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床上那人的糾結，謝謹之眉目舒展，唇角帶笑，可見心情不錯。
他從床邊起身，身上還是昨天那件襯衣。謝謹之在楚翊眼前抻了下腰，襯衣兩側空蕩蕩的，勾出大致的腰線，之後很自然地放下手繞過床邊，走到衣櫃旁打開櫃子給楚翊找衣服。
衣櫃裏是清一色的黑，難得有幾件顏色不一樣的。
他挑了一套灰色的寬松休閑裝拿給楚翊，大一點的衣服即使兩人身高體型有些差距也是能穿的。
楚翊接過衣服道謝，謝謹之搖頭，體貼地出了屋子把空間留給楚翊。楚翊拿着衣服自言自語，“你看看你，這都什麽事。”
衣服不會回答他，他只好作罷。
走出屋子，能聽到一陣水聲，估計是謝謹之在洗澡。楚翊循着水聲來到浴室門口，裏面霧氣很大看不清人，大概有個影子。
楚翊敲了下浴室門，“那個，我先走了。”
人有時候在陌生的地方會待不住，尤其楚翊現在腦子有點亂，急需一個地方獨處。
浴室裏沒聲音，楚翊以為他沒聽見，又說了一句：“衣服我改天洗了還你，還有，昨天的事謝謝啊。”
“不客氣。”水聲停了，謝謹之的聲音從浴室傳出來，“你要不等我一會兒，我送你？”
楚翊自覺麻煩了人家一天，哪還有臉讓謝謹之送他。他連忙拒絕，“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裏面靜了下，兩人之間隔着一扇玻璃門，尚且在一個屋子裏，距離是說不出的遠，客氣中還有疏離。
“好。”謝謹之說：“你東西在客廳，別忘了拿。”
楚翊應了聲，拿上自己的東西就出門，臨走前還仔細把門給帶上。
手機還有電，楚翊走遠了一段距離停在路邊，先是給助理小吳打電話讓人來接他，之後深吸一口氣，打給鄭傑。
電話第一遍沒有被接起，楚翊繼續打，第二次響了幾聲之後鄭傑接了。
楚翊在等着他解釋，對面傳來輕微的呼吸聲，卻不見人說話。
“你就沒什麽要說的？”楚翊先開了這個口。
“你，沒事吧？”
楚翊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他有點無話可說，責怪麽？事到如今好像沒什麽必要。
“你知道吧？”楚翊輕聲說，聽到對方嗯了一聲。
他本來跟自己說好不發脾氣的，吸了幾口氣還是沒忍住，突然間脾氣就上來了，沖着那邊說。
“你tm知道還讓我去？你在想什麽？”
“不是……鄭傑，我即使是摔，那也是我摔，你怕什麽？啊？這麽迫不及待就把我給賣了。來說說，你賣我能有什麽好處？多個資源還是多個人情了？你要是真想毀了我別整這些陰的啊，你真是……”楚翊嘴角彎起嘲了下，“越活越回去。”
随即臉色一沉，直接挂了電話。楚翊背上的傷似乎在作怪，他拿着手機的胳膊有些發顫，手指攥着手機好半天沒有松開。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楚翊沒管，任由它響完再停歇，鈴聲孜孜不倦地響了兩次，楚翊這才舉起手機，沖到口的罵聲又被咽下去——不是鄭傑。
電話接通。
“你走了麽？”那邊說話很輕，似乎生怕驚擾了他，聽着是謝謹之。
“還沒呢，有事麽？”楚翊捏了捏鼻梁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想把這些情緒傳給謝謹之，人家還幫了他，沒道理再聽他發牢騷。
“我……聽見你說話，應該還沒走遠吧，這裏外人不好進，你現在在哪？我送你出去。”
楚翊沉默，他真的這麽大聲？
拒絕的話還沒出口，又聽見謝謹之說，“你別動，我好像看見你了。”
破案了，不是他聲音大，是謝謹之本就離得不遠。
黑色跑車停在楚翊面前，車窗是開着的。
楚翊走過去，“不是說不用送麽？你怎麽……”
他噎住了，謝謹之頭發都沒來得急吹幹，尚帶着水汽的眸子濕潤潤地望過來，像是某種小動物，怪可愛的。
“上來吧，我送你出去。”
人家都做到這份上了，他要是還拒絕顯得有點不識好歹。
楚翊默然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坐上車。他看了謝謹之一眼，“你下次記得吹頭發。”
“好。”
華庭保密性很強，一般人不會往裏放，謝謹之趕着來送楚翊也不是沒有道理，而且等楚翊自己走出去怎麽也要個半小時。
車上。
楚翊問：“昨天，你怎麽把我帶出來的。”
昨天迷迷糊糊之時，楚翊只記得有人把他帶走了，誰帶的，帶哪去是一概不知。雖說平安就好沒必要探尋太多，但是對于謝謹之，楚翊沒辦法把事情都甩給人家。
即使以後可能會是一家人，但是他們現在還沒關系。再說，王老板下這功夫把他騙過去，斷不會輕易放他走……如果真的是謝謹之許諾了什麽把他換出來的，少不得要還回去。
“沒什麽，我說我是謝家的人，然後他就怕了。”謝謹之控着方向盤，他看着路神色未動。
“就這樣？”楚翊有些意外，這王老板也忒慫，“以後有事你找我，我随叫随到絕不推辭。”
“真的？”謝謹之尾音帶着雀躍，不同于之前平平淡淡，這兩個字染上了不一樣的顏色。
“那當然。”楚翊沒有猶豫，說完又想起來問：“對了，你怎麽有我電話？”
謝謹之默了下說：“從別人那問來的，對不起。”
“沒事沒事。”楚翊低頭擺弄一下自己的手機，把謝謹之電話存進去，“我也存了。”
車內陷入一片安靜之中，很快就開到大門外停下。
“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吃飯。”楚翊随口說完就準備下車。
“真不用我送你回去？”謝謹之看着他解開安全帶，又問了一次。
咔——
車門的鎖被打開，楚翊停了下，“我叫了助理來接，你早點回去休息，昨天沒少麻煩你，估計你也累。”
他說完推門下車。
謝謹之坐在位子上眼看着人離開，動都沒動，直到門又被哐一聲關上，楚翊俯下身對着他揮了揮手，他這才抿着嘴角笑了下。
車子再次啓動，走遠了，路上只留下楚翊一個孤零零等着助理。
沒多久，助理小吳來接楚翊。
回到家。
楚翊進門後，望着空空的屋子發呆。
之後一步步挪到沙發，脫力一般倒在沙發裏，他忽然想起這屋子還是鄭傑幫着弄的……
這些年來，兩人不是沒有過摩擦和分歧。楚翊最開始固執己見不願意去亂七八糟的應酬，鄭傑嘴上說會得罪別人，私下裏又把能推的都推了，實在推不了的只說讓他去應付一下。
比起一些不把藝人當人看的經紀人不知道好多少。
楚翊領他的情，也不讓人難做，兩人合作以來也是順順當當。只是沒想到，都四年過去了，鄭傑反而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一個電話就把他賣了。楚翊不知該作何感想，也不清楚鄭傑是不是有什麽難處，萬一他是不得已呢？
楚翊閉着眼，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情誼這個東西向來難以捉摸，有的人吧，走着走着就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