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杜依 舟舟她是鐵了心不結婚的
翌日早晨,卧室外一陣談話聲将方舟從睡夢中喚醒。
天已大亮,日光透過窗簾的狹小縫隙透進屋裏。
方舟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七點零六。
每周四早上七點,杜依都會和國內的母親通視頻電話。
起初杜母放心不下,每天都會來一通電話,在杜依的強烈抗議下,才變成了如今的每周一次。
杜依特意選在這個時間點,也是因為杜母每周四下午一點半,都必須參加單位裏的例行周會,雷打不動。
如此一來,留給她訓話的時間只有短短半小時。
卧室門虛掩着,方舟一面換衣服,一面聽着屋外母女二人的對話。
杜母似乎又在不遺餘力地給杜依介紹男孩子。
“他是車輛工程師,88年,屬龍的,跟你屬相很配的。現在外派在柏林……”
杜依立馬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回道:“柏林在德國東北角,我住的地方在西南角,我去碰個面還得穿越整個德國,多不方便啊。”
“據說男孩子人品很好的,為人很老實,以後能安穩過日子。”杜母被回絕慣了,仍盡心竭力地推薦。
杜依冷笑一聲,“除了老實,他就沒別的優點值得吹噓了嗎?男的但凡有一分的好都能被誇成一百分。要是他最值得稱道的只有老實,那大概率就是沒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優點。老實人發起癫來才叫可怕。”
“你這小囡……”杜母氣得聲音顫抖,“德國現在這麽不安全,你一個人在外面,總得找個男人照顧你吧?”
實際上,杜依身邊斷斷續續一直有所謂的“男人”,只是他們沒有一個重要到讓她願意稱之為“男友”,也從未把他們介紹給她家人認識。
“媽,你別成天瞎看那些案件新聞報導。我這兒太平得很。何況我也不是一個人吶,不是還有舟舟嗎?”
說曹操,曹操到。杜依看到方舟的身影,腦筋一轉,嘿嘿笑道:“媽,要不這樣吧?舟舟比我大半歲多,等她先結婚了,你再考慮給我找對象的事,好不好?”
對于好友的“出賣”行為,方舟并不介意,她先前甚至代替杜依去過幾次實在推脫不掉的相親飯局。
方舟走上前,和屏幕中的杜母打招呼。
杜母沖方舟慈祥地笑笑,又兇着面孔沖杜依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舟舟她是鐵了心不結婚的。現在的小孩子,怎麽一個個都不想結婚呢?”
“你自個兒浴火重生了,幹嘛老想着把我們往火坑裏踹呢?”
“你不能因為我的坎坷,就胡亂推測婚姻是墳墓。我和你父親還是有過愉快時光的……”
杜父杜母早年間離了婚,後來不知如何,又重新複了婚。如今過着互不幹涉,相敬如賓的婚姻生活。
杜依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好了,不說了這茬事了,我會自己看着辦的。”
“那你這個夏天還回來伐?”
“哎呀,我還要準備兩門考試吶。”
德國大學有不少科目的期末考試都會安排在暑假、寒假的最後幾周,好好的假期都過不安生。
“在家裏也好複習的呀。你幫舟舟一道回來吧……”
“舟舟她要寫畢業論文了,很忙的。”
杜母接着又是老生常談的一番叮囑唠叨。寶貝女兒遠走他鄉,實在是放心不下。
每回看到杜依和杜母視頻,方舟打心眼兒裏羨慕。她的父母在她剛進初中時就離了婚。如今遠在加拿大的母親只會給她定期發問候郵件,另組家庭的父親則完全不聯系她,好像這個女兒壓根不存在似的。
杜母清楚方舟的家庭情況,只要她在場,總會連帶着問候她。
挂電話前不忘對她叮囑一句:“依依老是像小孩子一樣的,你幫我看好她。”
同樣的話,方舟不知聽了多少遍,每次她總是笑着回:“好的阿姨,依依老乖了,您放心。”
“每個禮拜都要這麽來一回,煩死了。”杜依挂了電話就嘟着嘴抱怨,語氣卻帶着些許撒嬌的味道。
杜依家境富裕,一人獨享一套單身公寓,無人打擾。
二人分坐餐桌兩頭吃着早飯,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
“聽說你們專業的林淼退學回國了?”
“嗯,她都已經修完一半的學分了,這麽放棄太可惜了。”
“也不算可惜吧,應該算及時止損。她在這兒已經耗了四年了,每次一到冬天就自can,陸陸續續進出醫院好幾次了。放棄對她來說還真不一定是壞事。”
網上有個評論德國留學的搞笑段子:不要害怕在德國留學的三年,因為這五年将成為你人生中最有意義的十年。
事實确實如此。德國大學課程艱難,德語又難學,大部分教授要求很嚴苛,畢業門檻極高。求學期間,罹患抑郁、焦慮症的留學生不計其數,能按時畢業的只有極少數。
漫長的冬季尤其難熬。本就晝短夜長,太陽公公還極為吝啬,常常一連數日都不見它露面。
在杜依來圖賓根的第一年,方舟就及時送了她過冬防抑郁三件套:維生素D補劑,魚油,安神草藥茶。
雖然選擇了讀研,杜依實際上是一枚無可救藥的學渣,兩年書念下來,并沒能修到多少學分,畢業遙遙無期。
雖然她在學業上磕磕絆絆,可家傳的做生意掙錢的天賦滿點。
杜依打小熟知各類奢牌,剛巧距離圖賓根不到半小時的地方就有一座德國最大的奧特萊斯打折村。她順理成章地做起了代購生意,事業蒸蒸日上。
方舟的手機振動。
【四樓VIP病區9號病房】
方舟放下筷子,“我得去探望下漢娜。”
“我送你去吧。”
“我自個兒去就成。你下周四不還有場考試嗎?臨時的佛腳趕緊抱起來。”
“哎,挂了就挂了吧,課聽得雨裏霧裏的,也不是一個禮拜的功夫就能補救得回來的。反正已經有兩門挂了,怎麽着都不可能按時畢業了。”
方舟對杜依心懷愧疚,如果不是想來陪她,以杜依的家庭條件,她可能會去往更好畢業的英美澳加留學,而不是來德國這個天坑。
“你那專業,再多挂一門可你就得被迫轉專業了,到時候學生簽可能會有麻煩。還是認真對待吧,別回頭又被你媽念叨。”
雖是同齡人,方舟天生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篤定氣質,杜依總把她當成姐姐。雖然她平時總愛和自己母親唱反調,但方舟的話她總是言聽計從。
杜依心裏其實并不太在意考試能否過關,她早就盤算着等明年方舟畢了業,她就退學和她一起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