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騎着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正飛奔而來,他已經風餐露宿,馬不停蹄的在路上連續奔波了一個月。盡管風塵仆仆,人困馬乏,但是擡眼望去,終于看到自己新買宅子那琉璃閃耀的屋頂了。
“駕!”司徒瑾又夾緊馬腹,催馬前行。
眼看就要到府門口,結果從路邊的楊樹林裏沖出來一個老漢,撲嗵一聲就跪在路中央,擋住了他的去路。
“籲——”司徒瑾拉住了缰繩,心裏不禁有些惱怒,又是一個告狀的百姓!
只見那老漢見來人停了馬後,大聲哭喊道:“請問馬上可是巡檢司的司徒瑾大人麽?”
“有事快說!”
一聽司徒瑾發了話,老漢終于忍不住號啕大哭,他幾天前就來到青陽鎮尋找司徒瑾,可是司徒大人并沒有在署衙裏,聽說去外地了。看他失望,有好心的軍士告訴他,司徒大人這幾天就回來了。老漢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他又想盡辦法打聽到了司徒瑾新買的宅子,整日守在司徒府對面的那片楊樹林,一心等他回來。
這位老漢并不知道司徒瑾的模樣,他這幾天見到路過騎馬的年輕男子就攔下,結果被挨了不少鞭子,也差點被馬踩傷……今天,終于被他等到了!
老漢哭訴道:“老身乃是玉谷縣人王家村人,小女嫁到青陽鎮大楊樹村的劉守木為妻,因為家境貧寒,小婿劉守木鑒定了契約一年,要去外地幫別人種地,主家管吃管住,一天八文錢,只是中間不得回家,也不得帶家眷。所以小婿一走就是一年多,結果這一年間,守在家帶孩子的小女就被大楊樹村的曹福牛給霸占了……”
又是姓曹的!司徒瑾心裏不禁暗罵。
“然後呢?”
司徒瑾淡淡道。
他沒有戴氈帽,頭發也沒有绾起來,而是用根發帶随意束了起來,額頭上散落的黑發遮擋了大半面容。雖然他只圍了一個面巾,但仍擋不住露在面巾外那劍目星目,俊美如鑄的半個面龐。
老漢心裏激動異常,早就聽說司徒瑾大人一表人材,看起來今日終于截對人了!看到俊美的司徒瑾,老漢心裏暗道,果然是上天派來給老百姓做主的如神仙般的人物!
他跪在地上,沖着樹林大喊:“妞她娘!帶着孩兒們出來吧,司徒大人來了!”
只聽一聲哭號,一個老婦人扯着兩個年幼的孩童從樹林又沖了出來,三個人又跪在了司徒瑾面前。這一家子啃着幹糧,住在這楊樹林裏已經好幾天了,有騎馬的經過,老漢就去攔,老婦就帶着孩子守在樹林,晚上一家子也不敢生火,摟在一起過夜。餓了啃些幹糧,渴了就喝自己帶的水……看到終于攔到司徒瑾後,頓時一家子老弱婦孺哭成一團……
此時,有不少百姓經過,看到此情景,不禁心裏戚戚,這定是又來找司徒瑾大人做主伸冤的!
司徒瑾皺眉,他雖然也曾插手一些當地的事務,但是他并不是一個濫好人,也不是事事都要管。看到窩囊的連話都說不好,只會痛哭的一家人,他有些不耐煩,手裏握的皮鞭緊了又緊。
按青鸾律法,攔轎越級告狀者先笞杖責打一番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樣突兀的攔路很失禮,而司徒瑾則認為,告狀者身上的疼痛或許會讓他們冷靜一些。
司徒瑾扯了缰繩,想起身離開。他沒有功夫看這家人哭,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看到司徒瑾扭轉馬頭要走,那老漢慌了,不怕死的想撲上去抱着馬腿,結果被馬一個後踹狠狠踢到路邊。
老漢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兩個孩子哭着趴在老漢身上叫外公,那老婦顧不得丈夫,只得又重新跪在司徒瑾面前。這個老婦看起來比那老漢要冷靜一些,她狠狠抹了把臉,言語清楚的大聲将事情經過告訴了司徒瑾。
那曹福牛是大楊樹村裏的村霸地頭蛇,也是縣令曹達大伯家的堂兄。雖然曹福牛作惡多端,但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所以村裏的女子倒是沒有遭遇他的毒手。可惜那女婿一走,就給了曹福牛可趁之機,每天晚上都要去那王老漢女兒家騷擾,而且威脅她不準說出去,否則殺了她的兩個兒子!曹福牛總是辦完事就走,并不留宿。
王氏膽小怕事,為了孩子只好忍氣吞聲,不敢聲張。可是一年後劉守木回了家,終于被他發現了曹福牛和妻子的奸情,王守木氣得将自己妻子一頓毒打,可是他卻沒有膽子去找曹福牛報仇。王守木在村裏獨門獨戶,沒有父母雙親,也無兄弟姐妹撐腰,勢單力薄而又懦弱的王守木只能逼着王氏不許與曹福牛來往。
可是曹福牛一次又一次背着家裏的母老虎來找王氏,王氏不從,曹福牛就燒了她家的炭石柴垛,還燒了她們一家人辛苦打下的糧食。王守木忍無可忍出門去尋曹妻告狀,結果一走再也沒有回來,再發現時已經被人活活打死在地頭。
王老漢立刻去玉谷縣衙報官,那玉谷縣的午仵暗地對王老漢說道,那女婿死的慘,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抵抗的傷,可見當時并沒有能力還手,是被別人生生打死的……午仵提點他,要讓讓女婿的死昭雪,玉谷縣令是不成的,只能去青陽鎮找司徒瑾大人還能有一線希望……得知丈夫的死訊後,王氏生無可戀的投了流沙河,只留下兩個兒子……
司徒瑾道:“怎麽不去找那曹福牛家的母老虎?她定會修理那姓曹的。”
一聽此言,老婦哭着大聲道:“大人有所不知呀,那曹福牛倒打一耙,早就對他的老婆撒了謊,說我女婿王守木早些年借了他五兩銀子做生意,到現在也沒還上,他還亮出了一張借據,上面還有女婿王守木的指印!可是那借據是假的,女婿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但是從來也沒借過別人銀子,何況是五兩這麽大的數目!他是想用這個法子賴賬!曹福牛不僅逼死了小女,殺了小人的女婿,現在還派人整日到我們王家村來向我們老兩口要帳!實在是逼的我們沒有辦法活了呀大人!”
老婦說完又鄭重磕了幾個頭。
司徒瑾心裏懊惱,不管吧眼看這家人實在是逼的沒有了退路,這一家老小早晚要被曹福牛害死!管吧他又要和曹達已經很惡劣的關系上加一筆!
司徒瑾一揮馬鞭:“曹福牛在哪裏?”
老漢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掙紮起身:“老身帶大人前去!”
那老漢艱難的爬到馬背上,司徒瑾帶着老漢又一路煙塵的遠去了。
等葉剪秋推着獨輪車來到府前,看到地上抱着兩個孩子的老婦有些疑惑,為何這個老婦人雖然在流淚,但是臉上卻是欣喜的表情……
司徒瑾帶着王老漢一口氣跑到大楊樹村曹福牛家的門口,正在家喝茶唱曲的曹福牛聽到門房的通報有騎馬的大人拜訪後,他背着手悠閑的走了出來,他心裏還暗自猜想,是不是曹家的哪個兄弟?
前些日子,他假意往外包讓土地,終于被他騙了一個有錢的外地商戶,眼看那幾百畝的田地快要收割,他毫不猶豫地又收了回來,不僅白白收了大筆的包土銀,而且那些已經待收割的莊稼不費他一點力氣就要歸入囊中,真是想不發材都難……雖然那個血本無歸的商戶最後上了吊,可是關他屁事,誰讓他傻!
這商戶的家人不停的告狀,可誰不知道,這莢縣不僅是他們曹家的天下,就連周邊的縣城的縣令都不敢插手他們曹家的事!真慶幸家裏出了曹達這個能人……
還有王家村的那窩囊的王老漢,家裏還有個未出門的水靈閨女,憑着他手裏的假借據,說不定會把那個丫頭也收回來,盡管不能收到身邊,偷偷養在外邊也是一件美事……
正在打着如意算盤的曹福牛見到馬背上威風凜凜帶着兵器的陌生不由男子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馬背後還坐着王老漢!王老漢見到曹福牛出來,大聲指着他道:“就是他!”
曹福牛立刻明白發了什麽,他驚惶失措的大喊了一聲:“司徒瑾!”
曹福牛見狀不對立刻回跑,想回到宅子裏關上大門,結果司徒瑾從馬上一個躍起,就穩穩落在曹福牛對面,挑着眉毛看着他。
司徒瑾以為曹福牛是個年輕男子,卻沒有想到他頭發花白,已經年近五十了!
曹福牛吓得臉都白了,渾身像篩糠似的打哆嗦,這青陽鎮他們曹氏一家,最怕的就是司徒瑾!那從京都臨月城來的丘八可是冷面殺神,六親不認!根本不在乎曹五的臉面!
他想到家裏堆成山的銀子,想開口說些什麽,結果眼前一晃,一把明晃晃冒着寒氣的長刀就劈了下來……
曹福牛眼前發黑,渾身冰冷,小命休矣!緊接着他又聽到“唰唰”幾聲刀鋒劃破空氣的聲音……
坐在馬背上的王老漢咬牙,恨不得撲上前啃掉曹福牛幾口肉!但是他被司徒瑾那眼光缭亂的刀影晃花了眼,電光石火的功夫,那曹福牛的臉就被劃掉了幾片血肉……
曹福牛以為自己死了,沒想到他卻又聽到馬蹄聲又遠去……他松了口氣後,忽然感到自己褲裆處鑽心的疼痛,褲子也濕漉漉的粘着褲裆,腳邊已經流了一灘的鮮血……他剛想開口說什麽,結果發現自己臉上也是濕的,擡手去摸,兩只手腕光禿禿的,手不見了,只剩下兩個白森森的骨碴……他的兩個耳朵不見了,鼻子也沒有了,嘴唇也沒有了,裸露的牙床涼得直灌風……
一臉鮮血的曹福牛一聲哀號,暈倒在了地上……
躲在屋裏瑟瑟發抖的曹妻和下人們終于出了門,看到慘狀的曹福牛後,曹妻一聲凄冽:“快去縣城找曹五!”
下人們立刻騎馬往縣衙趕去。
曹妻絕望的癱倒在地,如果她們剛才都沖出來,說不定會死一大家子!那司徒瑾身手了得,一把長馬刀使的出神入化,就算她們全家都沖出來拼命,也敵不過他一個人……
……………………
沒有殺了曹福牛,王老漢仍有恨意:“大人,為沒有殺了那個孽畜!”
“給他淨了身,讓他下輩子安生!”
本來司徒瑾是想一刀結果曹福牛的狗命,但是看到為老不尊曹福牛後他改了主意,這個老奸巨滑的家夥不能就這麽輕易死掉。
于是他将曹福牛斷了孽根,毀了容,讓他下輩子活着比死了還難受!這種人,讓他死反倒便宜了!