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是在室內,燈光布置已經就緒只等着拍攝開始,楚翊也沒有耽誤,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在工作人員的協助下換衣服化妝。
二樓有休息室,上了樓梯站在通向休息室的過道,手邊是欄杆,樓下看得一清二楚。
謝謹之向下看,他身邊有一個經理跟着,“謝總怎麽來了,有事打個電話不就好了。”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
“能能。”經理哪敢有意見,自然是忙不疊應聲。
“只是。”經理看了眼樓下試探着問:“楚翊這人近來風評不太好,我們讓他來拍這季宣傳冊會不會……”
謝謹之瞥了他一眼,經理熄聲。
其實,經理所說并非無道理,他也是從公司利益考慮,卻不知道有的人比利益更重要。
只聽一聲輕飄飄的話傳來。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謝謹之說:“這期的進度要推快。”
這期服裝原本就沒到發布時間,甚至沒透露消息出去。
前幾天謝謹之一聲令下,經理這樣的高層就是什麽都沒準備也得開始安排。這會兒說推快就推快……
經理心想着,最快也要個把月。
底下,楚翊任由工作人員擺弄,充當着木得感情的假人。化妝師拿着小刷子給他刷粉,他閉着眼跟上刑似的……
他們這次拍攝的主題是玫瑰花與夜。為了符合拍攝主題,用了大量的紅和黑。
現場燈光布置成冷調,背景布用的紅色,張揚又豔麗。地面是黑的,與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交纏在一起,色彩攻擊性十足。
楚翊穿着一身黑西裝,有點複古風,衣服沒有扣上,松垮地敞着,裏頭是一件簡單的v領上衣。
他坐在地上,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腿上,另一只撐在地上。攝影師從他側面向下拍,側臉棱角鋒利,姿勢随意又帶着幾分風流。
“嘴角勾一下,好,就這樣,別動。”
咔聲過後,流水一樣的拍攝下來。
楚翊起身去看,攝像師身邊也有幾個看照片的,大家都覺得挺好看的,偏偏攝像師搖頭,嘴裏嘀咕着,“總覺得差點什麽。”
他自言自語,“差點什麽呢?”他靈光一閃,“化妝師呢?”
攝像師随手抓住一個人,“去找化妝師,讓她重新給楚翊畫一個。”
楚翊好脾氣地笑笑,心說:得,又得重來。
化妝師把楚翊按在梳妝臺邊的椅子上,手腳麻利到飛起。攝像師說妝容想要豔麗些的不要禁欲感。紅色淚痣标配,正宮大紅的口紅夠不夠?不夠再拉一點眼線,睫毛夾一下……
齊活!
身邊衆人倒抽一口氣,這張臉一下子從俊朗中生出些許惑人。助理小吳支支吾吾說出衆人的心思,“翊哥,你這也太好看了。”
“說什麽呢?好看這倆字能随便用?”楚翊剛睜開眼就聽見這話,他挑起眉峰反駁。
化妝師接口,“那當然不能,這倆字可認人。”
楚翊:“你的意思就是認我了呗。”
化妝師:“那可不,咱們這兒除了你還能認誰。”
周圍的人聽了都笑,覺得楚翊性格也不像網上傳的戾氣那麽重,這不挺好相處的?
楚翊好奇自己是個什麽樣子,于是扭頭瞄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只一眼,雞皮疙瘩直往外冒,再看一眼他恐怕會被自己吓得不想睜眼。
什麽玩意?
但是攝像師看過之後滿意點頭,催着他趕緊就位繼續拍攝。
行吧,為了甲方。
楚翊很配合,職業素質一流,讓仰頭不低頭,讓閉眼不睜眼。拍攝還在很順利地進行,攝像師又覺得不滿意了。
楚翊這次面無表情,總覺得自己被演了。
攝像師靈機一動,決定弄個雙人合影。可這找誰?他看了一圈,也沒看見合适的人,便想着臨時找個人救場。
找人也不是太難,有錢就不愁沒人來,難的是找到合适的人。他只能把自己的意見一層層上報,最後,報到了謝謹之身邊的經理那兒。
謝謹之聽完問:“有什麽要求?”
被指揮來報信的人憋出兩個字:“好看。”
“我可以嗎?”
“啊?”見慣大風大浪的經理露出驚愕的神情,他從來沒見過老板給自己打工,這是新式盈利模式?太省了吧。
“就說是在外面找的。”謝謹之補充說道。
這誰敢說不。
趁着休息時間,謝謹之找準機會下樓,假裝是從外面被拉來的人。
攝影師也以為是外面找來的,把謝謹之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兀自點了點頭,看上去十分滿意,他就是要這種反差。
現在人找到了,他招呼衆人開始準備工作,又是一陣熱火朝天……
楚翊坐在椅子上玩游戲,見幾個人圍在一處似乎在讨論或是争執有些亂糟糟,擡頭問助理小吳:“怎麽了?”
“是找的人來了。”小吳剛從那邊過來,“也好看,跟翊哥是不一樣的好看。”
“我就說不要用那兩個字形容我,合适麽?”楚翊“啧”一聲又低下頭,他對找來的人沒有什麽好奇心,好看的人見的多了。在他這裏沒什麽區別。
衆生平等的楚翊在看見謝謹之的那一刻腳步一頓,失憶了。化妝師說得對,果然好看是認人的。
謝謹之一身白色西裝,兩人像穿着情侶裝。
“你……”你怎麽來了,你這身還挺好看。楚翊想打招呼,話沒說完就被催着準備。
他咽下問話走到謝謹之旁邊,兩人眼神交彙,在楚翊站定時自然錯開,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兩人在暗中互相問了聲好。
他們聽着攝像師安排。
“那個,小謝——”
攝像師一句話,跟着一起下來之後就站在一邊的經理吓得抖了抖。
攝像師指揮說:“你側對着鏡頭。”
“好。”謝謹之應了一句,按照攝像師說的站好。
攝像師又讓謝謹之把手按在楚翊肩膀上,“你用力壓着他,兇一點冷一點的樣子。”
“……”
謝謹之搭上楚翊肩膀,攝像師又覺得不行,楚翊高了,兩人站一起看不出效果。
他叫人搬了個椅子,楚翊坐在椅子上,謝謹之低頭,手放回他肩膀。
楚翊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真的是随意搭着,他仰着頭說:“你可以用力點,我沒那麽脆。”
“好。”
“對,就這樣,頭別動。楚翊再脆弱一點,這還不夠。”攝像見縫插針,大聲喊着。
我,這攝像師的真實專業是拆臺吧。
楚翊聽攝像師一直說弱一點再弱一點,差點癱進椅子裏。
“弱不是嬌弱,是氣勢上弱一點,楚翊你這不對。”攝像師站直了放下相機過來,“我的意思,就像是開敗了的玫瑰。你不對勁,你是蔫搭搭的,再澆點水又起來了。我要的是敗了的,紅黑交織。”
楚翊聽完他的話大概能理解,他說:“我再試試。”
至于謝謹之,攝像要求他要兇,怎麽個兇法?霸道總裁的那種兇,一看就讓人腿肚子發抖的那種,這是攝像的原話。
不過謝謹之夠冷,兇還是少了點。
攝像師:“小謝,你別跟舍不得一樣,兇他啊。”
“怎麽兇?”謝謹之很認真看着他。
“你氣勢要上來,不要這麽柔和,稍微有點偏執……不對,不能說這個,稍微固執一點。”
謝謹之垂着眼,攝像也覺得是難為他,畢竟人家不是專業的。
“要不,你想象一下很喜歡的女朋友出軌,你舍不得你想留下她,她要是敢離開你就把她關起來?”攝像師搜腸刮肚說出這麽一段,說完又趕緊補充:“我只是打個比方,法律社會不許限制人身自由,小謝你條件這麽好女朋友肯定舍不得。”
這話說的雖然毒,不過好像是這麽回事。楚翊覺得攝像師應該是想拍出一個過程,由盛轉衰。
楚翊思考着,沒注意謝謹之在偷偷觑他。
謝謹之:“我……試試。”
攝像師擺擺手,“不着急,先休息,你倆找找感覺,磨合幾分鐘。”
謝謹之坐在一邊,楚翊給他遞了瓶水,問:“你怎麽來這了?打算轉行?”
“碰巧遇上……”謝謹之擰開瓶蓋。
“這麽巧。”
“是啊。”謝謹之仰着頭喝水,喉結上下滑動。
楚翊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不過開的靜音,他渾然不覺,繼續調侃:“那你不是虧了,在家待着不是錢更多?”
“錢是謝家的,也不是我的。”謝謹之說的是謝家。
楚翊沒留意,套近乎順便查戶口:“你家就你一個?”
“我家……嗯,就我一個。”
“那以後不都是你的。”楚翊随口回一句,心裏卻想着:人家家裏就他一個,他爸媽能同意他斷子絕孫嗎?
楚翊單純是關心一下蕭城的未來,想替他哥打聽打聽,沒成想是這樣的情況。先不說謝謹之會不會喜歡蕭城,單說謝謹之他家裏人萬一不同意怎麽辦?
他就此編排出了各種家庭大戲。什麽兩人愛而不得就此分手,一拍兩散,什麽亡命鴛鴦白手起家……不行,他哥不能走,不然他怎麽辦。
最關鍵的是,倆人壓根不!認!識!
這樣的情況他倆一定不會有好結果,還是早日迷途知返為好。
楚翊仔細思考完,磨磨蹭蹭吐出一句:“如果一個人很有錢,長得也不錯……說喜歡你怎麽樣?”
謝謹之嗆了一下,捏着礦泉水瓶的手緊了緊,“怎麽問這個?”
這問題确實是有些怪還很不對勁。
楚翊讪讪,“我就是問問。哦對,唯一的問題是,他是個男的。”
謝謹之想了下,看着楚翊一字一句說:“我只會喜歡我喜歡的那個人,無論財富,外貌,性別。那個他,在我這獨一無二。”
“所以,你喜歡的那個人什麽樣的?”楚翊順着他的話接下去,忽地意識到難不成他有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