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柒絕對不相信,世界上有那麽巧合的事情,這個拿着與雲初同樣黑石的女子,身上竟然也散發着與雲初相同的大漠氣息。她确信,此人定是找到雲初的重要線索。
覃柒朝着女子走去,她已經極力克制住心裏的沖動,步伐放的很慢,但速度仍舊接近于普通人的奔跑。
在同雲初分別了五天之後,她才真正感覺到,每一刻都是煎熬。她迫不及待的希望,雲初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顧顏夕看着黑石上的圖案,還沒瞧仔細,便感覺到面前被一個黑影擋住了去路。她擡頭,借着昏暗的光線,看到一個女子站在面前。
她看清楚面前人的面容,臉色有些難看。
覃柒看出她神色緊張,知道她被自己吓到,只好盡量壓低聲音,輕聲道,“姑娘,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知道,你手裏的東西,是從何處得來?”
顧顏夕驀然攥緊手心,将黑石放回懷中,道,“你是誰?”
覃柒雖然是龍,但也是條母龍,她有着同凡人女人同樣敏銳的直覺,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顧顏夕也許不是表面上那麽柔弱。她雖然極力用最柔軟的聲音說話,但眼神中流露出極強的自信,這種眼神,對她來說很熟悉,與沙妖和尉緋煙很像。
覃柒頓了頓,道,“我認識一個人,他身上有塊石頭,和你剛才拿的那一塊一模一樣,我想問,你有沒有見過他?”
兩個美麗的女人,在悶熱的陰雨無月之夜,站在寂寞的八方橋中央,展開一場短暫的對峙。博弈還未開始,便已結束。
有腳步聲響起,輕靴踏在未幹的積水上,撩起靜夜聒噪。
顧顏夕将目光從覃柒蒼白美麗的臉上移開,看向她的身後。
覃柒聽着突然出現的聲音,有種熟悉的感覺。這腳步聲攜風雨而來,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以消失,只剩下清脆的“啪嗒,啪嗒”之音,拍打在覃柒的心上。
她相信,世界一定先有了聲音,才有了光。
覃柒的心跳開始狂烈,倘若她是人的話,現在一定會需要更多的呼吸。她想起來第一次看到雲初拔刀時的樣子,明明時間不是很久遠,卻已經像滄海桑田。
覃柒腦海中浮現了很多畫面,連雲初頭上哪個位置白了頭發都回想了一遍。
她亂七八糟想了許久,才靜下心,然後鼓起很大的勇氣,回過頭來,她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她終究是找打了他。
雲初身上帶着風雨,臉上帶着冰霜。
覃柒從來沒有見過雪,但她相信,即便最冷的冬天,也不及雲初臉上的悲傷。
雲初再次看見覃柒,那些撕裂的傷口瞬間愈合,曾經的刺痛也變得麻木。他看到她平安的站在面前,于是聽到了石頭落地的聲音。
他的思念和痛苦,在看到覃柒的眼睛時消失,但愧疚開始鋪天蓋地的襲來。這一次,還是她追随他,他留給她的,永遠是背影。
雲初和覃柒的性格很像,他們不會向任何人表達自己的情感。這樣的重逢時刻,理論上來說,缺少一個深情的擁抱。
雲初腳步輕緩的移到覃柒面前,他走得很慢,但一步也沒有停。
他向來不會說話,現在更是詞窮。
許久,一句晦澀的話從雲初的口中飄出,“這次來了,就別走了。”
覃柒聽到這句話,緊張又惶恐。
她喜歡這句話。
可蒼冥最後的警告出現在覃柒的腦海,她知道,這次沒有辦法再留下來了。
相遇即是別離。
“我不想走,可是不得不走。”
風吹過,風很冷,風從不停留,風從不離開。
覃柒終究沒有說出口。
一旁的顧顏夕面無表情看着這場重逢,沒有言語。即便是傻子,也知道這種時刻,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
有火烈鳥的聲音傳來,遠處黑暗中的香樟樹下,一個黑色的人影閃了閃,消失不見。
不管這個黑影是什麽人,被他監視,總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沒有人會放任監視自己的人,若無其事的跑開。
雲初和覃柒幾乎同時看到了這一幕,他們四目相對片刻,互懂了對方的意思。
雲初沒有忘記身邊的顧顏夕,他以命令的口吻道,“快回客棧。”爾後随覃柒朝黑影逃開的方向奔去。
覃柒刻意不去思考雲初最後的那句話,想的越多便越難過。她只記得,他從來沒有在抛下自己時,留下任何一個字。
兩人追到香樟樹下,卻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屍體。這屍體穿着守城侍衛的衣服,死狀很熟悉,同大漠中被吸幹精元的人很像。
雲初和覃柒心知,大漠中的嗜血殺手,也來到了這裏。餘鎮這些天發生的兇殺案,看來也是這個殺手所制造。兩人心照不宣,立刻追了過去。
沙妖剛吸盡一個壯年男子的精元,妖身很健壯,逃起來很輕松。
她覺得屈辱,連吸人元氣時,看到覃柒,還得躲起來。
沙妖想,若是妖靈在自己身上,整個漠北早就被自己吸盡,功力大增,何苦過這樣的日子。
她急切的希望拿回妖靈,但現在的自己顯然不是覃柒和皇甫執的對手,她必須等。
餘鎮不比漠北,這裏林立着數不盡的房屋,小徑錯綜複雜,是很好的藏身之所。
但覃柒有着最靈敏的聽覺,若不是雲初的腳步聲,她甚至可以在這麽安靜的夜裏,聽到身邊之人的心跳,铿锵有力。所以黑影不管往哪裏逃,都逃不出覃柒的耳朵。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天上又開始下雨。
夏天的雨,來得又快又急,世界陷入了無休止的噪音中,這為雲初和覃柒的追蹤增加了難度。
覃柒完全可以加快速度,追到黑影。但在雲初面前,顯然不能表現的太異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