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副駕駛室內,目不轉睛地望着遠處的殘破島城。
陷入鬼域中,一切真假難辨,這是真的災難,還是岳川南的鬼把戲?
如果是真的災難,許多天過去了,為何不見救援隊伍?
或者,他們早已進駐島城,卻忽視了金雲山?
通往市內的主幹道,全被倒塌的建築物掩埋着,必須繞開改走環城路。
三輛車在厚厚的火山灰中行駛,無法開得過快,必須保持較慢的速度,還得防止陷入泥坑中。
眼前,除了被火山灰覆蓋的廢墟,就是橫在路上的樹木和汽車,連野狗野貓都少了許多,到處灰蒙蒙的,看不到其它色彩。
兩個小時後,才緩緩進入市內。
此時的景象,比站在山上看到的更加觸目驚心,仿佛進入了一座地獄之城,四周寂靜,隐約可聞遠處的狗叫聲。
所有的建築物,都在劇烈的地震中遭到嚴重破壞,只有個別的高樓大廈留下不到一半的殘體。
經過海嘯的強力沖擊,整座島城已經淪為不毛之地,被厚達幾十公分的火山灰掩蓋了所有的狼藉雜亂。
幾場大雨的澆淋後,積壓的火山灰結成硬塊,重重地壓在“死城”之上。
目睹美麗的家園變得如此慘烈,衆人有種想哭卻又哭不出的壓抑,像石頭似地堵在喉嚨裏。
我的心情特別複雜,這半年的遭遇太匪夷所思了,經歷過雙龍村的艱難險阻,又陷入天災人禍中,性命危在旦夕。
似乎看出我的郁悶,夏遠山笑着說:“別灰心喪氣,凡事朝好的一面想,咱們雖然遇到困難,但已經獲得蕭天澤的信任,可以利用他,引出林紫婉。”
夏遠山的話,也充滿了失望和擔憂。
我的心頭一動,覺得夏遠山的話有道理,擔心地問:“林紫婉會不會在海嘯中死了?”
夏遠山嘆了口氣:“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希望她還活着……咱們先熬過眼下這關吧!”
我也深嘆了口氣,望向前方。
由于周圍看到的景象幾乎一樣,沒有建築物做指引,不到片刻,羅陽便迷路了。
他打開車載導航,卻遲遲搜不到衛星,無法使用。
我展開蕭羽茜繪制的詳細路線圖,仍無法辨認道路,只得望着遠處的觀海山,憑感覺向目标行駛,并在重要的路口地段下車做标記,便于返程。
行駛得十分艱難,遇到了許多堵死的路,不得不改道繞行,幸虧車的底盤都比較高,開開停停,終于抵達觀海山腳下。
我提醒說:“從那條路一直往上開,再左拐下去,就到了!”
這一帶的建築物不多,羅陽下車移開了幾棵斜擋在坡上的樹後,三輛車很快順利下坡,來到一片水窪處停下。
夏遠山說:“前面沒有路了,是這裏嗎?”
我連忙下車,又看看了地圖:“就是這,你們看!”
大家順着我指着的方向望去,水窪正前方的五十米開外有個鐵門,被火山灰和亂石擋住了一大半,正是糧倉的入口。
由于糧倉的地勢低,海嘯退後,積壓的火山泥堵住了排水溝,貯存的海水一直退不掉,又遭遇昨日的一場大雨,才形成大面積的水窪。
水面上,漂浮着幾具人的屍體,散發出陣陣的惡臭,引來無數的蒼蠅和蟲子。
首要任務是放水,這點之前已經考慮到了
大家立馬行動,從皮卡車裏搬下鐵鍁和鐵鎬,然後走到水窪邊,四處尋找排水溝的位置。
“在這!”大勇叫道。
很快,排水溝被挖掘開了,掏出大量的火山泥,積水開始順着溝道往坡下奔流,水窪越來越低,直至露出地面的泥灰。
小常把車開到了糧倉入口處,我發現仍不斷有水從亂石堆中流出,顯而易見,是糧倉裏的。
于是,衆人齊心協力,把能搬動的石頭全搬走,搬不動的則捆上繩子,用車拉開,最後拿鐵鍁鏟去火山泥。
随着障礙物的逐漸清除,從糧倉裏面流出來的水也越來越多。
大威抱出一只電鋸,接上車內的逆變器電源,很快在糧倉鐵門的下方,鋸開了幾個大口子,水急速流出,越來越猛,形成洶湧之勢!
由此可見,糧倉裏的積水非常深。
忽然,空氣中開始彌漫着一股小麥的酒香,流出的水也發黃發渾,明顯是浸泡過小麥的顏色。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糧倉裏流出的水逐漸減少,大威從鐵門下方鑽了進去,接過電鋸,鋸斷了門鎖,大家合力推開鐵門,拿着手電筒進入糧倉。
剛走了幾步,便聞到裏面充斥着濃濃的味道,有小麥發酵後的酒香,還有一股黴臭的氣體,兩者混合在一起,刺激着鼻腔。
在燈光的照射下,發現兩具屍體橫躺在地上,已經被海水泡得高度糜爛了,估計是看守糧倉的工人。
夏遠山找來一塊塑料布,蓋到屍體上,對大家說:“進去之後,大家千萬注意安全,聽我的指揮。”
大威笑嘻嘻地說:“林警官放心,你讓我們往東,我們絕不會往西!”
夏遠山先進入傳達室,翻騰了片刻,找到一張糧倉的地圖,運氣不錯,地圖被海水浸泡後,仍能辨認出上面的圖案和文字。
我湊近觀察地圖,這個糧倉非常得大,裏面四通八達。
夏遠山把地圖收好,舉起手電筒,帶領大家開始進入糧倉的內部。
走了十幾步,拐了一個彎,進入寬闊的通道,看到堆滿了足有兩米高的糧食,左右兩邊的空隙僅僅能容下一個人通過。
難聞的混合氣味更加熏人了,而且空氣非常悶熱潮濕,并不是蕭羽茜所說的常年十五度,估計足有二十五度。
羅陽抹去額頭的汗水:“奇怪,咋這麽熱!”
夏遠山解釋說:“小麥被水泡久了,就會發熱發酵,所以這裏的溫度高,味道重,大家忍忍吧。”
手電筒的光,全部照射在裝滿小麥的麻袋上,它們雖然用塑料薄膜保護着,但逃不脫發酵黴爛的厄運。
極其濃重的小麥發酵味和難聞的臭味,不斷地從麻袋裏散發而出,熏得大家幾乎睜不開眼睛,嗆得直咳嗽。
夏遠山仔細觀察,伸手撕破塑料薄膜,發現最上面一層的麻袋比下面的幹燥,沒有發黑的黴斑。
夏遠山喜形于色,忙說:“快把上面的那袋弄下來!”
大家立即動手,合力拽下一袋,夏遠山用匕首紮破麻袋後,掏出一把小麥。
果然,小麥雖然潮濕,但還沒發黴,完全可以食用。
大家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糧倉裏所有最上層的小麥,足夠讓十幾人吃上十年!
大家欣喜地爬上糧堆,開始逐袋地檢查,在能吃的小麥麻袋上畫個記號。
等檢查完十幾個通道後,才發現十袋之中,只有兩袋左右是沒有發黴的。
“卧槽,不會這麽衰吧……”羅陽的嘴裏嘀咕着。
夏遠山不甘心,掏出地圖浏覽,帶領大家繼續往裏面走。
愈往裏,溫度愈高,酒香氣變少,黴臭味加重。
經過檢查,糧倉深處的小麥全部黴爛了。
如此算來,僅有只有兩百袋左右的小麥可以食用,距離期望值差別極大,不免讓人失望。
大威懊喪地說:“唉,真可惜,這麽多糧食都糟蹋了……”
夏遠山安慰說:“咱們如果晚來幾天,可能連一袋都吃不上,趕緊裝車吧!”
返回前面的通道裏,大家紛紛爬到頂部,把畫有記號的麻袋推落下來,兩人一組協作,開始往外搬運。
一個小時過後,我累得大汗淋漓,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羅陽喘着粗氣,擦着臉上的汗水:“累死我了,對付敵人也沒出過這麽多的力!”
所有人當中,羅陽搬的糧食最多,他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夏遠山連連誇獎。
羅陽苦笑着調侃:“我一身好功夫,沒能走向世界頂級的搏擊擂臺,卻幹苦力!”
這時,三輛車已經塞得滿滿的,為了行車安全,夏遠山吩咐卸下幾袋搬回糧倉,總共裝了三十袋。
休息調整片刻,夏遠山讓大威從裏面把糧倉的鐵門插緊,等他鑽出來後,我和羅陽又搬了幾塊大石頭,将門下的缺口堵死,防止老鼠進入。
為了避免被武館的人看到,大勇用事先準備好的帆布,蒙住車上的糧袋,才開始駕車返回。
此時的山莊,蕭天澤和汪兆軍正帶領衆人,重新壘砌倒塌的院子,并且拓展了面積,僅僅留出可以供車輛進出的大門,還電焊了一個鐵栅欄門裝上。
看到三輛車滿載而歸,蕭天澤和汪兆軍欣喜萬分,忙上前詢問,得知只有兩百多袋可以食用,不禁有點失望。 老李蹲在地上,按着計算器:“每人一天吃兩斤,十五人就是三十斤,一個月就是九百多斤,算一噸吧!一袋糧食一百斤,兩百袋是兩萬斤,那就是二十噸,哈哈,夠
咱們吃二十個月的,省點的話,撐個兩年沒問題啊!”
聽老李這麽一算,衆人才總算高興起來,不由地看到了新的希望。
蕭羽茜撅着嘴說:“有什麽值得高興的,誰願意在這待兩年?”
是啊,死守陣地不是辦法,希望島城及時得到外界的救援。
小趙笑着說:“老李,你算錯喽,哪有十五人阿,咱們山莊加汽修廠,一共十四個人!”
老李斜了他一眼,揚起眉毛:“兩條狗不算一個人嗎?它倆還不頂一個人的口糧?”
衆人樂呵呵地齊上陣,把三十袋小麥卸了下來,擺放到院子的一角,并逐袋把小麥及時倒出通風散氣。
按計劃,汪兆軍早已開來一輛車停到院內,并帶了一桶汽油和兩臺電風扇。
小常馬上發動汽車,給風扇接通電源,對準地上潮濕的小麥,開始猛吹。
忙完後,夏遠山看天色還沒黑透,決定再去觀海山,争取把能吃的小麥多運一些回來,以防夜長夢多。
按照之前的路線和主要路口的标記,大家開着三輛車,又抵達糧倉的門口。
還沒停穩車,羅陽突然大叫:“快看!門下面的石頭!”
在警車頂燈的強光照射中,我發現,原先堵住鐵門下方的幾塊大石頭,已經被搬到一邊,露出黑洞洞的缺口。
我大吃一驚,頓時感覺不妙,難道,被人發現了糧倉?
大家抄起武器,迅速下車,警惕地尋望,沒看到其他異常情況。
濃郁的酒香和黴爛味充斥着四周,它們從糧倉的內部,徹底散發到外面,漫山遍野都是。 大威鑽進缺口,打開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