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房睡覺的時候,不出寧眠終所料,院長果然殺到了四樓。
當時某個小朋友正打算敲玩家的房門,還沒敲兩下就看到院長來勢洶洶地從樓梯口直奔某間房門,當即吓得連門都顧不得敲了,直接轉頭就往自己宿舍跑。
“孟啓書,是不是你端了我的魚!”院長怒氣沖沖地踹開門,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正中間的魚缸,于是眼神猛地就掃向一臉無辜坐在床邊的孟啓書。
“金魚辟邪……”孟啓書還沒開始解釋,就見院長一個箭步沖上來,抱起魚缸沖他狠狠啐一口。
“滾!”
孟啓書被突如而來的摔門聲吓得往後一仰,然後就看到院長氣沖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真沒耐性,連解釋都不聽了。
孟啓書撇撇嘴,目光轉向對面床上的寧眠終,只見對方正樂得歡。
“我也沒說錯啊。”孟啓書小聲嘀咕,“金魚辟邪,剛才敲門的小孩子都現在都不敲了,很有效果啊!”
“真要說來,能辟邪的是院長才對吧?”寧眠終自然明白那小孩子是因為什麽才跑得沒蹤跡的。
“沒有金魚,院長他能來?”孟啓書不屑地瞥他一眼,下床關燈,“今晚不用被逼着做游戲,可以睡個好覺了。”
燈光暗下,孟啓書在黑暗中摸黑回到自己床前,剛在床邊坐下準備上床,面前卻是突地貼過來一個人。
有人俯下身,輕柔地擡起他的臉,柔軟的觸感貼上嘴唇,孟啓書沒反抗。
“晚安。”寧眠終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只在他唇上碰一下,便稍稍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孟啓書在黑暗中準确的找到他的眼,微微擡一下頭,往上湊近了,輕啄一下,“晚安。”
點到為止,誰都沒有再進一步的打算。
沒有其餘人打擾的夜晚很靜谧,難得的安穩卻沒能讓孟啓書踏踏實實地睡個好覺。
半夜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窗外的夜色還很深,孟啓書大口大口喘着氣,冷汗浸透衣襟,滿頭都是汗津津的濕。
逼迫感、束縛感、突如其來的茫然無措,孟啓書擡一下手,指尖從下颔的皮膚滑下,一直到脖頸的最下端,然後猛地收手,仿佛抓住了什麽無形的鎖鏈,閉上眼細細地顫抖着。
籠中鳥,缸中魚,都是他。
十八年前,他不該回去的。
無處不有規矩,規矩無處不在,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規矩變了,規矩卻也沒變。
有人要他乖,于是他壓抑了自己的天性,于是他假意順從着,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抗拒着。
所以他自由了。
失去一切,真真正正地自由了。
【孟啓書,恭喜你啊!你被保研了,高興嗎……】
高興個屁。
大學時收到學姐的電話祝賀,孟啓書前腳剛挂斷,後腳就獨自喃喃一句。
到最後他也沒去上那勞什子的研究生。
他學到的東西,最終還是沒有用于實際的機會了。
孟啓書微微擡眼,另一張床上的寧眠終睡得正熟。
他微微張着嘴,發絲凜亂,急促的呼吸還沒平複下來。
四周很靜,孟啓書只感到手腳的冰涼,以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哆哆嗦嗦地下床,赤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向寧眠終靠近。
眠終……
他單膝跪在床沿,垂下頭用額頭靠一下寧眠終的肩頭,小心地爬上去,窩在他的身側。
看對方沒有醒來的跡象,孟啓書膽子大了一些,他往寧眠終懷裏蹭近幾分,拉過對方的手,用嘴唇碰一下,無聲道:“晚安。”
晚安,眠終,好夢。
于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寧眠終一睜眼就看到了窩在自己懷裏的孟啓書。
對方還沒醒,額頭靠在自己胸前,一手搭着他的腰,睡得正熟。
寧眠終沒舍得把他的手從自己腰上放下去,就這麽看着他,等着他醒。
他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半夜嗎?明明之前還拒絕了自己跟他一張床的請求,怎麽反倒自己跑過來了?
寧眠終正走着神,猝不及防被某人由下而上在下颔親上一口,立馬回過神來。
再低頭的時候,孟啓書已經醒了,正睜着眼與他對視。
“眠終……”搭在腰上的手動一動,從衣擺鑽入,然後順着後背往上,按住。
孟啓書笑一下,嗓音裏帶着剛睡醒的慵懶:“早啊。”
由于兩人已經拿到任務所需的小紅花數量,所以現在最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完成試用期,留下任職。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們現在需要在确保自己活命的前提下,獲得更多的小紅花,以确保達到最後一天時,他們能以較高的評價留下任職。
但熱衷于鑽副本空子的兩人顯然不會走這種既費時又費力的路子。
所以當寧眠終找到院長并試圖說服他,他們兩人已經擁有足夠的能力留在這裏任職,可以将試用期提前結束時,可想而知院長的表情有多精彩。
“你怎麽不早說?”院長握住寧眠終的手,使勁地上下晃着,眸裏的神情說不出是感激還是激動,“你等我拿鑰匙,我這就放你們走!”
真是上天恩賜,這瘟神終于要走了!
院長歡天喜地地拿了鑰匙就跟寧眠終往大門走去,剛下樓就看到孟啓書又擱那逗他的鳥,于是滿目欣喜又驀地轉化為了驚恐。
“孟啓書你幹嘛呢!把手給我放下!”
可惜院長喊得晚了一步,他的話音剛落下,就見孟啓書回過頭來,手裏端着個空空的鳥籠子。與此同時,一只鮮豔的小毛球從孟啓書身後飛出來,噠噠地跳到了旁邊的窗臺上。
院長瞪着眼去搶孟啓書手裏的鳥籠:“孟啓書!”
孟啓書往旁邊閃一閃,将手中的鳥籠讓給了院長,眸內帶着點笑意:“你慌什麽,小家夥只是出來放放風,大不了你一會兒再抓它回去,反正整個副本都是你的。”
“你說的輕松!”院長心疼地抱着鳥籠,擡腳踹他,“快滾,實習期提前結束,你趕緊給我滾滾滾!”
麻了,看到他就生氣!
孟啓書避開他,一溜煙跑到寧眠終身邊去了,笑嘻嘻的道:“謝院長,下次見!”
“不要再有下次了!”
【恭喜玩家孟啓書成功通關副本。主線任務:完成一周試用期,并獲得三朵小朋友贈送的小紅花,留下任職——達成。】
【下面,請玩家抽取你的死亡方式。】
【死亡方式:水。】
【觸發概率:0%。】
【請玩家選擇是否現在進行傳送。】
“你這麽一鬧,院長怕是又要有的忙了。”孟啓書剛看完卡牌上的消息,垂在身側的手就被寧眠終握住捏了捏。
他擡眼看向在庭院裏忙着捉鳥的院長,噗嗤一笑。
“其實不止是鳥,”孟啓書用掌根擦一下眼尾笑出來的眼淚,“那魚,我也給他放水缸裏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發現。”
寧眠終失笑,微勾了唇看着身旁樂得歡的孟啓書。
怪不得院長一直把他當做心頭大患,這麽個背後偷摸着搞小動作的個性,很難讓人不恨啊!
“憋的久了,總要放出來換口氣的。”孟啓書輕聲道一句,将卡牌舉起來,看一旁的寧眠終,“傳送吧?”
“好。”
這次傳送的時間很長,等孟啓書再睜眼的時候,一股濃重的困倦襲遍全身。
黑暗籠罩四周,身下是柔軟寬大的床,他緩了緩神,這才想起進副本之前他在寧眠終家裏。
翻個身面向床側的方向,孟啓書還沒撐起上身,就被身後貼上來的寧眠終摟住了腰。
“做什麽去?”
“找手機,看時間。”孟啓書沒再動作了,他将頭往後靠一靠,貼上寧眠終的肩膀。
身後亮起一小片光亮,繼而又被按滅,寧眠終将下巴抵在他的發心,摟在他腰上的手往上動一動,單手解着他浴袍的帶子:“還早,才四點。”
“嗯。”孟啓書淺淺應一聲,一手搭在他的手上,阻止着他的動作,“眠終。”
他将頭扭過來,去找寧眠終的唇:“困了。”
“那就再睡會兒。”寧眠終接住他的吻,淺嘗辄止地親一下,手上動作不停,直接将帶子全解了,伸進去愛不釋手地蹭上兩下。
“眠終……”孟啓書本來都閉眼了,被他這麽一蹭又清醒了幾分,他直接翻過身去,按住對方的手腕,嘆一口氣,“再蹭就睡不着了。”
“那我們做點別的?”
“想得美,”孟啓書哼笑一聲,嗓音低低的,帶着困倦,他将頭埋進寧眠終的懷裏,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再蹭我,拖出去砍了。”
寧眠終後來果真沒再蹭孟啓書。
他将孟啓書往懷裏帶近幾分,這才安安穩穩地摟着對方的後腰繼續睡覺。
早上去公司的時候,寧眠終提出要送他去,于是孟啓書也沒拒絕,就由着他将自己塞進車裏,一路送到了公司。
寧眠終的車在公司有登記,所以他直接把車開了進去,停到了他們公司樓下。
孟啓書下車的時候正巧碰到剛從停車場上來的何映白,看到他倆,何映白直接打了聲招呼:“呦,寧哥,好久不見你來公司找我,有什麽事嗎?”
“不找你,順路。”寧眠終簡潔地回答完,轉頭看向孟啓書的眼神裏立馬柔和幾分,“晚上等我?”
孟啓書點點頭,然後就看到寧眠終将車發動,一溜煙離開了公司。
“不是,他們警局的方向又不在這邊,順你媽的路啊!”何映白看着汽車消失在公司大門的方向,後知後覺地發問。
孟啓書有心給他翻個白眼,想了想還是裝着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徑自上樓去了。
好歹這也是個上司,還是放尊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