨認出這些都是城郊校區的人——有學生,也有教職工。
“城郊校區曾于一場大地震中毀于一旦……”孟啓書喃喃着記憶中的副本信息,後退着走了幾步,轉頭往宿舍樓內跑去。
寧眠終看了他一眼,沒出聲,異常默契地跟上他的腳步。
孟啓書跑到最近的一間宿舍前,二話不說推開房門,只見宿舍內是個常有人居住的模樣,床板上卻是不見一人。
再往後推開幾扇門,皆是同樣的情形,床褥亂糟糟地鋪在床板上,床上卻是空無一人。
好像整個樓層,除了他們兩個,再也沒有別的活的生物了……
一聲慘叫聲從窗外傳來,孟啓書與寧眠終對視一眼,再次擡腳往窗邊跑去。
透過窗口,只見宿舍樓與操場相接的道路上,一個女孩被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拖着腳腕往操場走着。
那東西走得不算快,但力氣卻仿佛大得很,任憑女孩如何哭喊掙紮,它依舊是一步一步按着自己原有的速度,往操場走着。
走近了,操場上離得近的幾只怪物仿佛突然被激活了意識,伸着胳膊按住女孩掙紮的四肢,不由分說地往操場內部拽。
因為離得遠,操場上那些東西站得又實在密集,等那女孩被拖進操場後,只見邊緣位置的怪物一陣騷亂,繼而便慢慢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不知道那女孩究竟被怎樣了,但結局絕對不會好!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校規讓我們晚間待在宿舍的原因嗎?”孟啓書倒吸一口冷氣,有些震撼地從操場上收回眼神。
死于地震的學生和教職工會在晚間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站在他們最後死亡的地方,等待着将入侵者消滅殆盡!
“如此密集地聚集在操場,看來地震的那一刻,學校也是盡力了。”寧眠終道。
只不過天意如此,哪怕進行了最後的防護措施,最終還是沒能逃過這場浩劫天災。
有時候,在自然面前,人才是最渺小無力的。
“所以,逃離校區,指的是自救嗎?”孟啓書看向寧眠終,眸中有點異樣的色彩,“只要離開校區,是不是就能避免死于地震的命運結局?這才是副本的用意吧?”
寧眠終愣了一愣。
是這樣嗎?
天災不可測,校規不可破,所以才有了這冥冥注定中的悲劇。
能在地震來臨前,離開校區的人,一定是幸運的吧?
而如果,這個副本中的玩家,沒能在十天之內離開校區,最後會不會重蹈這個校區內人員的命運呢?
按副本的脾性,大概很有可能是這樣的吧。
無論逃到哪,最終難免被地震所掩埋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