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個面對面坐着,謝謹之眼神專注,“他像小太陽,照亮了我的方寸之地。”
楚翊聞言,心下松了口氣。
那就跟蕭城沒什麽關系了,謝謹之喜歡的應該是陽光開朗那挂的,而他哥毒舌又計較。
謝謹之沒等到回答,微微抿嘴,合成一條線的薄唇又緩緩張開問:“你……”
楚翊怕他追問,及時阻止他接下來的話:“我就随便問問——你知道怎麽兇我了嗎?”
謝謹之默了一瞬說:“剛才攝像師說的話,我能有個大概的形象,但有點模糊。我可以試試,只怕會耽誤你時間。”
“我沒關系,我時間多的是。”楚翊停了下,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些什麽。這個對話,他突然之間繼續不下去。好在謝謹之接上,不至于讓兩人之間出現突兀的空白。
“趁着有空給自己放個假,不然以後忙起來可怎麽辦?”謝謹之彎着唇角說。
“也是。”
楚翊笑着,重新把話題拉回來,“你拍的時候不用那麽小心,按照要求就完了。攝像師的想法我大概理解了一點,他想要你強勢。你的問題就是太平靜,沒有這種情緒出來。他話糙畢竟理不糙。”
謝謹之認真聽着,不時點下頭。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算是難得,他想拍好,和楚翊一起。
兩人交流一番,等到休息結束,再次投入到拍攝之中。楚翊拍戲的底子在,即使沒有情感,還有技巧上的輔佐。
攝像師挑不出什麽毛病,就從謝謹之身上下手,“小謝,你表情不對,還是差了那麽點意思。你想象一下女朋友或者初戀跟人跑了什麽樣子——哦,對,我應該說明一下,我不是性別歧視啊,男朋友也行的。”
這男朋友是什麽鬼?
楚翊正心虛着,冷不丁聽見這個詞,他下意識去看謝謹之,對方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只有蜷縮的手指洩露出主人的不平靜,不過沒人看到。
“再來一次。”謝謹之說。
攝像師沒抱太大希望,試了這麽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他擺好姿勢,舉起相機對着二人,喊開始。
那一瞬間。
謝謹之用了幾分力按住楚翊的肩膀,另一只手不再是收在背後,而是按在椅子邊上,把楚翊壓在身前困在椅子裏。
楚翊有一瞬的錯愕,好在反應夠快,及時調整好神情。他仰着頭看謝謹之嘴角繃着,眉頭微微颦起,一副你敢跑一個試試的樣子,入戲了這是。
快門響起幾聲,打亂了情緒,氤氲出不一般的氛圍,兩人視線相接,謝謹之錯開他的目光,落在楚翊下半張臉上。
攝像師喝一聲好,謝謹之立時收手站好,謙謙君子的模樣,好像剛才兇巴巴的不是他。
楚翊莫名有種被利用完就扔的感覺,他用手撐了下椅子,順勢起身走去攝像師跟前。
謝謹之跟上楚翊的步子,他們湊在攝像師左右看照片。
“前幾秒還可以,你看這兒。”他指着後面幾張,“小謝你沒繃住,眼神都不對了。還有,你是不是還錯開了?你沒看他眼睛吧,楚翊這麽大個帥哥擺那你都不看?”
謝謹之聞言,擡眼間面對着兩人逼視的目光有些拘謹,向來伶牙俐齒,這時候也變得笨嘴拙舌,“我……”
“看來是我醜了,小謝不願意看。”楚翊摸着下巴開玩笑說。
“沒有。”謝謹之下意識反駁,但給不出原因,這是他的隐蔽,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桃花源。
“沒事沒事,有張能用的就行。”攝像師重新低下頭擺弄相機,總體上還是滿意的,他就此收手。
在場其他工作人員懸着的心一下子落到實處,他們總算能解決一天的工作,各自收工回家。
楚翊和謝謹之換好衣服卸了妝并肩走出攝影室。
門外,鄭傑不知道站了多久,腳邊散落着幾個煙頭,手上還夾着一根。
楚翊眼神從地上掃過,最後轉向鄭傑,“少抽點吧。”
鄭傑應了聲,手指一松踩熄了最後一點火光。
“要送你嗎?”楚翊轉頭對另一側的謝謹之說。
“謝謝。不用了,我還有事。”謝謹之視線從人領口劃過挪到前方,就是不看人。
“那再見。”
“嗯,好。”
謝謹之的車停在門外,助理楊等在車裏随時待命,他邁開步子朝着車輛停靠的方向走去。
托楚翊的福,鄭傑對車子還是有點了解的,他視線随着謝謹之走一路到車邊。
那輛車一看就不便宜,能買的起的在圈子裏也應該是有名的,但他也沒見過謝謹之,只能說明謝謹之不是圈子裏的人。
鄭傑猜謝謹之不是一般人,要麽是家裏有錢的,要麽就是能賺錢的。他轉而看向楚翊詢問:“他是誰?”
“謝氏的少爺。”
“謝氏?”鄭傑說。
他倒是聽說過一個謝家少爺,不學無術整日花天酒地,可他看謝謹之也太不像那種人。也別管人像不像了,有這個出身,管他是纨绔還是英才都要少奮鬥二十年。
鄭傑嘆氣:“你要是有這個出身,咱們也不至于現在這麽被動。”
楚翊沒說話,他還沒到那個地步。
“要不你……”鄭傑話沒說完就見楚翊斜睨着他,眼睛裏淬着冰。
“我不去。”楚翊猜到他想說什麽,提前打斷。
他對這件事态度一直很堅決。
假設不是王老板這樣背景不明的而是其他好擺平的人,鄭傑也就随他去了。棘手就棘手在這,惹得人不一般,惹人的又不願意賠罪,這到底誰吃虧還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鄭傑指着簡陋的攝影室,苦口婆心地勸說,“你想想平時工作的環境還有人,再看看現在,你接受得了?”
“這有什麽不好接受的?”楚翊不閃不避看着鄭傑,“如果是我當初,這已經算是好的了。”
楚翊沒覺得怎麽樣,無非就是回到解放前,他剛出道那會兒。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能接受一朝跌落的這種落差。在高處待的久了,只會越來越不适應曾經上來的那條路。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那你以後呢?”鄭傑問:“以後又該怎麽辦?”
“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而為,做好自己該做的,等到蓋棺定論後,對還喜歡我的人道一聲謝。”
楚翊長着一身傲骨,即使要離開他也想體面地直着背脊離開。他說完,撇開頭邁開步子,留下一句“走了”丢給鄭傑。
在他走後,鄭傑接了個電話……
回到家楚翊一身輕松,這至少證明他不是完全沒有機會。楚翊拿出手機本來想點外賣,一打開屏幕這才發現,有條短信進來。
備注是房東,楚翊想起來自己房租還沒交,只是現在讓他交,他也實在是拿不了這麽多出來。
他猶豫着看着電話裏躺列的蕭城,不知道要不要打去。
想着好歹是親哥,關鍵時刻總要發揮用處。楚翊按下,電話接通後他先是委婉地問候:“在幹嘛?”
對面沉默了一陣,楚翊還覺得奇怪剛想問就聽蕭城說:“我打開tv正準備看天氣預報。”
楚翊随口跟了一句閑話:“天氣預報?要變天?”
他話說完都沒意識到,這才幾點哪來的天氣預報。
“對,看看是不是變天了,你還會給我打電話。”
“……有病。”楚翊憋出兩個字,懷疑他哥這是閑瘋了。
蕭城回了楚翊一個意味深長的“呵”。
兩人都在等着對方開口,楚翊反思片刻他就不該廢話,說這些沒營養的幹嘛。
“嗯……我可能要沒地方住了。”楚翊說完等着對面回話,結果對面來了一句。
“啊?這麽慘啊。”
楚翊抑制住沖到嘴邊的“滾”,強行扯着嘴角拖出一個“啧”,好在還記得自己有求于人。
“那你什麽表示?”
“你要我什麽表示?”蕭城幹脆說:“我不在a市,出差了,馬上有一個大項目要放标。前年有個房子說送你你不要,現在沒地方住了,知道哭了。”
“誰哭了,借我住一段時間就行。”
“你這是還打算還我?”
“嗯。”
“……行。”蕭城沒話說了。
“那就給個鑰匙?”
“我在外面談項目,去哪拿鑰匙給你。”
楚翊問他:“你助理呢?”
“助理肯定是跟着我走,誰專門回來給你送鑰匙。算了,我讓人去找找,到時候給你郵過去。”
這不當家不知道運費貴。
楚翊吐槽一句,但沒說出來,他感覺這也是個辦法。
“也行吧,速度點我要被掃地出門了。”
“等着”,蕭城說完就挂,利索地不放過一分一秒。
等着就等着。
楚翊邊吃外賣邊等,蕭城還是沒消息。剛把外賣吃完,卻接到鄭傑的電話,鄭傑問:“你知道XXKTV嗎?”
楚翊想了下确定自己沒聽過,但他說:“知道。”
“明天來一趟吧,我,約了幾個導演。”
鄭傑這句話說的有點不清楚,像是口中塞了棉花含糊不清,不說不行,要說又堵得慌。
“謝謝鄭哥。”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