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節裏的a市正是火熱的時候,氣溫和流言同時瘋長,兩個都是大寫HOT。
剛出機場的旅人臉上帶着疲憊,他們拖着行李箱從大廳走過,又不約而同地精神一振。
一群舉着話筒扛着攝像機,像是記者的人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似是狂風過境。
旅人訝異,追逐着記者的去向。
他們圍住了一個臉上包的嚴嚴實實的人,那人戴着口罩帽子穿着一身黑衣,唯二露出的胳膊與衣衫互相映襯,黑白分明得晃眼。
夏日裏氣溫高,大家都這麽穿,沒什麽特別的。只是這人穿出來感覺卻不太一樣——像冰塊,熱不暖,捂不化。
“冰塊”周圍圍了一圈記者,不斷向他迫近。人一擁擠,各個都在汗流浃背,他依舊清清爽爽不急不躁,只有額發上的丁點薄汗控訴着這個倒黴天氣。
同樣裝扮的助理伸展着雙臂拼死擋在他跟前,不斷勸說着瘋魔的記者。
“別拍了,有什麽好拍的。”
沒人聽他的,記者不斷向前擠,沖鋒在前就為了拿到第一手的資料。有個記者高舉着話筒直往那人臉上怼,說話直接毫不留情。
“楚翊,請問你為什麽當衆打人,你們是有什麽過節嗎?還是你本人素質過低?”
助理趕緊把她推出去,顧了這個顧不上那個,又有別的記者補上,現場一度十分混亂。
有人追問:“你出道既是巅峰,這幾年一直處于大衆視野之下,粉絲破千萬,這樣的行為對得起你的粉絲和支持你的人嗎?試問你将如何承擔身為一個公衆人物的重任?”
興許是情緒激動,或是這樣的争搶讓人心浮氣躁,記者說得憤慨,就像“楚翊”真的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這樣的問話有人開頭後面也就順理成章,其他記者眼瞅着要被搶先,更加努力前仆後繼。
“楚翊”眼中冷霜陣陣,如果有眼刀這種兇器,在場估計要死幾個。他眼神越過記者,朝他們身後瞥了一眼,剛好有兩個身影走出去。
轉望着面前的記者,他冷漠地評判,“諸位身為媒體人的職業素養實在是讓人失望。”
眼前這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精致的面孔,他的面容溫和到不帶一絲攻擊性,但冷着臉的時候,還是能吓到小朋友的。
謝謹之要掩護的人已經走了,他不需要再裝聾作啞。
記者朋友們看清他的面容這才知道認錯人——方才都一窩蜂沖上去,沒人有心思驗明正身。
記者們大驚失色,接連質問:“你是誰?”
謝謹之說:“我是誰不重要,希望你們知道自己是誰。你們的職責是如實報道,而不是添油加醋,威逼成招。”
記者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一個個面紅耳赤,也有幾個想反駁的,剛張口就聽見謝謹之出言:
“勞駕,讓讓。”
一個個記者下意識地讓開。
他們能承認确實是着急、沖動了,然而面對這樣的大新聞,第一手資料的報道有多大的價值,在場中人都心知肚明。
沒人會放棄。
另一邊并沒有好多少,有人幫忙掩護也不是能輕易逃出生天。
這年頭的記者不但要有運氣,還要會玩計謀,他們早已兵分n路,守株待楚翊。
唯一算運氣好的是,大部分的兵力都分到大廳,楚翊遇上的只有寥寥。
這幾個記者本來沒抱希望,誰知運氣這麽好,正好撞上,他們微怔過後立馬圍上去,問的問題也是大同小異。
本着多說多錯的原則,楚翊緊閉着嘴,不理會任何一個問題,他深刻明白,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可能都會成為明天的頭版頭條——他就是有這個本事預定熱搜。
見楚翊不說話,這幾個記者不樂意了,有一個說:“你覺得逃避有用嗎?怎麽不給個回複?你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他說着上前一步,楚翊的助理小吳盡力穩住記者。
楚翊掃視一圈說:“如果你們真是想要一個答案,過幾天自然會有定論,現在我只能說,無可奉告。”
“請正面回複。”
“你們不累嗎?”楚翊心說,我有點累。
“還好。”一個暈乎乎的記者回了這麽一句,一下子又反應過來,“不對,這跟我們的問題沒有關系,請不要岔開話題。”
楚翊聳肩無所謂攤開手,示意記者他什麽都不能說。對于記者朋友的問題,他也愛莫能助。
一輛保姆車停下,小吳眼尖認出來是經紀人鄭傑的車,轉頭小聲對楚翊說:“翊哥,你先走,我攔住他們。”
楚翊看着助理的小身板,對比了一下幾個記者,神色複雜拍拍他的肩膀,“保重。”
說完毫不留戀。
鄭傑從裏面開了車門讓他上去。車子臨開前,楚翊透過車窗看了一眼小吳,他正伸着胳膊攔住記者,像是小時候玩的某個游戲。
楚翊默念一句,同志,辛苦了。
保姆車揚長而去,留下小吳和記者你來我往。
車上坐着司機和鄭傑,楚翊心不在焉看向車窗外,景物飛速倒退。
“你知道自己這次闖了什麽禍嗎?”鄭傑問。
聽到這話,楚翊轉過頭,只見鄭傑手裏夾了根沒點燃的煙,還沉着一張臉。
“正當防衛。”楚翊不在意回了句。
這件事外人都說是他不分青紅皂白打傷了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是正當防衛罷了。
可惜他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某c姓明星在電影發布會上打人現在還挂在熱搜首頁,置頂飄紅。
鄭傑惱恨折了煙,丢在腳下,幸好沒燃,否則就是另一個熱搜了。
“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你就動手!你就是再不耐煩也該忍着,現在好了……”
現在,不但是現在剛拍完的電影《如琢》日後上映會有影響,可能楚翊今後的資源都會大不如前。
因為他被貼上了脾氣差的标簽。
這個圈子裏的标簽本就比生活中更嚴重。
現實裏接觸的多,別人會因為你的待人接物而改變看法。而在網絡媒體上一旦标簽被固定,就很難再改變。
一來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改變觀衆固有的印象,更沒人有耐心等你改變,畢竟新人層出不窮,楚翊又算得了什麽;
二來,也許他再也沒有改變的機會。資源受到影響,熱度下去了,漸漸也就消失在公衆視野中。
楚翊不傻,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一個不慎他就會成為第二種情況,屬于他的過去真正就變成過去。
鄭傑沒給他太多時間回想,直截了當,“你打了王老板。”
“王老板?”楚翊說:“不應該是孫老板?”
他語氣中帶着嘲弄,對王老板十分不屑的樣子讓鄭傑看的冒火,心想着楚翊怎麽就這麽不知天高地厚,這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
“管他姓什麽。”鄭傑壓下聲音說:“我托人特意查了,他背後是顧家,四家之一。”
“顧家管事的早走了,是顧家的又怎麽樣?何況他還不姓顧。”
a市有四家出名,顧家正是其一。這是最惹不得的一家,都是法外的瘋子。
不過懂點事兒的都知道,顧家主脈早就移民了。現在還在a市的不過名存實亡,空殼子。
“怎樣?他要是找顧家幫忙,我看你不只是資源會出問題,小命都不好說,你說怎樣。”鄭傑恨鐵不成鋼,“顧家走了,還不是有勢力留在a市,要收拾你不是輕輕松松。”
楚翊低頭沉默。
鄭傑以為他這是怕了,知道事情嚴重了,這才安撫,“去給王老板道個歉,這事不難解決。公衆也會看在你态度好的份上不與計較,之後公關會容易很多。”
楚翊瞥他一眼,“不道歉。”
“胳膊擰不過大腿!華盛不可能為了你去得罪顧家,要是不道歉就等着高層直接雪藏吧。”鄭傑放下話就不再多說,留給他自己考慮。
楚翊能想清楚最好,大家都皆大歡喜……
到了楚翊家門口,鄭傑放下他就讓司機開車。
楚翊看了一眼遙遙遠去的車屁股,慢吞吞拖着行李進門。
這是一間租來的房子,他上大學那會就從家裏搬出來了,經濟保持獨立,窮學生一個,想憑着微薄的薪水在a市買房子,尤其是保密性過得去的房子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楚翊只能租,之前是小房子,後來成了這樣的大房子。只要等到發工資,把房租交了,剩下的都是他的私人財産,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也挺不錯的。
簡單洗漱過後,楚翊把自己摔在大床上就要睡了。
至于鄭傑說的道歉他完全無需考慮,當時沒說話也不是怕了,只是覺得這樣的争執挺沒意思的。知道自己的決定就夠了,他不需要說服任何人跟他保持一致。更別提那人無理在先,他有什麽錯?
楚翊迷迷糊糊中又想起在機場幫他的人,沒想到這麽巧就遇見粉絲了。雖然對方帶了口罩,他沒看到人長什麽樣,但是那雙眼睛他記住了。
還挺好看。
楚翊睡過去,全然忘記自己手機還沒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