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明澤給莊蘊打了電話, 說自己要跟女朋友住在一起這件事。
他以為莊蘊會反對,但其實莊蘊只是問他:“是昨天那個女孩?”
她記得秋睿,她記得在兒子的出租屋裏看到過她,依稀也能記得那個女孩看着就不是尋常人。
跟她兒子比起來,秋睿和她更像, 有一種同類人的氣息。
所以她一方面知道秋睿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 另一方面也知道明澤沒辦法駕馭她。
母親和女人的身份有些矛盾。
莊蘊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跟明澤說:“把電話給她。”
明澤搖頭:“有什麽你跟我說。”
“把電話給她,我跟她說幾句話,難道你還怕我把她吃了?”
吃了倒是不可能,但是他怕莊蘊說一些很傷人的話,他不希望秋睿遭遇那些。
秋睿聽到莊蘊的話,伸手把手機接過去,用眼神示意明澤讓他放心。
她接過手機放到耳邊, 主動跟莊蘊打招呼:“阿姨。”
“你是明澤的女朋友?”
“是的。”
“我記得你。”
“嗯。”
“明澤性格過于單純了些,希望你們合住的時候互相多理解一些。”
秋睿都有些驚奇,在她想象裏莊蘊應該說不出這樣的話,她自己都以為會是一番唇槍舌劍。
“我們會的。”秋睿回答。
莊蘊的心有些揪着疼, 多年來淡漠的母愛好像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她沒有給過明澤太多的母愛, 更多時候是把他當成一個寵物,一個玩具,希望他讓自己高興,僅此而已。
她這樣美,這樣年輕, 走出去誰會相信這是一個十八九歲青年人的母親,她自己也不肯承認。
明澤的叛逆期來得這樣晚,讓她有些難受又有些安心。
這才像是她生出來的崽。
而且他的叛逆也不是抽煙喝酒文身混社會,他只是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和權力。
逐漸開始為自己抗争。
莊蘊是不想做自己父母那樣的人的,因為他們思想過于老舊,自己的叛逆讓他們受盡心理上的苦,他們強加于她的那種期望也讓她難受,所以這些年基本沒有怎麽聯系,她偶爾給他們打錢過去,一打就是幾十萬,也夠倆老花的了。
讓她給誰養老那是不可能的,她太追求自由,中國傳統的“孝”跟她不沾邊。
所以她也不會做那種自己都不喜歡的父母,她開明,大方,只是沒有作為母親的覺悟。
明澤的自由其實很寬泛,是他自己畫地為牢,總覺得她禁锢了他,其實只要他不犯法,成績好,莊蘊随便他做什麽。
可見大環境的重要性,一顆好苗子在成長過程中受到了外界的影響,讓他思想腐舊古板,她都搞不懂。
不過之前沒想搞懂,她不養父母,也沒想過要子女供養她。
想跟明澤親生父親在一起,一方面是為了錢,另一方面是不服氣。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對她來說越有吸引力,無數個男人追求她,想跟她結婚,只有明澤父親沒有說過,偏偏他是追求她的人裏面最優秀的一個,很多東西可以是她不想要,不可以是她得不到。
所以她就是想跟他結婚。
她美了一輩子,卻沒有穿過婚紗,如果就這麽死去,內心還是有些遺憾的。
明澤的确是她的籌碼,她覺得明澤夠優秀,尤其是現在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欲.望,将來也許會成長為比他父親更優秀的人,男人廣撒種是為什麽,就是為了一個優秀的後代。
明澤強過他的兄弟姐妹,他爸爸的視線就一定會在他身上停留,再聯系她自身的優秀,也許離開原配跟她在一起也不是什麽難事。
所以明澤跟秋睿在一起在莊蘊心裏其實是滿意的。
明澤一直缺少一個主動成長的契機,現在這個契機來了,就是秋睿。
愛情的确會讓人變得優秀,至少會有拼搏的動力和休憩的場所。
她完全不反對這兩人在一起。
還是得提醒秋睿一句,不然怕她有什麽不軌的想法。
“還有一點,我沒有想過這麽早就當祖母。”
這句話一出,秋睿立刻意識到她話裏的意思,笑了一聲:“不會,十年內我沒打算生孩子。”
這是實話,秋睿的事業正如日中天,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小孩子這種東西她是不喜歡的,太費人精力,而她如果決定要做一個母親,就一定會盡自己的努力做一個最好的母親。
所以也不能一口咬定說自己不生孩子,但是十年內的确是沒有想過生孩子這件事情的。
“好,那祝你們同居愉快。”莊蘊輕松道。
“我下午回來收拾東西。”明澤接過手機說了一聲
“随便。”這是莊蘊的回答。
她挂斷了電話。
明澤呼出一口氣,沒想到一切都這麽輕易。
兩人對視了一眼,“那我現在回去收拾東西?”
“嗯,去吧,我等下也有事情要出門。”
“……”
明澤有些不快地問:“是和昨天那個人一起吃飯嗎?”
秋睿雙手捏他的臉,大聲回答:“不是啊,醋壇子,昨天我說的話你是沒聽進去是吧。”
“哼。”明澤傲嬌地仰臉,“那是去幹嘛?”
“去視察呗,市裏新開了三個連鎖酒店,我得和員工去看看。”
“微服出訪是吧?”
“對啊皇後。”
明澤被她逗笑了,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笑。
心情也會好很多。
這才是作為人類的快樂,能跟伴侶在一起,有心靈和身體上的溝通,讓人感覺滿足。
秋睿把備用的鑰匙和門卡給了他,“我可能會回來得有點晚,八點沒回來會給你打電話的。”
“好。”
秋睿于是換了鞋背着包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晚上見。”
“嗯。”
她出門去了。
明澤一個人在家裏,竟然也不覺得孤獨,大概是因為這裏在他認知裏已經是“家”了。
他随意地收拾了自己,帶上鑰匙出門。
莊蘊破天荒地在家,明澤跟她打了招呼之後就回房間收拾東西。
他秋睿那裏住不了幾天就要去香港了,所以也沒有很多東西要拿,一個行李箱就裝完了。
臨出門時,莊蘊叫了他的名字。
明澤轉過身來,莊蘊好好端詳了一下她的兒子。
“沒事,去吧。”她自顧自搖頭,明澤不懂,對她的眷念少了很多,像個男人樣點頭之後就走了。
家裏忽然變得空蕩蕩,莊蘊心中也有些空缺。
不過沒幾分鐘她就接到了約她出去吃飯的電話,心情又恢複了。
孩子而已,孩子不應該是一個人的全部,不應該把自己的時間都寄托在孩子身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要過。
他成長了,要走就走,自己也不過是他生命中一個陪伴時間比較久的過客而已。
莊蘊最惡心的就是那些養兒防老的人,他們口口聲聲說愛孩子,其實真正把孩子當工具的人就是他們,用“孝道”做的狗鏈子拴住了多少人,如果一個人生孩子只是為了有人在自己老的時候端屎端尿,那她有什麽資格生孩子?
生下來也不是個自由人,而是一輩子要活在被索取的陰影中的人。
可憐可悲,而這樣的孩子長大後繼續把這種觀念傳遞下去,那就是可恨。
好在很多人在受到教育之後就覺醒了,不願意當養老工具,遠離吸血鬼父母,遠離這種社會氛圍。
莊蘊到房間裏換衣打扮去了,看着鏡子裏依舊美豔動人的自己。
莊蘊也對自己之前的想法産生了懷疑。
好像有點幼稚了,而現在作為推動者之一的明澤要退出,她的游戲也玩不下去了,要想其他辦法才行。或者說……是不是該放棄原有的想法?
另一邊,秋睿并沒有晚上才給明澤打電話,因為他一回家就給她打了電話,問她大概幾點回去,要不要吃飯,要吃的話吃什麽。
挺讨人喜歡的,只是秋睿還沒完成自己的工作,和考評的員工一起在考察新開的酒店。
她自願去基層視察的,她也是在尋找其他的靈感。
平價連鎖酒店這就算是做起來了,但是還有很多其他行業她可以去嘗試。
這次的百分之二其實很低,如果她能自己找到投資人的話,起碼可以分到百分之二三十股份,那不是個小數目。
她內心蠢蠢欲動,誰不是這樣,吃到了饅頭就想吃肉,欲.望的深淵只會擴張得越來越大。
她一開始感恩戴德地拿百分之二的股份,現在想要更多,她已經有了這方面的經驗,腦袋裏的想法還有好些沒有做出來。
現在她要依靠湯姚的人脈,可是湯姚幾十年的老狐貍了,怎麽會看不出來她的所想。
湯姚畢竟是個商人,習慣于剝削別人,同為女性她的确是給了秋睿機會,但是秋睿身上的價值她要先壓榨一遍。
這算是規則,也算是歷練。
秋睿無話可說。
現在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學習,如何吸引投資人,如果運營一家公司,如何去尋找自己需要的人才,她被壓榨的價值都被她當成是學費。
當初确實有點急切地想要被發掘了,現在處于一個比較尴尬地局面。
她不能再把自己的策劃拿出來,因為再拿出來就太虧了,但是湯姚有意拿捏她,她也沒有機會找到合适的投資人,但是市場不會等人,如果她還不能把那些成熟策劃搞出來,那麽很快市場很快就會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明澤對這些一無所知,秋睿也沒有告訴他,因為告訴他也沒有用。
苦惱的事情就讓她一個人苦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