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緋煙自從住進落刀城起,便沒有出來走動過,因皇甫骥曾交代,讓她不要随意露面。
以之前的局勢來看,即便尉緋煙和姚雪出面解釋,說落刀城與青銅門慘案無關,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們一定會說,是落刀城綁架了兩人,逼其撒謊,欲蒙蔽武林名門。如此一來,對落刀城的名聲百害而無一利。
加之青銅門一直以江湖老大的态度自居,對其他各派的事物随意插手,害了不少人的性命,仇人數不勝數,想殺尉遲烱妻兒的大有人在。姚雪和尉緋煙出城的話,若是被人發現,對她們的安危很不利。
既然如此,不讓她們露面,是最好的選擇。
一個在別人眼中本就是賊的人,說自己是冤枉的,自然不會有人相信。
江湖此番出奇的一致,同仇敵忾決意對抗落刀城。
本以為事情到了此番田地,落刀城除了拼死一搏之外別無他法,不承想,一切竟然有了轉機。
這個轉機,便是龍天澤。
龍天澤一直對落刀城的傳聞持懷疑态度,他是唯一一個,在火場中逃生的人,他的命,是所有弟子拿命換回來的。
那日,響沙教的教徒,将他推進了一個狹長的巷道,然後所有人組成了一道長長的人龍,阻止魔教之人的通過。當魔教之人将他們全部殺死後,龍天澤早就逃出很遠。
他曾目睹了從頭到尾發生的一切,那些穿着落刀城衣服的人,手中拿的兵器,還有使用的刀法,雖然有刻意模仿的痕跡,卻能看出有些差別。
他一直沒有回應,一是因為長久的沉浸在悲傷和自責中,一直沒有走出來,二是不敢十成把握确定,畢竟當時場面太過混亂,他覺得自己的思維也有可能是錯亂了。
看着江湖上掀起的血雨腥風,一心想着匡扶正義的龍天澤,從自責中走出來之後,決意冒險同皇甫骥見一面,找出真相。
他和皇甫骥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覺得他是個很讓人敬仰的前輩。如今江湖飄搖,若是衆家再不團結,将不與現今最有力量的幫派聯合起來,魔教定當毀掉整個武林。他也想盡快聯合落刀城的力量,殺死葛寒秋,為教徒報仇。
皇甫骥看到龍天澤送來的帖子,喜出望外。他等不及龍天澤前來拜訪,不想再回信等信,便親自帶着尉緋煙趕往響沙教。
落刀城現在是尉緋煙唯一的靠山,皇甫執又一直在幫她找尉遲烱的下落,她沒有拒絕皇甫骥同行的請求,兩人帶着幾個侍衛,快馬加鞭來到了響沙教。
龍天澤本就有意相信皇甫骥,現又親耳聽到尉緋煙說,落刀城與魔教不共戴天,自是深信不疑。他當即同皇甫骥達成協議,只要是同魔教對抗,響沙教一定會和落刀城統一戰線。
一直處于中立的沙響教突然表态,讓包括魔教在內的所有人措手不及。江湖所謂的衆志成城,不過是希望聯合起來,先滅掉實力最強的落刀城,這樣各方的勝算才更大。
現如今,落刀城和響沙教聯手,武林局勢大變,前路變幻莫測。
會面後,皇甫骥帶着尉緋煙返程,途中經過一處人煙稀少的岩山。
他所騎之騎雖為良駒,也經受不住接連幾日不眠不休的趕路。為了讓馬恢複體力,他只能停下歇息。
兩個侍衛拿着水壺去湖邊打水,尉緋煙舟車勞頓,想清洗清洗,也随二人而去。
皇甫骥坐在樹下等他們,剛坐下,便因過于疲倦打起瞌睡。
他眯上眼睛,還未熟睡,便聽到身後樹林中傳來聲響,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手持長劍沖了出來,對着他的胸腔直刺。
皇甫骥反應極快,瞬間抽出身邊的刀,擋住了呼嘯而來的劍鋒。
兩人過了兩招,打成了平手。刺客攢出掌風擊去,被皇甫骥執掌接下,兩人被對方的內力擊中,均退出數十米遠。
皇甫骥身邊跟着的,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未等他做出反應,他們便組成人牆擋在前面,舉劍欲迎擊刺客。
皇甫骥看着刺客熟悉的面孔,擡手道,“住手。”
侍衛齊刷刷收住劍,立于兩側。
皇甫骥道,“尉大門主,別來無恙啊。”
尉遲烱滿臉厭嫌道,“廢話少說。我在餘鎮徘徊了那麽久,一直沒有找到方法接近你,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我青銅門上下幾百人的性命,要拿你的命來填。”
他說完繼續拔劍,皇甫骥擡劍擋住,扣住他的手,解釋道,“尉大門主聽我一言,青銅門所遭之難,并非與落刀城有關,是魔教有意陷害,尉大門主千萬不要上當。”
尉遲烱惡狠狠道,“你以為我會相信?”
皇甫骥無奈道,“我所言句句屬實,您的妻女可以作證。”
尉遲烱對皇甫骥的話,連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他只當他是在為自己開脫,氣憤道,“可惡,竟亵渎我妻女,簡直罪該萬死。”
“爹,是你?”
一聲帶着哽咽的熟悉聲傳來,尉遲烱移目,看見身後的尉緋煙,先是不可置信,爾後喜出望外,最後卻只剩下氣憤。
一方面,尉緋煙還活着,讓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家寡人,覺得很開心。而另一方面,他突然意識到,她既然還活着,竟然沒有去找自己,還和落刀城的侍衛一起出現在皇甫骥所在的地方,他以為尉緋煙為了自保,竟完全忘記了家族的仇恨,這讓他震怒到極致。
尉遲烱冷冰冰道,“呵,爹?我看你和落刀城的人相處的這樣好,竟然還記得我是你爹。”
尉緋煙委屈道,“爹,不是這樣的。”
尉遲烱道,“別叫我爹,我沒有你這種背祖忘宗的女兒。”
尉緋煙的眼淚刷的落了下來,急忙解釋道,“爹,您相信我,我不是這樣的。青銅門的事,真的和落刀城無關,娘親口告訴我的,她說她看見伯父在此之前已經帶着人離開。這些都是魔教的陰謀,我們不能被挑唆。”
尉遲烱面色一凜,緊張的問道,“你娘,她也活着?”
尉緋煙急忙點頭,道,“是的,娘還活着,她現在很好。”
尉遲烱的怒火幾乎将自己焚盡,他從很多年以前就知道,姚雪和皇甫骥的一段感情,他沒有想到,青銅門消失之後,她竟然會回到皇甫骥身邊。
皇甫骥是他最恨的人,現在連自己的妻女都站在皇甫骥那一邊,他越想越氣,急火攻心,幾乎吐出鮮血。
尉遲敬忍住了心緒,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想法,佯裝淡定道,“你是說,你娘親眼看見,皇甫骥提前離開了漠北?”
尉緋煙忙連連點頭。她這麽執意不讓父親與皇甫骥鬧僵,不是為了落刀城,而是希望父親能得到落刀城相助和庇護,平平安安。”
尉遲烱心裏的計劃已經萌生,他知道,就算現在殺了皇甫骥,對落刀城的影響也不大,畢竟他本就是一個要下臺的城主,若想讓落刀城和青銅門一樣的下場,還得從長計議。于是,尉遲敬假意動搖道,“帶我去見雪兒。”
……
皇甫骥帶着尉緋煙離開落刀城之後,皇甫執便日日出入金羅閣。
他用包的像粽子一樣的手,不停地翻閱着閣中所有書籍。
金羅閣中藏卷無數,關于圖騰的書籍雖然不算多,但也夠他翻閱幾日。
他最終在一本塵封多年的記錄本中看到了雲初和尉緋煙肩膀上一模一樣的圖案。這本記錄本,看起來像某個人的手劄,字跡詭異,筆法潦草。
他用了兩個時辰将這本手劄看完,終于對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有了大致了解,正當他想詳細詢問父親此事的時候,皇甫骥回到了落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