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在極端情況下,人的道德會變得搖搖欲墜,為了活命可以無所不為。
“怎麽不見長島?”孟啓書眼神在周圍掃一圈,沒發現那個新人的影子。
“通知他了,他說一會兒就來。”邵詩奕應道。
正說着,門口突地傳來開門的聲響,衆人回頭,發現正是話題的中心人物長島。
“瞧,這不就來了?”邵詩奕眉峰一挑,沖在座幾位樂呵道,轉頭看到長島還在門口站着,于是開玩笑般招呼他一句,“怎麽還不進來,是有什麽情況嗎?”
長島擡一下眼,眸裏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猶豫着往前走一步,垂下頭去将門關好,低低地道一句:“沒什麽情況。”
長島的狀況說不上正常,但卻又沒什麽可指出來的地方。
孟啓書眼神落在長島身上,沉默着看着他從房間門口走到屋內,在床邊距離暮曉雲不遠的地方坐下。
這人雖然平常存在感也挺低的,老老實實,不惹事也不生非,但畢竟邵姐說了……
是個表面上應得好好的,扭頭就照着自己想法行事的家夥。
“怎麽來這麽晚?”暮曉雲沒多在意什麽,随口問一句。
“下午拍攝将衣服弄髒了,在拍攝場地內洗了洗。”長島道一句。
暮曉雲順着他的話看向他的上衣,果真在衣擺的位置看到一小片濕淋淋的痕跡。
“你們剛才在說什麽?”長島似是想起了什麽,猶豫的眼神擡一下,卻又撞上衆人的視線時極快地避開,面色不是很自然。
“在讨論當前玩家內的情況,”暮曉雲微微眯一下眼,眸裏帶上幾分考量,但語氣依舊風輕雲淡,“最近玩家內部比較排斥當天任務未完成的玩家,你小心一點。”
“我今天任務完成了!”長島匆忙道一句,猛地擡頭與衆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對上,氣勢便又弱上幾分,“我……沒事……”
這下屋內其餘幾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邵詩奕暗暗“嘶”一聲,用懷疑的眼神打量着長島:“你小子今天不正常啊,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們?”
“沒……”長島嘴硬一句,但又在四人的壓迫下壓力倍增,他微微張着嘴,似乎在與什麽進行着思想的較量。
最後,他似乎是放棄一般,連肩膀都垮下來,聲音弱到幾不可聞:“我今天看到他們動手了。”
誰?動什麽手?
孟啓書腦中剛冒出這個想法,就聽到長島繼續往下道:“那個人觸發了死亡契機,我能感受到他想被解救的渴望,可那群玩家直接拿了旁邊的木棍……”
他停一下,雙手舉起來,帶着微微的抖,沖其餘四人比劃了個揮棒的動作:“那個木棍頂端直接砸上那位玩家的腦袋。就在上一秒,他還在聲嘶力竭地祈求着救救他,可下一秒就直接死在了那木棍之下……”
房間裏很安靜,在長島的話音落地後,這種寂靜更是達到了頂峰。
雖然他們幾人不曾見過這個畫面,但哪怕想象一下,都能感受到那是種多令人心驚膽戰的氛圍。
施暴者當着旁觀者的面,将受害者加害至死。
本該得救的人非但沒得到同伴的救助,反而被貪生怕死的人一棒子打死。
“你之前進過的那個疊加本,也是這樣的嗎?”孟啓書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寧眠終,眸裏帶着點擔心。
這要是每個玩家都這麽瘋,還能好好過本嗎?
“差不多是這樣,”寧眠終對現在的情況倒沒什麽意外,“現在的情況其實還稱得上好,到後期的時候,基本上就沒人在乎你是誰了。”
除我之外皆敵人。
這才是疊加本最讓人牙酸的地方。
你不僅要考慮如何去通過副本,還要考慮如何搞死競争對手或者如何不被競争對手搞死。
其實今晚注定是一無所獲的一晚,副本給的信息實在太少了,不間斷的拍戲、任務、互相防備,很少能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除了副本難度的進一步提升,似乎沒再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了。
甚至連個可以拿來做對比的細節都沒有。
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孟啓書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不應該啊……不應該到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
難不成真的只能在這副本裏幹耗着,等每天的任務全部做完?
垂在身側的手被身旁的人撿起來,放在掌心裏捏一捏,孟啓書側過頭去,正看到寧眠終帶着淺淺笑意的眼:“在想副本?”
“嗯。”孟啓書心思雜亂地應一聲,“這個本線索太零散了,要想拼起來似乎還差點什麽……”
說到一半,他停頓一下,問道:“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有一點苗頭,”寧眠終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就這麽模模糊糊地應他,“不太好說。”
寧眠終總是這樣,在完整地推出整條線之前,從不多說一個字。
孟啓書沒有追問的意思,他收一下目光,随口道:“剛才在房間裏,你有沒有察覺到哪裏不對勁?”
“你是說長島?”寧眠終回想一下,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孟啓書所說的不對勁是什麽,“這人平常膽子也不算小,可今晚的表現卻像是真的吓到了一般……”
“會不會是第一次見到這麽血腥的場面,吓到了?”
“看起來不太像。”孟啓書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緒,只聽得他冷靜而緩慢分析的嗓音,“如果真是這樣,前幾天死人的時候,他早該被吓到了。”
哪有第一次看到不覺得害怕,看得多了反而越來越怕的?
這小子絕對有問題!
寧眠終不知道孟啓書在糾結什麽點,但看他只顧着想事情,險些腦門磕上門板都不知道,只得嘆一口氣拉住他的後衣領,一把将他扯回來:“行了,看路。”
溫熱的指尖勾在後衣領的位置,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後頸的皮膚,孟啓書下意識地一個瑟縮,盤旋在腦海中的疑惑一下子散了個幹淨。
他不是很滿意地回頭看寧眠終,眉頭微皺着:“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跟我打個招呼?”
這猛地一下,他想到一半的思路全飛了好嗎!
“提前不了,再不拉着你,你腦袋就要開花了。”寧眠終推開房間門,勾在孟啓書後衣領的手指還沒撒開,從旁邊這麽看上去,真的很像捏住了某只傲嬌動物的後頸軟肉。
于是他忍不住将指尖的力道松一松,轉手貼上他的皮膚,用手指揉捏上那麽兩下。
這下可真是逆着毛摸了,孟啓書在他揉第一下的時候雙眸就不爽地眯了起來,他抿唇掃上寧眠終兩眼,突地側一下身揪住寧眠終的衣領,趁着對方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将人帶入屋內,後腳将門踹上。
寧眠終的後背被迫靠上牆壁,然後就感到孟啓書擡起一條腿撐在了自己腰側的牆壁上,微傾了身子靠過來,眸內帶着細碎的光。
“捏夠了?”黑暗中看不清孟啓書臉上的神情,但他的語氣中卻帶着濃濃的威脅,“好捏嗎?”
“似乎……還不錯?”寧眠終笑一下,毫不知錯,他眼神在孟啓書撐在自己身側的那條腿上停留一下,突地将手伸過去,掌根貼上他的腿彎。
孟啓書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被寧眠終一手撈着腿彎按在牆上,完全颠倒了剛才兩人間的姿勢。
“關于副本,我或許大概已經摸出來它想讓我們幹些什麽了。”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孟啓書原本正打算反抗的動作下意識地收一下,眸內帶着疑問看過去,在黑暗中與他帶着笑意的眸對視。
“從進副本第一天起,導演無時無刻都在提醒我們角色代入的重要性,就連你拿萬能硬幣換來的答案,也跟劇本有關。”寧眠終一手撐在牆上,另一手還撐在孟啓書的腿彎,但對副本的推理卻帶着絕對的理智,“我們不如将副本的通關方式往劇本上靠攏一下?”
劇本上?角色代入?
似乎有什麽從腦中一閃而過,快到孟啓書幾乎捕捉不到它,他想了一陣兒,實在沒從那團飛逝而過的光影中得出些什麽,便作罷一般動一下被寧眠終限制了行動的那條腿:“先放開我再說,嗯?”
這個姿勢……好像有點別扭。
“這樣就挺好。”寧眠終不肯應,他往前壓一下身子,将兩人間的距離進一步壓縮,“不是嗎?”
好什麽好?是什麽是?
孟啓書将全身的重量全壓在身後那面牆上,木着一張臉看近在咫尺的寧眠終,心裏忽的有些發癢。
雖然在副本裏沒少貧,但到底是不如在副本外自在,連膩歪一會兒都要考慮會不會誤了正事。
那現在……可不可以稍微放縱那麽一下呢?
他眨一下眼,眸色帶着幾分猶豫,上身卻是微微前傾了,往寧眠終唇邊湊。
淺嘗一下……不過分吧?
幾乎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柔軟的觸感相抵,再多的話語都融在一個纏綿悱恻的吻中。
有時候,多一個人在身邊,某些因為外界而有的煩悶情緒似乎真的會消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