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詩奕第二天出房門的時候,正看到寧眠終從一個房間出來,轉身推開了另一間房的房門走了進去。
她揉了揉眼睛,确認自己沒看錯後,整個人都茫然了。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兩個貌似一直住的是第二間房?
怎麽突然分居了?
彼時的寧眠終并沒有注意到邵詩奕的存在,按照劇本的劇情,他一整晚都不能與孟啓書處在同一個空間內,所以并不知道死亡契機是何時解除的,也自然不敢随意做些違反劇情的事。
推開房門的時候,屋內很安靜,淩晨的光不是很明亮,略顯昏暗的環境下,白色床單上那人的身影格外紮眼。
似乎是昨晚折騰了很久,床上的孟啓書呼吸均勻,正閉着眼淺淺地睡着,他的兩只手腕舉過頭頂,還維持着昨晚被綁縛在一起的狀态。
寧眠終沒打擾他,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将他的手腕放下來,放在掌心憐惜地揉一揉。
孟啓書沒醒,只将臉往枕頭裏埋深幾分,繼續睡。
于是等再次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寧眠終還沒走上兩步,就感到身後多跟了一個人。
他轉頭,正看到邵詩奕鬼鬼祟祟地貓在他身後,見他看過去,立馬站好身子,道一句:“寧哥早!”
“怎麽就你一個,其他人呢?”寧眠終忽視邵詩奕一下下掃過來的探究眼神,徑自問道。
“沒見着,應該是下樓去了。”邵詩奕打量完寧眠終還不盡興,扭頭就要往房門口看,“孟啓書呢?怎麽還沒出來?”
不應該啊,平常這個時候,孟啓書那閑不住的性格早出來溜達了,今天怎麽遲遲不見人影兒?
“昨天晚上……出了點意外。”寧眠終思索着怎樣向邵詩奕解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想來想去怎麽解釋都不對勁,幹脆簡明扼要道,“啓書死亡契機觸發,折騰劇情折騰了很久。”
邵詩奕眼內閃過一絲了然,正打算點點頭說句什麽,樓下突地響起一聲巨大的瓷器摔裂的聲響,随之而來的是女人尖銳而刺耳的尖叫聲。
她停頓一下,臉上的表情瞬間凝重下來,幾個大步走向樓梯的方向,順着樓梯向下看去。
寧眠終也毫不含糊,在聲音入耳的那一刻就同步來到樓梯口,往下走上兩步,好更方便看清樓下這一層的情況。
只見空蕩蕩的三樓樓道內,一個女人仰倒在地上,披散的黑發中緩慢流出一灘暗紅色的血液,身周是陶瓷花瓶破碎之後的淡青色碎片。
而她身旁的位置站着一個男人,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手中抓着幾片遺留下來的花瓶碎片,連手臂都微微發着抖。
他擡眼看過來,眸內帶着幾分慌張和恐懼,還有幾分被發現的不知所措和慌不擇路。
那是長島。
“她……她想殺我……”長島張一張嘴,試圖辯解,目光卻在撞到從樓上下來的寧眠終直直看過來的視線時,不甚自在地縮一下。
“是觸發死亡契機了嗎?”寧眠終在那灘血跡外蹲下,凝着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是……是!”仿佛抓着什麽救命稻草一般,長島匆忙應道,眸內帶着微微的閃光。
“一般來說,觸發死亡契機的人并不會一上來就情緒激動,”寧眠終一手捏着下巴,擡一下眼,沒什麽情緒起伏地由下而上看着長島,“這個緩沖時間,你沒做些什麽嗎?”
做是自然做了。
長島眼神掃一眼腳邊女人的臉,渾身打一個寒噤,匆忙收回眼神。
他用這段時間拿到了幾步之外的陶瓷花瓶。
“我沒注意到她這個緩沖時間,我注意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瘋瘋癫癫的了……”
寧眠終一直在盯着他臉色的變化,但長島只是繃着一張臉,并不能分辨他此時具體的情緒波動。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這句話絕對有問題。
“劇本拍攝要開始了,先下去吧。”寧眠終沒打算多說什麽,他起身,回頭看一眼長島,特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讀音,“在副本,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必要的時候。”
長島被他這一眼看得由心底而升出一股威懾感,直到寧眠終一路走回樓梯,他才堪堪從剛才的壓迫感中喘過氣來。
他自然知道寧眠終這“必要”的意思是什麽。
無非是在面對觸發死亡契機的玩家時,能救一個是一個。
寧眠終幾個人不想放任副本內出現玩家自相殘殺的現象,可為什麽不考慮一下他的情況?
他面對一個随時都有可能發瘋的人,卻還要想方設法搞到對方的劇本救他?這勝算有多大?
長島手松一下,掌中的碎片順着他的動作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他看一眼身旁一動不動的屍體,驚到一般後退兩步,面色終于壓抑不住地泛上一絲後怕。
這是他幹掉的第二個人。
昨天那個,是他第一次動手殺人。
那人觸發死亡契機前有所預兆,還向他求救,可惜,他自身也沒那個能力啊……
長島閉一下眼,似乎是想讓這些亂七八糟的場景從自己腦子裏都消失掉,他的手顫顫巍巍地從懷裏摸出一本冊子,那是他自己的劇本。
如果讓寧眠終幾個人知道自己昨天的任務其實并沒有通過,那他們救自己的可能大一點,還是幹掉自己的可能大一點?
或許是後者吧?
他們本來的目的也只是為了他手裏的複活卡,完全可以框走他的複活卡,再把他毀屍滅跡。
人性這東西,在死亡面前從來不堪一擊,他又怎麽能保證,他的隊友真的和副本裏其他玩家不一樣?
樓道轉折處,一道人影隐在黑暗處,将長島之後的表情盡收眼底。
孟啓書收一下眼神,視線轉到腳下那塊處在兩層樓之間的玻璃上,透過玻璃看着恰好走出酒店,往拍攝場地內走的寧眠終和邵詩奕。
他的頭發亂糟糟的,似乎是剛在被褥裏翻滾了一圈,還沒來及打理。
孟啓書一條胳膊橫在胸前,另一條胳膊半擡着去抓一下腦側不大聽話的亂發,似乎是想将它們理理通順。
好煩,難得在天快亮的時候睡着了,又被喊起來。
這酒店隔音效果真不怎麽樣。
寧眠終不知道孟啓書是什麽時候醒的,反正等他再次見到孟啓書的時候,這家夥正斜坐在教學樓三層的窗臺上,背靠着牆壁偏頭看樓下的情景。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漫不經心一般,眼眸懶懶地半垂着,在陽光下泛着微微的暖。
聽到樓道的腳步聲,孟啓書眼神轉一下看過來,眸內的神色頓一下,不甚自在地又轉回去接着看樓下拍攝場地內的景象。
“一上午了,我以為你還在酒店補覺。”寧眠終在教學樓碰到他本身就很意外,他上前兩步來到窗邊,順着他的視線往樓下看。
只見拍攝場地內,導演正拿了喇叭放在嘴邊,不知沖場地內的玩家喊着什麽。
“……”孟啓書現在一看到他,就能想起來昨天晚上在死亡契機的觸發下,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蠢事。
簡直社死現場。
他抿一下唇,目光仍舊避着寧眠終,卻是不再緘默不言:“早上死人的時候就醒了。”
不然也不至于到現在腦子都不清醒。
連任務都不去做,直接跑來樓上旁觀。
“早上你和長島的對話,我聽到了。”孟啓書又看了一陣兒樓下的景象,将目光收回來,看向寧眠終,“長島這個人,說的話不能信。”
“說實話,我也這麽覺得的。”寧眠終道。
從早上跟長島對話的時候就覺出來了,但可惜那小子表現得實在讓人無從發作。
“還是盯緊一點吧,長島他絕對有事瞞着我們。”孟啓書從窗臺上跳下來,拍一下有點發皺的衣角,“做任務去嗎?”
“去哪做任務?”寧眠終還站在窗臺邊,看着孟啓書起身就要往樓梯走,不由地問一句。
孟啓書回一下頭,帶着點懶散的臉上露出幾分“你在說廢話”的意思:“找導演,拍劇本。”
“做任務還要找導演嗎?”寧眠終微微笑一下,并不動身,“我們自己也能演劇本,不是嗎?”
孟啓書原本皺着眉正想問他在異想天開些什麽,突地想到些什麽,帶着懷疑的眼神看過去,不甚确定地開了口:“你昨晚是不是有向我解釋關于副本的消息?”
他當時觸發死亡契機,似乎隐隐約約記得寧眠終好像沖自己說了些什麽。
“副本裏的劇本,并不是一定要在導演的拍攝下才算完成任務。”寧眠終看着孟啓書,微微點一下頭,“不然那些沒完成拍攝任務的玩家要怎麽辦?”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按劇本裏的情節演上一遍,在哪都能過?”孟啓書順着他的思路接道,又有了新的疑惑,“那我們昨天那段被導演卡掉的戲,為什麽沒過?”
如果任務完成的标準不是由導演決定的,那為什麽他們還是沒完成任務?
“或許那段戲我們本身就沒過呢?”寧眠終想了一下,只能這樣解釋道,“比如……真情實感?”
當時兩個人想的都是速度演完這段戲,哪還有什麽真情實感的投入。
這自然是算不得合格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每一位評論收藏和投喂的寶子,特此加更一章,愛你們(>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