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邀約
“事後你想過要告訴我嗎?”
“手傷了想過要跟我說嗎?”
“沒有,你都沒有。”
“是不信任我,還是我根本沒必要知道?”
他的話表面上是質問,她卻聽出被質疑被辜負所受的傷。知妍微低着頭,來躲避那墨鏡後帶有控訴的凝視。
她的确如他所說,是那樣想的。
車內的溫度瞬間降下來,像是誰拉下車窗,外面的冷風瘋了一般灌進來。
知妍好冷,好想推開車門逃出去。
但又覺得這樣做不對,像個一錯再錯不知悔改的壞人。
就在她以為會凍死在這兒時,響起他的聲音。
“不管你怎麽看待我們的關系,給小爺記住,無論遇到什麽事我都會站在你前面,只要你跟我說。”
帶着愠怒的張狂又兇又橫,就這樣慢慢散開形成一圈圈溫暖的底蘊蕩漾開來。
知妍驚異地擡頭看向他,又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回應,眼神游移不定地又落在自己手上。
她手上的紗布白得紮眼,手指無措地捏着不安,讓他不忍再責怪,心裏的火只能自行消化。
“要我抱你進學校嗎?”
“啊!”她猛地挺起脖子,很是當真地不由身體向後靠。
他被氣笑了。
知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他不再為難她的意思,打開車門離開。
她反複回味着卓愈的話,來自陌生人的溫暖還是讓她不适應。在她的情感世界裏,只接受姐姐們的關心和愛護。
因為是一家人,血濃于水?不,寒董事是她的親生父親,卻早已被她除名。
利益熏心的他一個笑意都帶有明确的功利,為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惜親生女兒的幸福,一手制造了三姐妹的悲劇。
至親尚且如此,她更不會相信,也從沒抱任何希望,陌生的他能為自己做什麽。
這些卓愈都知道,原生家庭對她造成的陰影,使得性格安靜內心層層設防。
他透過車窗看着她瘦弱的身影即便在陽光下,也散發着自帶疏離的冷清。
他不想看到她越來越陰郁,想告訴她不是一個人,不是孤立無援。
【牛肉餅你在嗎?】
【是在生氣?】
【是作業太多,沒看到?】
知妍這兩天相繼收到卓愈的消息,她不是沒看到,是不知怎麽回。
那天他所說的好意她聽得出來,但又怎麽樣呢?
畢業後她要離開的,她有二姐要照顧,不想動感情的念頭。
被曬了兩天的卓愈又發來信息,【牛肉餅,去吃炸醬面?】
她這次倒是回去消息,只不過...
【有約】
這個消息還不如不回,僅是兩個字便激起他無數的想像。
和誰約?
是不是那個披着導員的皮,實則勾搭她的申棟?
或者還有其他追求者?
她那麽漂亮,那麽出衆,肯定不止一個啊!
卓愈打過電話要問個清楚,結果被拒接。
嘿,小妞,比小爺的脾氣還沖!
知妍接到一個奇怪的邀約,直到趕過去的路上還不确定是否是惡作劇。
她再次确認手機定位,沒錯,只是這家蒼蠅小館不太符合這位大人物的地位。
簡易包間沒有門,一塊布簾半掩着。知妍撩開進去,卓彤向她招手。
“你來了,坐。”
知妍看着桌上有盤毛豆花生,還有炸串之類,立在一邊的啤酒已經有兩瓶是空的。
“卓小姐...”
微醺的卓彤打斷她,說。“別叫的那麽生疏,雖然我們确實不熟。我比你大,叫我彤彤姐就行了,小妍。”
小妍這個乳名是姐姐們叫的,聽別人叫她有一些些的不太習慣,還好不太排斥。
“請問找我來...”
“來喝酒啊,我在電話裏說了。”
知妍接到電話時卓彤的确是說了,也只說了這一句就挂斷,還真是女強人利落的作風。
“我不怎麽會說話,如果是聊天解悶兒會讓你失望。”知妍有必要把醜話說在前頭,自己是悶葫蘆屬性,腦子轉的還慢,基本上是2G網速。
卓彤大笑,“哈哈,現在多少明白我那個傻弟弟為什麽死乞白賴地追你。”
直接,簡單,說出的話都是字面意思,沒那麽多潛臺詞,不搞彎彎繞,相處下來很輕松。
她在商場混久了,見的人陰險狡詐,恨不得八百個心眼子,最缺少的就是真誠。
知妍不咋明白卓家姐弟倆的怪異行為。
卓彤倒了杯酒推過來,“喝酒為主,聊天其次,聽我說就好。”
知妍也沒推辭,而是直接拒了。“我以茶代酒陪你。”
她想的是,現在臨近晚上,兩個女生在外喝酒是件危險的事,總是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的。
卓彤也沒勉強,自己幹了大半杯,帶着酒意嚷嚷。
“你說,人怎麽會這樣?”
“....”知妍在想,這是在內含她嗎?
“男人都是不識擡舉的混蛋!包括我弟!”卓彤舉着酒瓶子正式發酒瘋。
此時被罵的卓愈正不恥下問。“擇哥,你說什麽樣的行為最招別人煩?”
“耽誤我工作時間,比如說現在某人的行為。”肖擇明指這個纏着他的家夥。
無視他的吐槽卓愈趴在文件夾上,獨自懊惱着。
“她一連兩天都不理人還不算,居然跟別人有約,是不是想氣死我?我也沒做錯什麽,只是想跟她坦誠相見。”
“坦誠相見?”肖擇玩味着這四個字,顯然是另有所指。
卓愈意識到他理解的過于成人化,進一步解釋說。“不是你想的那種!情感層面上的。”
肖擇将玩笑開到底,“卓大少具備那麽高層次的精神追求嗎?”
卓愈笑不出來,現在他緊急需要智囊團的出謀劃策。“擇哥說真的,我該怎麽辦?”
“找我算是...找錯人了。”
卓愈眼睛亮起,在聽到後半截話瞬間又滅掉,還以為有主意吶,結果被擺了一道。
肖擇不是不想幫他,而是自己還是單身狗一個,哪來的好計策可獻。
知妍這邊扶着卓彤出了小飯館,車停在門口,省去找車的麻煩。
卓彤酒量尚可,喝那麽多身體打晃,說話有些大舌頭,意識嘛...
“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連個朋友都沒有,每天的行程不是飛這就是飛那,除了工作見客戶就沒別的!”
知妍安慰人是短板,想了想冒出句不鹹不淡的話。“朋友要靠緣分的,不能急。”
卓彤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啪啪地拍着,“不急,下次再約,以後說定了喝酒就找你。”
知妍淡淡地回。“哦。”
卓彤從包裏掏出鑰匙扔過來,拉開車門自己爬到副駕上。
知妍倒是會開車,去年拿了駕照也開過幾次,她調整坐椅發動車子,應該...不成問題吧?
“彤彤姐,你家住哪?”
“小妍,千萬不要把住址告訴男人!”卓彤伸出手指頭,告訴她人生哲理。
知妍有理由懷疑她酒上頭,已經分不清男女。“可我是女的。”
卓彤精辟地回,“女的也有騙子。”
“....”知妍醉了!
喝大的卓彤有理有據地憶往昔,“我有個朋友就是個女的,她借我錢不還,還說我小氣!什麽人啊!”
如果再問不出就要打電話問卓愈本人,雖然知妍不太願意。這一想法提醒了她,抱着試試看地問。
“彤彤姐,那要是你弟弟問家裏的地址呢?”
“哈哈,那個笨蛋弟弟不知道忘記家裏的門牌號多少次!最後告訴你一次,咱們家住福苑小築...D區...10...3...”
成功!知妍首次為自己的反應超出預期而開心。
與此同時,卓愈在酒店翻着菜單點菜,百花酒焖肉,清炖元魚,三套鴨,文思豆腐。
“擇哥,聽說這家淮陽菜很有特色,我請客。”
“每次你說請客,準是我結帳。”
肖擇本以為他賴在辦公室終于要走了,結果人家卓少伸個懶腰說餓了,非要陪他來這吃晚飯。
“你就當是慰勞在戀愛中倍受打擊的兄弟嘛。”卓愈厚臉皮地裝可憐。
“你到底喜歡寒小姐什麽?”肖擇生出幾分好奇,畢竟能讓卓大少勞心勞力又費神的人,不多。
“說不上她哪好,反正就是認準她,說了你也不信。”卓愈從紙袋裏抽出筷子,帶着點氣餒和無奈地說。
肖擇眼神黯淡,他信,非她不可,誰也取代不了的感覺,他也曾有過。
酒足飯飽,帳也付過,肖擇這回想這位少爺該識趣地走了吧,沒想到硬是被卓愈拉住,說自己吃太飽不便開車。
他真開了眼,只聽說喝酒不能開車,還頭一次聽說吃撐會耽誤車技的。
“我不僅工作被拖延,還請你吃飯,現在又開車送你回家,把我當成你助理嗎?”肖擇将車停好,忍不住抱怨幾句。
卓愈嬉皮笑臉地跳下車,“誰讓你是我哥呢!”
他對着沒打算下來的人說,“擇哥都到家了,你不會像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吧?”
肖擇這才明白這小子打的是這鬼主意。他眸子輕閃,說着托詞。“改天吧。”
“別呀,擇日不如撞日,平姨唠叨好幾次讓把你帶回來,我耳朵都快生繭子了。”
卓愈繞到車這邊,連拉帶拽把他架出來。
正當他們往家大門走,一輛車子急馳而過,他們像照片似的貼牆來躲避。
車子在前方停下來,卓大少這爆脾氣不能忍。
“我靠,誰這麽不開眼?”
肖擇看向前方停定的車,和熟悉的車牌。“你姐。”
瞬間被滅火的卓少只剩吓出的一身冷汗,使壞地推了推旁邊,問。“擇哥,你說我老姐最想撞死咱倆誰?”
肖擇拍了拍身上的西裝,看那麽猛的架勢應該火氣不小,很識實務地避其鋒芒。“我先回去了。”
“等等,好像不是我姐!”卓愈看着從車上下來的人影,影影焯焯的身形太過瘦小。
肖擇走過去。
知妍正想從車上扶下昏昏欲睡的卓彤,聽到腳步聲回頭。
一同跟上來的卓愈見到是她,很是驚奇地問。“牛肉餅,你怎麽會跟我姐在一起?”
肖擇看向醉翻側靠睡着的人,他将卓彤打橫抱起,走向別墅。
醉意正濃的卓彤在他懷裏不老實地嚷叫着,“小妍,記住我說的話。”
“我姐跟你說什麽了?”卓愈有種不好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