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雲初小心翼翼的神情,顧顏夕有些畏懼,她聲音顫抖道,“怎麽了?”
覃柒也發覺到周圍的異常,她對着顧顏夕比出“噓”的手勢,然後掃視四周。
仔細傾聽,空氣中除了樹葉林海湧動的沙沙聲,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音。
突然,覃柒聽到空氣中傳來一絲人耳聽不到的“呼呼”聲,忙對雲初道,“小心。”
與此同時,剛好看到武器飛來的雲初,舉起刀擋在面前。只聽叮當一聲,一根銀針從刀背上滑落到地面。他的動作之快,猶如電光火石,即便身為龍族的覃柒,也為之驚嘆。雖然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覃柒見此情形,趕忙提步擋在雲初前面,防止再有銀針暗算。對她來說,人類的武器,若是不傷到龍鱗,就算砍掉她的頭,也死不了,所以她拿自己當擋箭牌,是經過考慮的切實可行的辦法。
覃柒的舉動讓雲初有些不悅,他一言不發的将覃柒拉到身後,面色因為擔心有些漲紅。
覃柒被雲初突然而又粗暴的舉動驚了一驚,雲初從前從來沒有在危險面前如此擔憂她,這讓她有些吃驚,同時又有些難過。
她覺得自己或許不該瞞着雲初自己的身份,因為這個秘密,讓她和雲初永遠有着隔閡。她每一個深思熟慮的決定,在雲初眼中都是意氣用事,他只當她是個孩子,卻不知,他比她整整小了五百歲。
又是一陣流星雨般的銀針飛射出來,被雲初的刀全部擋住。他看得清自己拔刀的過程,自然看得清飛竄的銀針,這些銀針幾乎趕不及他手的動作,能完全擋住,實非難事。
一陣悉簌聲傳來,覃柒和雲初忙移目望去,一群樵夫模樣的男子拿着武器從林中闖出,将三個人圍了起來。
為首的男子手持兩柄短斧,滿臉橫肉,看起來兇神惡煞。他臉上兩道紫黑色的疤痕,看起來更是觸目驚心。
男子長相本就不算嬌好,還挂着一張刻意微笑的面容,整個人看起來不僅醜陋,而且猥瑣。
雲初站在覃柒和顧顏夕的前面,本有些瘦弱的身材顯得高大了許多,他的衣擺随風而動,發絲飛揚。覃柒看着雲初的背影,腦海中出現了一句話,叫做“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雲初看着拿短斧的彪形大漢,眉目緊皺。
他一眼便認出,這男子名叫帝甲,是除了他以外,斑翎教最厲害的殺手。
帝甲對雲初道,“少公子,請您把覃柒交出來,我們便不會為難您,否則…教主交代過,倘若您死了,就把屍體帶回去,若是還活着,又不願意配合,就把您殺了,再把屍體帶回去。您一定比任何人都知道教主的脾氣,他決定的事情,斷然不會更改,若您真的想無牽無挂的離開斑翎教,就幫教主做完這最後一件事吧。”
覃柒聽來人的話,才知他們是斑翎教的人。她想起葛寒秋那一劍差點要了自己的命,心裏有些氣憤。
覃柒臉上現在的表情,和雲初的幾乎一模一樣,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她所疑惑的是,這些人怎麽會悄無聲息的來到這裏不被察覺,而他則疑惑他們來的目的。
雲初自然不知道,覃柒同他一樣不知道有人在此埋伏,是一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倘若她是普通人,沒有發現這群人還可以說得過去,但以她的聽覺,若這些人是誤打誤撞找到這裏,期間發出的聲音,她早該聽到。而這些人已經躲到了她的眼皮底下,她都沒有意識被監視。由此可見,這些人顯然是有計劃的接近,避免發出一絲聲響。
她一瞬間覺得,這些人是顧顏夕召來的。那縷莫名其妙的煙,那塊被擦得模糊的圖案,讓她不得不懷疑她。
雲初的臉色冷到冰點,這是一個高手該有的姿态。他不知道為什麽葛寒秋這麽痛恨覃柒,即便她掉到懸崖下,很有可能粉身碎骨,仍舊派人來尋屍體。他更沒有想到,一直口口聲聲說視自己如親生骨肉的義父,會在決裂之後,三番五次對自己痛下殺手。
他覺得自己一直顧念養育之恩很是可笑,一個騙了自己十七年,将自己培養成殺人機器的人,一個對自己趕盡殺絕的人,他不該對他再有所顧慮。
他因為自己的婦人之仁,差點害死了覃柒,這種事情,絕不會再讓它發生第二次。
雲初悠悠然道,“所以,你是要搶人?”
帝甲臉上輕蔑,但語氣故作謙卑道,“少公子哪裏的話,屬下已經用了請這個字,您配合的話,自然兩相無害,若是您執意違背教主,我們只能得罪。”
雖然帝甲的态度不好,雲初卻感覺不到生氣,他覺得他很可憐。
帝甲從小和父親在集市上賣豬肉,過着平淡的生活。父親每天都會逼着他學很奇怪的刀法,他就算沒見過旁人的武功,也能感覺到父親的武功很厲害。
父親告誡過他,學武功只是為了防身,他卻一直做着大俠夢。
帝甲十七歲那一年,父親的仇家尋上門來,他才知道,父親本就是大俠,只是這些年得罪了太多人,結下了太多怨,才不得不退隐江湖。
帝甲的父親死在一個隆冬,他守着父親的屍體坐了一宿,這才發現,連埋葬父親的錢也沒有。
他為了安葬父親,決定找一個來錢最快的方法,便是□□。
當時他接的第一單生意,殺的便是葛寒秋。
葛寒秋和很多人一樣,喜歡收藏,但他的收藏和旁人又有所不同,他喜歡收集高手。
葛寒秋見識過帝甲的武功,便決定,帶他進斑翎教,并讓他的父親風光大葬。
雲初知道帝甲和自己一樣,都是葛寒秋手下的可憐人。他無奈輕笑道,“想要殺了我?這就要看,你殺人的技術,有沒有殺豬的技藝精湛。”
帝甲聽完這句話,臉色登時大變。
他在入斑翎教之前,确實曾經在集市中殺過豬。就算是殺豬,他無疑也是最優秀的那一個。手起刀落,豬甚至能在不知不覺中死去,感覺不到一絲痛苦。
集市上的人提起他殺豬,絕對是敬佩萬分。而江湖之人提起此事,則确實是在嘲諷。
每個大俠都希望自己有一段光輝卓越的過去,這段過去,絕對不可以是殺豬,即便殺豬的技藝,是全天下最優秀的那個。
帝甲本就不服雲初年少得志,此次雲初與葛寒秋決裂,正好是他斬露鋒芒的好機會。
他壓抑住滿腔怒火,語氣盡量保持平靜道,“既然如此,得罪了。”
覃柒厭倦了江湖之人一言不合就開打的作風,但為了雲初,不得不加入這場戰鬥。
在叢林中穿梭許久的沙妖,被叮叮铛铛的打鬥聲吸引而來,她坐卧于樹頂,看着忙于厮殺的覃柒,驚喜不已。
她沒想到,這麽容易便能同覃柒相遇,也沒想到,葛寒秋沒有騙自己,果真的派人來找覃柒,幫自己拿回妖靈。
她對葛寒秋的恨意頓時少了一絲,她心裏明白,他這麽做的原因,無非是不想失去這麽容易合作的夥伴。即便如此,她還是要謝謝他,若不是他派人來長生崖底,自己不會這麽容易找到覃柒。
在沙妖眼中,覃柒和她一樣是妖,她對她多少有些同情。她看着覃柒,暗暗想,“你若是死了,千萬不要恨我。你一定想不到,葛寒秋是因為我,才派人來到崖底找你。怪只怪你自己大意。”
沙妖用盡所有剩餘的靈力,攢出一股掌風,對準覃柒的後背,狠狠拍了過去。
覃柒眼疾手快,回身擋住呼嘯而來的劍風。與此同時,與她對峙的幾人,将刀刃寄到了她面前。
雲初見覃柒有危險,完全忽視了正在将大斧舞的虎虎生風的帝甲,他沒有絲毫猶豫,用僅有的刀擋住攻擊覃柒的武器。
一連串的動作導致的結果,便是帝甲的刀将會砍中雲初。
當所有人停下手裏的動作,這才看到,最終受傷倒地的,是顧顏夕。
帝甲的斧頭,劈在了顧顏夕的背上,鮮血頓時濺了出來,染紅了斧柄。
相比于雲初的緊張,覃柒更多感覺到的是懷疑。她清楚的看到,從雲初身後出現的顧顏夕,動作有多快。
以她的動作和速度來看,很像是一個絕頂輕功的高手。
顧顏夕倒在雲初的懷裏,面色慘白。
覃柒看向掌風傳來的位置,眼神陰厲。
沙妖眼見第一次攻擊失敗,暴露了自己,忙轉身逃開。
面前一團亂,覃柒沒有辦法去追蹤暗下殺手的人。
雲初本就因為顧顏夕救了自己,自己卻毀了她的生活和家庭而有所愧疚,眼見她又為了救自己而受傷,心中更是內疚不已。
他看向帝甲,眼神裏的殺意更濃,幾乎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