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體驗過睡到自然醒,楚翊一身輕松。他從床上坐起身,想起自己定的鬧鈴還沒響,眼一閉,向後一躺又要睡回去。
不出五秒,楚翊神經質一般一個鯉魚打挺,手都沒撐就從床上起身,抓過自己的手機,按一下開關,沒亮。
顯然,他意識到自己沒開機。
楚翊牙疼一樣,抱着拆炸彈的心态小心打開手機,一瞬間界面糊滿了未接未看……
他仔細翻了翻,電話有鄭傑的,有蕭城的,還有助理打來的,哦,他爸也打了一個,其他都是消息,還有一條短信被蓋在最底下——是房東。
從最底下往上看,房東發的消息是讓他交房租。
房子的事一直都是鄭傑幫忙。每月的房租也是鄭傑先拿他工資一部分交了,再把剩下打給他。說起來這個月工資還沒下來,難道想用工資威脅他去道歉?
楚翊看着手機低聲嘲笑,他想着,大不了不要臉了,去跟他哥蹭個地方住,只是道歉這事萬萬使不得。
這麽一想,楚翊一個電話打給了蕭城,還是先打個招呼為好,萬一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他哥還能記起兄弟情,不把他掃地出門。
那頭在三聲後被接通,聽筒裏傳來對面人不善的語氣,“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
“這不是才回來,一覺睡過去就忘開機了。”楚翊抓了下頭發解釋道,接着又問:“打電話有事?”
聽聽這語氣,這話說的,簡直是撩架。
楚翊說完就後悔地想咬舌,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他有預感蕭城要炸。楚翊很有先見之明,稍稍把手機拿遠了些,果不其然,聽筒裏傳來蕭城憤怒的指責,還有猛地起身造成的響動。
“哎,不是。沒事我還不能打給你了?楚翊你能不能做個人,我背着爸媽把你養這麽大,你……”
“得得得。”楚翊打斷他的話,“你有話說話,沒話……要不咱們改天再聊。”
他說着把手機拿開,就要挂了。蕭城似乎有預知的能力,趕緊阻止,“你等等,先別挂!”
楚翊嘆口氣,又放回耳邊,“所以,有事嗎?”
蕭城一噎,恨不得把人從電話裏揪出來暴打一頓,忍了又忍才長話短說,“楚夫人今天要開慈善晚會,你記得來。”
“我去幹嘛?”楚翊随意說着,扣着手機的指尖不由得緊了緊。
楚夫人就是他媽,他随母親姓,蕭城随父姓。
“讓你去你就去。”蕭城說:“時間地點我待會發給你。”
蕭城驀地又停下,楚翊耐心等着,只聽對面聲音放得尤其輕柔,柔得不像他哥。
“你那個……算了,再說吧。我先睡會,昨兒加班了困。”蕭城磨蹭半天還是沒問出來。
“你還用加班?不都是壓迫下屬加班嗎?”楚翊調笑。估計他哥是知道他打人的事了,也對,又不是與世隔絕,這事随便上個網都能知道。
“總要以身作則。挂了,你繼續睡吧,我也繼續睡。”
“行吧。”你睡……楚翊話還沒說完,對面已經挂了。
楚翊盯着手機久久不能回神。他還怕蕭城因為他的事擔心,結果人轉頭挂電話睡覺很是利索,簡直白瞎了他一片良苦用心。
睡是不能再睡的,楚翊順便翻了下其他消息,都是一些認識的人發來的問候,或是隐晦地詢問他事情的情況。他能回的,一一回了,不能說的則是選擇性跳過。
只有一條很特別,楚翊的視線不由得多停了幾秒——那人沒問什麽跟熱搜相關的,跟平常聊天一樣,問他想不想出去轉轉。在一衆或是漫不經心或是小心問候的消息中,顯得格外獨樹一幟。
發信人是陸延止,楚翊圈內好友之一。很久之前兩人一起拍過戲,聯系方式也是那時候加上的。不過沒怎麽聊,後來都是隔個時間段遇上重大節日才會多說幾句。
算不上熟悉,但時間久了,也是個朋友。
在楚翊的印象裏這人性格不錯,但人是真的佛。在圈子裏多年一直不溫不火,倒不是他火不起來,是這人太自由,工作反倒沒那麽上心。
時不時就鬧失蹤,不是在海裏就是在沙漠,還有一次失蹤幾個月跑到小山村教孩子去了。
消息傳出來,讓人啼笑皆非。
楚翊回過頭又看了一眼信息,暗自點頭,這很陸延止。他手指停頓片刻,回了對面一個好。現在閑着也是閑着,出去玩一圈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處理掉各種未讀信息,返回主界面的時候,楚翊本來想找鄭傑的電話,手指卻在不經意碰到別處,手機屏幕一切,網頁就被打開了。
楚翊又看到了熱搜,不出所料他還挂在上面。明明已經知道寫的會是什麽東西,楚翊還是忍不住點開,從網上看有關自己的消息。
那是一段視頻,看畫質并不是很好,也許是拍的人無意挪到那邊恰巧拍下的。
視頻剪輯過後掐頭去尾,只見畫面中一個男人掄起胳膊朝着邊上的人揮過去,那人被打得一個踉跄。整個視頻凝住了,當時的現場也是鴉雀無聲,短暫的視頻在這戛然而止,不過幾秒鐘。
那個男人就是楚翊自己,他打完人之後就被拉住了,那人被扶着匆匆離開,楚翊也在經紀人的掩護下提前離場。
會被爆出來他也不意外,甚至是再正常不過。當時是在電影發布會上,這個片子本就備受各方關注,場上也來了不少媒體。楚翊作為主角還在這樣的場合動手,被爆出來不過是遲早的事。
楚翊切出去,說不後悔是假的,他後悔得很,怎麽就不等出去再動手,套了麻袋想怎麽打怎麽打。但凡他忍得一時,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局面。
因為這種渣滓,他虧大發了。
楚翊長出一口郁氣,找到鄭傑給他打了回去。電話接通,兩人都沒有說話,還是鄭傑先開口。
“起來了?”
“嗯。”
鄭傑默了下,不知道說些什麽,無關痛癢地提醒一句:“最近少上網吧。”
平常出了什麽事,團隊都是第一時間控評引導,大部分都是捕風捉影,想要帶回來并不會太難。但這次不一樣,人證物證具在,這不是一般的控評能夠做到的。
而言論這東西,更是删不完,你越是不讓人說,反而會激發出叛逆的心思,越是會有人說。
他們這次公關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看結果怎麽樣,很多人都在等着一個結果,楚翊也在等,在結果出來之前去看那些言論相當于自殘。
楚翊應下,如果不是手誤的話。
鄭傑在電話那頭沒有說多的,只叫他到公司再詳談。這樣的詳談,意思可能就是結果不太好。不好也就這樣了,躲不掉。
楚翊把自己收拾一下,裝備好了就往車庫走去。
租的房子裏空蕩蕩的就楚翊一個人住,但是房子附帶的車庫裏就不一樣了,滿滿當當。
在某一刻,楚翊有種感覺自己是寒窯獨守的寶钏,沒有工資存款的他,貧窮且冷,不過楚寶钏守護着他的小可愛們,一想起來小可愛,他精神就好。
他馬不停蹄,守財奴一樣打開車庫,只見裏面停了好幾輛車,個個車身光潔如新,一看就是被愛惜得很了。楚翊深吸口氣,可能吸進去的都是灰塵,不過他不在意。
要問他為什麽這麽窮,這就是原因了,這些車就是他的全部財産,不能吃不能交房租。楚翊的收入除了日常的吃穿用住,大頭都花在這些車上了。他雖然對自己摳得不行,買起車來那叫一個揮金如土。
“除了你們,我一無所有。”他對着空曠冰冷的車庫如是說道。
他像是皇帝翻牌子,随意選了一個就開着車招搖過市去了。
到了華盛。
楚翊直接去找鄭傑,辦公室沒人,他坐在沙發上開始玩手機。
為了避免無意間上網導致自殘行為,外加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楚翊索性斷網處理,只開了把單機游戲玩。
過了會兒,辦公室門被打開,鄭傑回來了。他語氣極其冷淡,“來了。”
楚翊擡頭看見他,自覺退出游戲對着鄭傑點頭回應,“嗯,叫我來是出了什麽事?”
“我覺得有些事還是當面說比較好。”鄭傑跟楚翊坐在一個沙發上,沙發旁邊擺着一張玻璃茶幾。
楚翊:“你說,”
“鑒于你目前的影響,公司決定暫停關于你的通告。”
停通告?
雪藏?
鄭傑透過底,楚翊也考慮過最壞的結果。如果他不道歉或者事情持續發酵,最後無非就是這樣。所以鄭傑說出來的時候,楚翊并沒有感覺太過意外,只一剎就恢複了平靜,沒留下半點痕跡。
“還有。”鄭傑說,“已經談好的幾個合同要麽解約要麽要求換人,資源已經分給別人了。”
這就雪藏地很徹底了,連一個完整的告別都不打算給他。
楚翊默了下,問:“那我上一部戲……”
“上映被強行停了。”鄭傑不是很能理解,他這樣倔有什麽用,最後倒黴的不還是他自己?
“我主要是想問……上一部戲的工資什麽時候發?”
鄭傑呆了,回過神來,用充滿資本主義冷酷無情的語氣說:“你工資還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