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碧無垠駿馬翔,少年鞭響牧歌揚。
遠處的流沙河滔滔不絕渾濁的河水,卷着飄浮的枯枝敗葉滾滾而去。
風吹水面層層浪,陽光灑下點點金。
朝歌仍“惡習不改”,光着膀子騎着一匹黑色的駿馬在綠色的草場上縱情狂奔。
馬兒噴着鼻息,四蹄生風發出嚓嚓的有節奏的聲音,最後大颠着瘋跑起來。迎着陣陣狂風在颠簸的馬背上感受駕馭命運的能力,是何等的痛快舒暢啊!駿馬長鬃飄飄,朝歌黑發飛舞,一臉興奮而又張揚,青春的臉龐如同散發着燦爛光芒的太陽。
随着馬的奔馳、起伏、跳躍和喘息,朝歌的心情變得開朗舒展,壓抑消失,豪情頓起,打着尖利的唿哨亂喊,不禁高興得開懷大笑,笑得從馬背上一頭栽下來,落在草地上還是止不住地打滾狂笑……
多麽美好而帶有甜味的草原啊,黑麥草,鴨茅,象草,苜蓿!草原中當然還有絢麗芬芳的鮮花!格桑,金達萊,銀蓮,鴿子花、藍盆花……誰能想到腳下這片遼闊的草原,竟然是一夜之間出現的。
在那個沒有濃霧的夜晚,兩個人騎着馬在銀色月光下像箭一樣飛翔,朝歌在前面縱馬,而葉剪秋在身後歡呼着撒下草籽……
夕陽染紅了天空,大地一片紅色的朦胧。朝歌身後是一群悠閑的馬匹,它們甩着尾巴低頭吃草,不時地仰起頭,向天空噴着響鼻。
望着草原盡頭那八百畝被大網遮擋住的農場,仍掩不住裏面想探出頭的郁郁蔥蔥。那裏面滿滿都是豐收和希望,這些超越自然的鬼斧神工,只因為一個人——葉剪秋。
“飛雞(機)!”
“王炸!”
“……”
牛皮大帳內,一夥人正在興致勃勃地圍着一張小圓桌打撲克牌。
他們手裏拿着用硬紙板制的紙牌。由于紙牌太過簡陋粗糙,顯得手小不夠用,紙牌不時地從手中滑落,造成了有人一邊打牌,一邊彎腰去撿,順便用賊眼偷看的有趣模樣。
葉剪秋很興奮,看着幾個披頭散發的牌友貼的滿臉紙條非常得意,通殺你們這群菜鳥!
他索性站起身來,一條腿蹬在板凳上,将厚厚的撲克片在手裏攏成一疊,支着下巴冷靜地看着牌面上的局勢。等輪到他發牌時才“唰”地一聲将手裏的牌呈扇子形打開,不加思考的揪出幾張潇灑的往桌上用力一甩,又“唰”的一聲重新歸攏。
他洗牌時更帥,厚厚的紙牌在他手裏異常聽話,一堆牌均勻分兩份,兩打牌同時掀開,嘩啦嘩啦交叉在一起,然後利索的又合攏,啪啪的又重新洗成兩打,眼花缭亂的如同狂翻樹葉。
每個動作既過瘾又解恨,連洗個牌都是一種風景!
一輪結束,對面的幾個牌友自覺的往臉上糊紙條。
“老木,該你刷鍋了!”葉剪秋推了推身邊的一位壯漢,那位臉快糊嚴的漢子黑着臉惱恨的大力一拍,桌子中間立現一大坑。
葉剪秋心疼的看着厚厚的黃梨木桌面上如月球表面的坑窪,不禁咧咧嘴,小聲道:“黑……”
“別叫,我洗就是!”
那位姓木的大漢開始笨拙的洗牌。
看來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鷹很管用啊!朝歌臨走時交待他,有事就喊黑鷹,無論多小的聲音它都能聽到……超聲波嘛?
管它呢,反正這個世界已經嚴重颠覆他多年的唯物科學,有什麽更好玩的盡管放馬過來!
葉剪秋玩的很開心,這些囚犯牌友們雖然看起來不像善類,但是時間長了,發現他們其實很好相處,并沒有外表那樣可怕,還是紙老虎居多。
他們顯然也有會功夫的,有的看起來功夫還不低,武俠小說上不是常說,雙目炯炯發亮,太陽穴高鼓才是高手麽,那這位正在“刷鍋”木仁兄就是!
葉剪秋覺得很爽,每次和他們打牌都覺得如同一場殺氣騰騰的華山論劍!
真想來根煙哪,夾在耳朵上一支,叼在嘴巴裏一支,眯着眼睛殺丫的!最好是喝點小酒,罵點髒話什麽的,嘿嘿!仿佛時光穿梭,曾經在大學時代和同學們在宿舍烏煙瘴氣打牌的場景又出現了。
坐在下手的曹五用手撩開擋住視線的紙條,不禁暗暗驚嘆。
小廚子耍起來帥來真要人命啊!
曹五心思完全不在牌上,他終于有機會可以放心大膽的欣賞小廚子了。
只見小廚子一頭濃密的長發用一根普通的棗木簪子随意挽起,小臉幹淨清爽,額頭飽滿光潔,眉毛長長,眼睛潤潤,嘴唇淡淡,連一雙小耳朵也潔白如玉垂,耳側的幾絡黑發沒有簪好,軟軟的垂落下來,秀氣的如同一朵素淨的白蘭花。
他上身穿着一件靛藍底白花冰紋小圓領的蠟染長袖衫,藍底藍的深沉,白色白的純粹,這件古怪樣式的衣服他穿上又合适又好看。還有下面穿的素麻色的長褲,由于一條腿前弓蹬着板凳,褲子将他的小屁股兜的渾圓挺翹,小廚子呀,褲子太緊了,不過真好看!
棗木簪子太普通了,回頭給小廚子買個好的,金銀配他太俗,玉簪最合适,對!清透的碧玉簪一根,足以襯托他清麗出塵。
自從學會打牌,曹五就沒贏過。
短短的時間內,農場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累的要死的農場員工們終于“偷得浮生半日閑”。
這個農場自從播種完畢後就完全封閉起來,四周不僅用高大的遮陽網圍起,還種上了一排排的果樹。由于修改了河道,流沙河圍着農場邊緣靜靜流淌,這裏不用一兵一卒看守,兇猛的黑虎魚就是最佳的守護者。不對,最佳的守護者的獎狀應該頒發給神出鬼沒的黑鷹,雖然人們極少見它真身,但是黑暗中那紅亮的眼睛總是一閃而過,宛如黑夜中的浪蕩游神。
這裏陽光充足,莊稼常見的病蟲害和細菌性病害很少,這倒讓人很省心。
農場守着那唯一的心髒供水之源——流沙河。但是河水微含鹽分,澆地還是可以用的,飲用的話還得多次過濾加工。大水漫灌式澆田容易造成土地幹硬板結,所以,選用了最适合當地的管式滴灌。
現在農場裏鋪滿了粗細不一的管子,這些管子是找手藝絕佳的老工匠制成的,不僅厚實堅硬,而且不易破損。管子就像血管一樣延伸到土地的每個角落,每棵樹,每株苗,每朵花都有專屬于它的滴水孔。
粗一些的埋入地下慢慢滲水,細一些的露出表面漸漸滴漏,水滴緩慢而均勻地滲入植物根部。不僅降溫,而且保濕,土地會一直很松軟。
農田周圍撐起了很多網眼密集的白色大網,這種網子選用結實堅韌而又光滑的白麻草織成。
濃霧穿過大網時,水珠就會附着在網上,積少成多,慢慢集聚成一股股細細的水流,沿着特制的管道流到儲存用的水箱中。用這種辦法收集起來的水比流沙河的水更要純淨,可供人放心飲用,也可以用于農業灌溉。白色的網子不僅能反光遮陰,還有一定的保濕功能,在烈日下,也可以減少植物水分的蒸騰。很多果樹也被網子精心地“保護”起來,看護着樹上已經開始快要成熟的果實。
管子的靈感來自于沙漠中的農業奇跡之國——以色列。
而這個網子的方法的靈感來自于天涯之國——智利。
這兩個國家都是缺水的國家,尤其是以色列,不僅創造了農業上驚人的奇跡,而且還被譽為歐洲廚房。在這個極度缺水,三分之二都是沙漠的國家,不僅滿眼綠色,滿地鮮花,而且還有農田,森林,即使沙漠腹地也有綠洲。
而智利北部的阿塔卡馬沙漠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幹旱的沙漠,那是一片可以與火星相媲美的土地,那裏的很多氣象站從來沒有過降雨記錄。但是在這裏生活的居民勤勞勇敢,用智慧的方法使自己的農田重煥生機。
農場外圍有一處專門跑馬的缺口,從那裏放馬出去,是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原。朝歌很喜歡,每天在那裏馬放南山,當牧童去了。
而現在農場留下來的,全是重犯死囚。
雖然農場的秘密他們全都知曉,但沒有關系,反正他們早晚都要死。
王老漢一家子全都在農場外圍蓋房子去了,眼看豐收在即,得抓緊時間建自己的商鋪,安排軍屬們上班當營業員掙錢!
葉剪秋雖然很忙,但還是抽空和李氏專門去了玉谷縣把靜石先“哄”回家。
這靜石先生,真是越老越像小孩兒。由于年邁,身體又欠佳,私塾學堂都不願請他教書,清高的他又沒有臉回去,只好在街頭擺了個代寫書信的小攤子。
當葉剪秋和李氏打聽了很多地方後,終于見到了在街頭市井,人來人往中仍保持儒雅風骨的靜石先生。
養性終朝端然坐,免教人失俺風魔。
雖然他落筆成香,下筆皆嘆,但是終為鬥米折腰。看到他打發走一位客人後,小心地收起幾個銅板又将暈暈欲睡時,旁邊打燒餅的小販擔心地不停扭頭看他,忙碌中還不時上前推一把,既怕小偷到訪,又擔心流失客人,真是讓這位好心的小販操碎了心。
當葉剪秋和李氏走到靜石先生身邊時,看到他那被小販常推的肩膀已經被沾的油膩膩的。
感覺到有客人光顧,靜石先生睜開迷糊的雙眼茫然道:“請問是寫信,寫貼,寫聯,還是寫契啊?”
靜石先生的生意還是很好的,回頭客也多,沒想到秀才下海更勝一籌。
李氏終于忍不住捂臉嗚嗚痛哭。
靜石先生仍捋着胡須感嘆:“心若不動,風又奈何?你若不傷,歲月無恙。”
李氏又氣又怨:“鬥米尺布,歲月風雨!體已相憐,相守終老!”
簡直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對兒啊!
千哄萬哄,這個倔強老頭才算跟着他們回到了青陽鎮。
回到青陽鎮後,葉剪秋第一時間提只大金枕頭榴蓮去找了許大夫。
許大夫已經在醫館提前恭候了,看到榴蓮喜出望外,不怕紮的抱在懷裏聞來聞去,并美滋滋地道:“小秋,說吧,哪個病人?”
“葉靜石。”
榴蓮這種水果真是奇怪,喜歡的愛到要命,不喜歡的恨的要死——總之,是個讓人死去活來的東西。
沒想到他回到農場後,這個曹五,竟然不怕死的跟來了。
見他氣喘籲籲的扛着一大包東西站在自己面前,葉剪秋簡直摸不到頭腦。
曹五二話沒說,打開巨大的袋子往外掏東西,牛角,羊角,皮狙角,各種稀奇古怪的獸角頭骨……
雖然開始有些毛骨悚然,但是葉剪秋還是被深深吸引住了,尤其是當曹五掏出一個完整的皮狙獸頭骨時,葉剪秋驚呆了!
那是一幅罕見的擁有一雙如同珊瑚般長角的頭骨,雪白堅硬的顱骨,棕紅色造型奇特的長角,沉默無言中有種歲月滄桑和古樸力量之美,塵沙下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光陰,完整的連牙齒也無一缺少!
葉剪秋啧啧稱奇,不禁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裏欣賞。
“下面交叉放上刀劍,挂在書房內更好看!”
曹五開心極了,都說外番客喜歡擺着玩,沒想到小廚子更喜歡!
“真美!從哪裏找到的?”
曹五不好意思的撓頭:“怪胎罷了!從沙坑裏刨的。”
看着曹五不時地心虛瞟向朝歌,葉剪秋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為朝歌這個大美人來的!他不禁暗笑,朝歌可是荒漠中的霸王花,只怕吃不到嘴裏還會紮一嘴的刺!
但是看在這美麗絕倫的工藝品份上,葉剪秋還是大方地道:“放心,我會給你創造機會的!”
農場生活枯燥,看着你追我跑,你傷我喜的愛情游戲也不錯,全當捧着爆米花看免費電影了,反正朝歌也不會吃虧,挨揍的肯定是曹五。
一聽此言,曹五激動的雙眼含淚,他有些哽咽地道:“小廚子,不管你是神仙還是妖怪,我都願意和你……”
“交朋友!”
葉剪秋很開心,看來那次打架曹五是看出端倪了,不過這麽長時間人家也沒有再找過麻煩,人還是很不錯的。
李氏一再交待他多交朋友,他不僅交到了很多囚犯朋友一起愉快的玩耍,而且終于有個土豪也主動前來報到了,雖然曹五是借花獻佛。
腦回路完全不在一起的兩個人都很滿意,只有無辜的朝歌打了個大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