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梢在高鐵站下了車。
他來時心慌意亂,手裏握着的只有過去幾年寫的樂譜,擔憂着重病在床的父親,差點茫然不知前路。可再來時,依舊心慌意亂,理由卻換了一個。
活了二十四年,賀梢從沒想過,他還有一見鐘情的時候。
可直到此時還安靜不下來的心髒活生生地向他強調着他想要忽略的事,賀梢深呼吸下捏緊了鼻梁,還是覺得焦躁難忍,看了眼還沒到時間,走到吸煙區去點了支煙,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下。
他個兒高,人又懶,叼着煙低下頭去點火,背就有些垮。
黑西裝已經被他脫了下來挂在左手上,他低頭湊過去點火時一溜碎發耷拉下來,垂在了他的眉眼上,年輕的男人站在燈光下,側面剪影,像是副老照片。
過路的旅客有人在偷偷瞧他,賀梢聽見了細微的議論聲。
但他沒注意聽,他手裏轉着打火機,心思卻不知偏到了何處去,不由自主地擡了手,去撫還殘留着某些觸感的鎖骨。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雜志封面上定格的惑人男色。
“賀梢。”
賀梢失神,晃了下腦袋嘲諷地輕笑了聲被蠱惑得不淺的自己,将打火機裝兜裏再捏着剩煙嘴的煙回頭想要尋垃圾桶時,卻看見了站在吸煙區外的珈以。
他神情一變,用手指捏熄了煙頭扔到桶裏,長腿邁到了珈以面前,“怎麽了?”
“我才想起,沒有和你互換過聯系方式,”珈以掏了手機,低頭将他報來的號碼輸進去撥通,聽見手機震動才挂斷,“工作室那邊還在籌備裝修,大概過一個月,我再聯系你,那時候你的事應該也能處理得差不多了。”
賀梢又“嗯”了聲。
他還有話要說,可那邊檢票已經開始裏,珈以小松口氣,受不了他再一個字一個字的氣音,和他告別了兩句,就轉身走了。
她這會兒也想不到,他們這女美男帥的,會被人遠遠圍觀拍照。
珈以回了公司,催了幾句工作室那邊,想了想,把齊延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原本她單純想捧賀梢壓齊延一頭,那整治齊延,讓他自己好好背着“包養”的梗傻樂的事業不着急,可沒想賀梢長得有點太符合她的口味,她的意向就轉了轉,覺得還是加快齊延那邊的進度算了。
而這十幾天,齊延卻覺得像是過了幾年。
他這些年順風順水,自覺也沒沾何氏太多光,可不知怎麽的,何珈以一和他說分手,他的水逆就快逆到了水星上去。
戲份被删,代言被搶,黑粉群嘲,偏薛青青還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說她家裏進了小偷,東西被翻得一團亂。
齊延強壓了怒火哄了她兩句,沒想薛青青還不依不饒想讓他過去,他怒火中燒,喊了句,“你有手機在,不知道打110報警嗎”就刮了電話。
誰料這電話一挂,手機又響。
齊延煩不勝煩,張嘴就來了句,“我勸你适可而止!”
他口氣嚣張,對面人卻更嚣張,“怎麽,小白臉被抛棄了,日子不好過了?”
郭二喝醉了酒,打這電話就是表達心中不滿,将珈以宴席上說過的話改了改砸給齊延,末了總結一句,“你在她面前,也就是個逗趣的玩意兒罷了!”
他撒完火,幹脆利落挂了電話。
齊延卻差點被氣炸,伸手又砸了手機,平複了許久,才喊助理給他拿了新手機裝好電話卡,下載好軟件,第一件事就給珈以撥了個電話。
這一次接通了,然後才被人挂掉。
齊延心神一震,果然沒再被攔截,要他驗證好友,他不自覺就露了笑意,手指飛快打了一大段話,給珈以發了過去。
那邊自然是沒有回複的。
可這已經是個好兆頭了,齊延跌跤跌狠了,那戾氣都折了幾分。
他知道珈以常住的一套別墅的地址,第二日就冒着大雨去找她,渾身淋得濕透才等到珈以回來,他張張嘴,朝她露出個笑,“珈珈,我只是太想你了。”
珈以看他滿身狼狽,被澆透的白襯衫貼在身上,露出的輪廓卻沒賀梢那随意抽煙時惑人,最後那點被他搭戲的閑心就沒了。
“你在這兒擋着路了,保安要來趕人的。”
齊延措不及防被她一噎,原先準備好了的一大串臺詞就失了出口的最好機會,待到珈以進去要關門,他才恍然回過神來,去拉她的手,“珈珈……”
“行了。”珈以揮開他的手,在他落寞的苦笑裏才像是稍稍心軟了,“我給了你這麽長的時間,可她還是住在那裏,也還是你的助理,你讓我原諒什麽?”
齊延從她這句問話中窺得其中關竅,眼睛一亮,疊聲保證會改。
他真把薛青青從那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裏趕了出來,另給她找了個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住着,捧着那房産證給珈以送來時,珈以半點沒客氣,轉手就當着他的面給了徐助,“被人碰了的東西,我不要,你拿去賣了。”
徐助點頭,瞧了眼齊延,轉身走了。
她那鄙夷的眼神,讓齊延氣得肝火旺盛,卻又半個字說不得。
他在這邊小意讨好了珈以七八天,珈以看他的目光才又柔和起來,表示兩人可以回到以前的那種關系。
藏在地底的關系,他能摸到的利益只有那麽點,明面上珈以半點不會護着他,想要抛棄他,也不過就是一句話,拉個黑名單的事。
她不見他的那些時候,他連她別墅周邊五十米都靠近不了。
齊延想了許久,改了思路——他完全可以公開兩人的關系,仗着珈以的權勢爬得再高些之後,再“不小心”揭破兩人的關系,讓她人人喊打。
只要他能把我住其中的度。
齊延有這個自信,所以珈以松口時,他也表現得長松了口氣,滿臉是笑,“珈珈,我考慮過了,讓你這樣遮遮掩掩地跟着我,最後還是我心疼,要不然,我們就公開吧。不管有多少诽謗指責,我幫你擔着。”
他說話時,依舊是個癡情人的模樣。
珈以點頭,露出兩分笑意,“好啊。”
齊延得了她的準話,又想握住主動權,主動擔了公開的責任,回去發了微博。
齊延V:情不知何時起,一往而深。@何珈以。
微博一出,底下各種驚訝吃瓜就來了,各路人馬哀嚎質疑,飛快地将#齊影帝公開戀情#的話題頂上了熱門,在等着另一主角的回應。
珈以過了半小時,齊延打了三個電話才回應。
何珈以V:好,再信你一次。@齊延。
她這條微博一發,早準備好的水軍紛紛下場,立即就刷出了一大波“女神你怎麽看上了別人”,“女神霸氣”,“兩人地位差距太大,感覺齊延一點都配不上我家女神好嗎”的評論,硬生生攪渾了一灘池水。
齊延的粉絲那裏見得偶像被毀,立即就沖過來開撕。
而齊延在娛樂圈混了這麽些年,他做人的品格擺在那,瞧不得他好的人也多得是,瞧見這風波,樂得花錢買水軍給齊延招黑。
于是早前齊延拉人摔跤,被噴尾氣又被搶代言的事就這麽又被人捅了出來,話裏話外,就是齊延這個小白臉,死不要臉巴上了何氏總裁。
齊延在V博裏埋了話鋒,珈以那V博看着就越明顯了。
什麽叫“再”,也就是,齊延曾經欺騙過她,又把她哄好了。
齊延氣得牙疼,捏着手機給珈以打電話,那頭卻顯示關機,等好幾個小時,事情都發酵得難以挽回了,珈以才給他回了電話,“怎麽了,我剛到海市。”
她語調沒半點起伏,在飛機上應該是沒瞧見V博上的腥風血雨。
齊延深吸了口氣,将已經完全超乎他控制的事态說了,又和她苦笑,“珈珈,你下次發V博還是要注意些,現在捕風捉影的人很多,會曲解你的意思的。”
他把鍋扔給珈以,這是想要她去處理後續的意思了。
之前他也沒少這麽幹,在原主面前露出這種無奈又包容的模樣,原主心軟,擡擡手就讓人幫他處理了。
可珈以才不,她就愛說大實話。
“你不是說,不管有多少诽謗指責,你都幫我擔着嗎?”
珈以半點不手軟,那他自個遞出來的刀給他戳血窟窿,“這麽點小事,你在圈裏都混了這麽久了,不會還處理不好吧?”
她把不耐煩露了出來,“而且我說的也是實話,這是我最後一次信任你。”
齊延被她怼得無話可說,勉強壓住了怒吼的沖動,好聲好氣地安撫她,“我只是不想讓他們以為,你和我是那樣的關系罷了,這對你不好。”
“那你就直說,我們是正常戀愛,而且至今沒有任何肉體關系。”
珈以半點不怕話裏的直白吓到他,“或者我可以發微博保證,日後何氏的任何商業資源都不再與你有半點關系,這樣他們要污蔑,也污蔑不到什麽了。”
齊延聽她兩種處理方式,冷汗都要被吓出一身來。
不管是那種,對他的複仇計劃都是全面的打擊,他趕緊表示不想用這些事情讓珈以煩心,無功而返地挂了電話不說,還多了一肚子怒火。
而珈以挂了電話,推開車門下車,看着等在門口的分公司經理,微微點頭。
齊延不足為慮,她不過是暫且将他捧高些,好讓他摔得更慘些罷了,該讓她戒備着早點解決的,還是那個藏着的副總。
而副總的兒子,就是她面前這個分公司的總經理。
作者有話要說:
走一波劇情,下一章,珈總裁要見賀獨狼的爸媽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二見定親……
不不不,我其實是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