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
晚飯後，大家坐在壁爐前聊天。
湘湘姐帶有小心思地問，“老公，你的設計這周就能完成吧？”
君哥是聞名的考斯騰設計大師，為職業參賽選手專門訂制，因制作工藝精湛，工作檔期經常全年排滿。
他說，“原本這周沒問題，今早收到消息選手要求多加些亮鑽。”
湘湘姐帶着失望的小眼神，沮喪地說。“啊！我還想這周末烤肉來慶祝你完工呢！”
君哥寵妻狂魔随時在線。“老婆想吃什麽，用不着任何理由，必須滿足。”
“老公你真好。”啪嗒，那位中年少女如熱戀般，在所愛之人臉上親一下。
卓愈啧啧兩聲，剛吃完飯又被迫塞進一大碗狗糧。“請高調秀恩愛的夫婦，麻煩注意下場合。”
湘湘姐當是羨慕嫉妒的言論，提醒不開眼的兒子。“你不是也有小妍嘛？”
卓愈擔心牛肉餅尴尬，結果人家正專注地看電視，正播放着新聞速遞。
‘預計最近兩天本市将迎來入冬以來首次強冷空氣，個別地區會出現暴風雪，請廣大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知妍想明天要去醫院看二姐，由于她生病上周就沒去，很擔心姐姐的近況。
卓愈看她想的入神，問。“想什麽呢？”
知妍搖頭沒說，不想給他添麻煩。
第二天知妍早早起床，希望天氣預報不準，還好窗外一切平靜，要在暴風雪來之前趕到醫院。
她在打車軟件上輸入目的地址後，時刻注意着動靜，卻始終處于無人接單的狀态。
知妍正想着要不先出門，沒準兒運氣好能遇到出租車也說不定。正當她穿好大衣，對面的卓愈打開房門。
他看她穿戴好準備出去，問。“你要去哪兒？”
“我．．．”反應慢的知妍正想着什麽借口時，被他拿過手裏還高亮的手機。
卓愈看着打車軟件的地址是家康複醫院，明白了。
“要出門怎麽不跟我說，走。”
“不用了，我叫了車．．．”知妍說的有些心虛。
“你在這裏等到夏天也等不到車來。”卓愈穿好大衣，拿上車鑰匙。
上了車的知妍即有想道謝又有麻煩他人的歉意，兩種情緒交織在臉上，他看着格外地別扭。
“小妞，我是你未婚夫，送你去任何地方都是應該的，并且深感榮幸擁有獨家特權。”
“你要是實在心裏過意不去，小爺的臉就擺在這，讓你親當作回報。”
說實話他的頭一句話知妍還挺感動的，再加上痞色的後半句就沒那感覺了，似乎歉意也被大G甩在了車後。
她瞪着他，就差說‘臉皮厚！’
卓愈壞笑着卻不乏認真地說，“就是要這樣，喜怒哀樂在我面前都不需要隐藏。”
知妍避開他的目光，看向前方離姐姐越來越近的路。
他們順利到達醫院，在知妍和卓愈經過護士站，裏面的護士們互使了個眼色，說起風涼話。
“快看，702家屬帶一個男人來？”
“不會是702的前夫哥吧？”
“怎麽可能，從來那天起就沒見，好端端地冒出個男的，肯定是這小丫頭找的男朋友。”
“要我說這小夥子真是倒黴，一接手就是個扶姐魔，有多少錢也不夠往這活死人窟窿裏填的啊！”
她們是吃定702家屬無論說什麽都沒反應，又聾又啞好欺負，這次卻是瞎了狗眼犯到卓愈手裏，可沒這麽好欺負的。
他走回去，雙手撐在護士站的臺子上，墨鏡之下彰顯極強的壓迫感。
“小爺就是這麽心甘情願，并且狂追不舍，妒嫉嗎？就算你們綁一塊，小爺也瞧不上你們這些有嘴沒腦子的．．．大－媽－們，懂？”
言語中帶着痞壞輕視垃圾的氣勢，他攬過知妍的肩膀，大搖大擺地走過，多嘴的護士們愣是沒一個敢吱聲的。
知妍心裏是暢快的，以往聽護士們的閑言碎語都是默默忍受，此刻他卻站在身前維護着她的自尊，卻也擔心着．．．
兩周沒來病房，沉睡的姐姐如常，她去接水幫姐姐擦身，沒發現異樣。溫熱的體溫讓她莫名地安心，姐姐還活着，一切都還有希望。
在整理完床鋪，知妍換了瓶子裏枯萎的花。
她說，“二姐，我這次來得急沒能買花，下周補上。你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二姐，我跟你說那家寶藏牛肉餅店跟我可熟了，只要我去啊老板都是現做，包的餡兒也比別人的多呢！”
“不信？下次我給你帶來，讓你看看你妹妹的人緣就是好．．．”
知妍說着說着咬着唇，不争氣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她背過身倔強地抹眼睛。
無意中看到門縫下的一截陰影，卓愈就站在那兒。他知分寸地沒進病房來，而是在門外等她。
卓愈在走廊裏四下看去，這家康複醫院雖說是私立，各項設施都相對普通，從工作人員的職業素質來看，也是不入流的。
這樣的場所別說提供病人良好的康複環境，不苛待就算不錯了，想必牛肉餅被這麽明目張膽地欺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亂轟一氣倒是過了嘴瘾，這才意識到不太妙。
卓愈看了眼病房，擡腿按着指示牌找到院長辦公室。
敲門的禮貌，卓大少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一下，便大步流星地走進去。
院長正盯着電腦不知看什麽，反正被這突如其來闖進的人吓得險些碰翻水杯。
好在院長沒跟那群沒見識的小護士一樣眼瞎，看着來人打扮入時，氣勢非凡不是等閑之輩。
“您是？”
“卓愈。”
院長一聽，卓家如雷貫耳。卓愈更是赫赫有名的痞子大少，這他哪得罪得起，忙起身讓坐。
“您有何貴幹？”
卓愈開門見山，懶得說一句廢話。“702的病人是我重要的朋友。”
院長陪笑示好，“明白，我這就讓人專門負責，一對一。”
卓愈：“無論是護士還是護工都找專業的，素質高的。”
對于卓大少所提的要求，院長再三保證，還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您放心，我們這都是高标準嚴要求的專業護理人員。”
卓愈對這種草包院長是看不起的，嚴重失職，陰郁地問。“你覺得我來這兒，是為了什麽？”
院長自是知道所管轄的三分地是啥成色，被點破後老實地保證。“卓少，我這就按您的要求，全院最優秀，人品最好的護士來護理您朋友。”
卓愈沉着聲布滿警告。“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中傷我朋友的謠言。”
院長吓得後背泛起涼意，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卓愈轉圜地軟了幾分語氣，說。“另外還需要你幫個小忙。”
“卓少請吩咐。”
當知妍出了病房見門口沒人，走廊也不見卓愈的人影，心空了一下。
肩膀被輕拍，她扭過頭見他就站在身後，心空的地方又被填滿了。
“你幹嘛去了？”
“遇見個漂亮小妞，去要電話號碼。”卓愈手一指走廊盡頭的門，胡亂地說着，想看她吃醋的樣子。
知妍轉身走向電梯，卓愈看了眼天花板上的攝像頭，才賤嗖嗖地跟上來，問。“你信不信？”
知妍不知是同情還是看笑話他，“你知道那扇門是通向哪裏的嗎？”
卓愈回頭看提示牌畫着個拐彎的箭頭，後面寫着三個不大的字‘太平間’。
這下好了，成功激起卓大少對中式恐怖的心裏陰影，閉上嘴，見電梯來擁着她趕緊進去。
他們剛走出醫院大門，暴風雪來了苗頭，知妍吃力地向前走着，最終不敵風勁被刮得後退幾步，撞到他懷裏。
“這個投懷送抱小爺喜歡。”卓愈将瘦弱的她裹進大衣裏摟緊，向停車場走去。
強勁的風将不足幾百米的距離，愣是走出舉步為艱的節奏，風夾着雪灌進衣領，脖子，嘴裏，他不怒不惱還美滋滋，像是天上灑着白砂糖，甜。
懷裏的知妍被他裹個嚴實，感受不到風的侵襲，也看不到路，卻一點沒慌擔心摔倒，踏實地被他帶着走。
護着她上了車，卓愈繞過大G才感受到這風的邪乎勁兒，天氣預報真不是随便說說的。
知妍看他頂着一頭雪提醒，他發動車子将腦袋歪過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猶豫了下，伸出手撫去像沙粒的雪，撲簌簌，亮晶晶的。
車子在風裏穿行，要在暴風雪來臨前趕回家才行。
緊趕慢趕終于進了小區，暴風肆虐要将地面撕開個口子，車子搖晃着随時被掀翻的可能。
卓愈松開安全帶，對她說。
“等着，我下車抱你。”
“我能走。”知妍不想因為她而拖延時間。
卓愈瞧着單薄的她，在風裏跟個紙片人沒多大差別。“你想被吹到湖裏，當湖怪的新娘嗎？”
卓愈下車都有些困難，扶着車子到對面将她抱起，知妍在他懷裏聽着狂風呼嘯，卻不怎麽怕。
車與家門短短幾步的功夫，兩人全身裹滿雪站在玄關。
平姨拿着毛巾跑過來，抱怨地喊着。“真是活祖宗啊，這種天你們倆個還出去幹嘛？”
“是我．．．”
知妍想說是她的原因，被卓愈搶先說。“當然是去談戀愛了。”
“在家裏耽誤你們談了？快進來，把衣服都換了，小心又感冒，我去煮姜湯。”平姨嚷嚷着又跑去廚房忙活開。
知妍在他懷裏只有身體一側沾了雪，而他渾身滿頭都是，像個複活的雪人。她剛要開口說些什麽，被卓愈用大毛巾蓋住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