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整潔的黑袍和一雙皂鞋出現在他面前時,葉剪秋已經奄奄一息了。
他無力的睜開眼,又将雙眼閉上。幻覺吧,一定又出現了幻覺……他用力将嘴唇咬破,一股腥味傳來,不能睡,絕對不能睡,睡着了就真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楊小迷蹲下-身,仔細觀察這個呼吸急促已經完全瘦的脫了形的人,不禁暗道,是不是下的藥太猛了,沒有辦法發揮異能逃跑?
這裏被抓來的百姓全都是一些身體上略有異常的村民,有的腳趾蹄化,有的身上長鱗片,還有的身上長了像野獸一樣的毛發,這些村民發現自己變得異常外,驚恐萬分,悄悄的去看大夫,結果一個都沒有漏掉。
尤其是那個喜歡挖墳的王大川,身後竟然長了條尾巴!可惜也只是撐了三天就死了,一只怪物罷了,沒什麽屁用!
這批人撐的時間還是算長的,但還是在短短的五日內幾乎全都死光了,楊小迷有些懊惱,你們不是異能者麽?怎麽連挖個洞逃跑都不會!連個牢門也打不開!真是一群廢物!
可惜我楊小迷派人在外苦苦等候,等着抓些異能者當奇兵使呢!看來那些低端的異能者并不中用,只是普通的獸形人罷了,沒有特別的異能。不過令人欣慰的是,他已經篩選了一批能力較強的,已經秘密送到螭國去了……
不過這次嘛,眼前倒是有一個,不僅還活着,眼睛還有些許光采,看情況還能撐上兩天。
楊小迷将葉剪秋憔悴的臉托起來搖頭嘆道:“剪秋啊,你楊大哥來晚了。”
葉剪秋呼吸急促,喘息着閉上眼睛,渾身已經被虛汗濕透。
“水!”
楊小迷一揮手,身後的人立刻端上一碗水,楊小迷托着葉剪秋坐起來,喂着他慢慢喝光。
“還要麽?”
葉剪秋虛弱的點點頭。
楊小迷又端來一碗清水,葉剪秋喝完後肚子開始猛烈的痙攣,他緊緊捂着肚子抽搐,眼前陣陣發黑。
楊小迷靜靜觀察他的神情,等葉剪秋終于緩和下來後,有氣無力地開口道:“我現在是在哪裏?”由于嗓子幹啞,擠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小刀劃着喉嚨,又疼又澀。
“綿州府地下死牢。”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楊大哥正在綿州府查案子,手下快馬來禀報說農場報了失蹤人口,稱葉管事不見了。我當時就受了一驚,立刻派人去查,有人回報說府署的捕快從青陽抓來了幾個人被押入死牢,我這才發現你在這裏。”
“朝……朝歌呢?”
“真是不巧,朝歌去了臨月,也是接到緊急命令才走的,就在你抓來的當天。”
“曹五呢?”
“你一直沒回去,我怕他着急,派人安慰他說你去臨月城找司徒瑾了,他暫時信了,還說讓你在外面好好散散心,農場他來替你看着。”
葉婉珍是楊小迷用鳴岐先生的名義派去的,楊小迷也奇怪,這個葉婉珍竟然被鳴岐先生收為手下,不過想到她有一個人人觊觎的大哥,倒也在意料之中。鳴岐先生從不收沒有價值的手下,只怕這葉婉珍利用完她的大哥後,就沒有什麽牌可以打了。
不過她的大哥嘛,倒是勉強通過了這一關,鳴岐先生也許會滿意的。
盡管楊小迷看到葉剪秋被外人收走心有不甘,但他只是執行者,忠心地尊從螭國王室傳達下來的秘密指令——配合鳴岐,聽從調遣。
葉剪秋暗暗揣測,原來他早已經不在了青陽,卻莫明奇妙的來到了綿州府,而且是死牢。朝歌不在,司徒瑾不在,曹五雖在,卻沒有任何懷疑……真是好巧啊!
“我被抓到這裏,真沒有你的事麽?”
楊小迷一臉委屈:“唉呀,剪秋你可冤枉楊大哥了,這青陽鎮哪個人犯了事,哥不得先查查背景才下手啊,不管不顧的先抓人,不定觸到哪個大人的黴頭,更何況是你剪秋呢?司徒瑾若是知道,不得殺了我麽!我在青陽的手下沒有人敢動你,這是巡撫呂大人的手下幹的。”
“他為什麽抓我?”
“呂大人最寵愛的一個小妾,吃了你們農場的水果後突然身亡了。呂大人震怒,查到這火龍果是曹家送來的,立刻将送水果籃的曹家老三也抓了……那呂大人手下可是有綿州府的捕快精英,動作比你楊大哥快多了,出了事後,他們立刻就開始着手調查,很快就查到了水果的源頭是你們農場種的,可是他們什麽時候來的青陽,什麽時候動的手将你弄來,你楊大哥也不知道啊!現在曹老太人還在綿州府周旋呢!”
“水果沒有問題,農場地下倉庫仍有存放的樣品鮮貨可查驗。寵妾,死亡……定是有人陷害,查她的死因,讓仵作解剖做屍檢,看是不是人為下毒……”
農場挖了一個很深的地下倉庫,專門貯存新鮮的蔬菜和水果,那些水果在低溫的地下室可以存放一個多月。幸好,裏面還有幾筐特地留下最後一茬新鮮火龍果,本來是等着孝敬司徒瑾的母親,但是現在,可以提供給對方做為證據。
楊小迷心裏暗暗佩服,人都折磨的半死了,仍神智清楚,思維邏輯有條理,看起來意志力很強。
“我能出去麽?”
楊小迷搖頭:“暫時不能,呂大人的手下查到了你的家人,已經将他們控制住了,你若離開,他們就得進牢。呂大人的手下不僅控制了你那有了身孕的大妹子,還監視了靜石先生老兩口。”
“什麽?這些人将她們怎麽樣了……”
看葉剪秋驚恐,楊小迷安慰道:“別着急,他們只是監視,并沒有動手。但是你若要自行離開,怕是萬萬不能了。”
“那怎麽辦?”
“等楊大哥的消息吧。”
“我還要呆在這裏多久?”
“楊大哥會盡快幫你脫身,放心!”
當楊小迷抱他出來時,刺眼的陽光讓他睜不開眼睛,楊小迷立刻讓人用一塊厚帕子遮擋住他的雙眼。
等他再一次睜開雙眼,就來到一個新的牢房。
這裏顯然大為不同,不僅幹淨明亮,還有床褥等物,但是囚犯仍是關的滿滿的,這裏的囚犯看起來雖多,但是卻比死牢裏安靜了不少,而且這裏的囚犯面容正常,衣着整潔,看起來還很悠閑。
“這裏都是從外地關押來的重刑犯,家裏都花了大筆銀子打點過,所以這裏條件是牢裏最好的。你先在這裏呆上兩天,等我和曹老太疏通了關節,再把你放出來。”
葉剪秋低低嗯了一聲。
很快,他被關進了一個單人的牢籠,又有人送上了一些幹淨的衣物和一盆清水,還有幾碗精心煮的熱粥。當葉剪秋将自己梳洗完畢,又吃了些東西,才覺得自己又漸漸活了回來。
綿州府,曹家別院內。
雕梁畫棟,奢華大氣的庭院,白玉臺階,紅漆廊柱,花木蔥郁,檀香陣陣。曹老太仍穿她喜歡的紅色灑金羅裙,滿頭珠翠,寶相莊嚴的坐在主位。
侍女掀開水晶珠簾,楊小迷踩着厚厚的織錦地毯走上前,向曹老太深施一禮。
“小迷見過老姨。”
曹老太不動聲色的端起骨瓷茶盅,輕輕呷了一口道:“小迷啊,我家老五為何還沒有來?”
“回老姨的話,手下回報,說朝歌突然調離了農場,農場沒有了管事,只怕會起禍端,只好讓老五暫時留在了青陽。”
曹老太微皺眉頭:“怎地這麽巧,這朝歌突然就走了呢?莫不是司徒瑾在臨月城出了什麽事?”
沒等楊小迷回答,曹老太嘆了口氣道:“罷了,老姨本打算将計就計,趁這個機會把事情搞的更大一些,讓我家老五親自去劫獄将那個小廚子救出來,路上順便再将我兒打一頓,最好打的能躺在床上一個月,讓這小廚子好好侍候一番,這生死之交的情誼也算結下了……可惜我兒沒福啊,成天在農場給人當牛做馬的,弄着一身汗臭味不說,什麽也撈不着,連我這個老娘都看不過眼。”
曹五連中秋節都沒有在家好好過,匆匆點個卯就跑了,急的像身後有狼追着似的!曹老太嘴上沒有說什麽,心裏還是極為不滿的。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連影兒都沒有的事,孩子好端端的就成了人家的了!曹老太心裏還是希望那小廚子在牢裏多坐幾天,好出出她這口氣!還好,她特地交待過楊小迷,不要讓人在牢中受罪挨餓,将來說不定還是自家人呢!
曹老太将手裏的茶盅交給一旁的侍女,捏起一枚赤玉露放進口中,不緊不慢地道:“小迷,再去打點一下将小廚子放出來吧!”
楊小迷又施了一禮道:“老姨,那呂大人禮雖收了,但是仍下令要将那葉剪秋關足十天才可放人。”
曹老太嗤聲一笑:“嗬!裝的很鐘情啊,現在早已查明這小妾的死因和我們老三送的果子沒有絲毫關系,只不過是他後宅争風吃醋瞎鬧罷了!碧花那丫頭将專門豢養的一對絕色男女送到了呂大人的府上,前天晚上那寶刀不老的呂大人又當上了一夜七次的新郎……只有看得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那是,說不定呂大人早就忘了這回事。只是我這做手下的,不敢違命。”
曹老太一揮手:“罷了,知道你的難處,你且下去吧,別讓那小廚子出個什麽好歹,最好是找個大夫瞧瞧,別落下什麽病根,他身子若是不什麽不妥,受苦的還不是我家老五?真不知道老五上輩子欠了他什麽!”
“老姨說的是,我馬上去辦。”
曹老太心裏有些生氣,兒子的事不管吧,實在替兒子憋屈,管吧,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又這麽白白錯過去了……唉,老五看來真沒有這個福氣!
看着楊小迷退下後,曹達悄悄上前,對曹老太道:“娘,孩兒覺得不對。”
曹老太一揮手,屏退了下人。
屋內只剩母子二人時,曹達道:“那呂大人乃武将出身的巡撫督頭,出了名的冷血冷情之人,心思根本不在男女情愛之上。平日裏也沒見他對哪個美妻嬌妾如此得寵,這次的事情呂大人的反應好像過激了些,不過死了個妾室,又沒有傷他子嗣,卻死死抓住我們曹家不放。不僅将我們的人抓到綿州府,還害得我們曹家老三也虛驚了一場,為了此等小事賠了千兩金和美人。”
曹老太冷笑了一聲站起身,負手仰天嘆道:“就算我們曹家財富達濟天下,也不過是人家養的一坑肥魚罷了,他想什麽時候殺來吃,就什麽時候抓一條,即使他無理蠻橫,你也不得反抗,這就是權力的魅力所在。”
“孩兒明白。”
“達子,娘明白你的心思,娘也會為你盡全力。只是此路兇險,稍有不慎,只怕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母親,若是成了,列祖列宗千秋萬代。”
“呵,難得我兒不惑之年仍有此雄心,不過為娘勸你,王候之位足矣,萬人之上只怕難于上青天。”
“娘,兒有貪心。”
“貪心人皆有之,人之常情。權力誘人,但不可迷戀。命中注定的福緣有幾何,冥冥之中皆有定數,為娘相信,我們曹家會更進一步,只是走到哪裏,要看天命。娘提醒你,這朗朗天下,趙氏皇族是我們凡人無法與之抗衡的,你要明白,萬劫不複與千秋萬代,只在你一念之間。”
“娘,孩兒明白,會審時度勢,順勢而為。”
“嗯,達兒能調節虎豹關系,為娘甚慰。”
曹達上前扶着曹老太坐下,又續上熱茶恭敬地端給母親道:“娘,那呂大人将那小廚子抓來,卻要他在牢中呆上十天才放人,無論花多少銀子,也絕不松口,此事有些蹊跷。總覺得,像再等待什麽。”
曹老太喝了口茶,慢慢道:“想知為何,其實并不難。”
“哦?請母親明示。”
“那呂大人權勢無邊,他在聽誰的指令,其實也不難猜。誰截了我們家老五的胡,誰就是這牌局背後最大的莊家。”
“母親!”
曹達有些激動:“莫不是?”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